第二十六章 根勢
見陳陣打開門,扔下句「你們繼續」就走了出去,楊炎也連忙站起來跟到門口。
陳陣沒有拿斷刀,可他還有一件隨身攜帶,也不可能解下的武器,那條左臂比一萬把斷刀還要可怕,他肯定也不是去上廁所的,林晉要來了,那是麻煩的源頭。
「還不能殺,如果他和荊城的事有關,殺了可能會更大的麻煩。」楊炎壓低聲音說道。
陳陣停下來,看了楊炎一眼,點頭道:「好。」
「抱歉。」楊炎嘆了口氣,轉頭回到小院里,關上了門。
他已經從周鼎、秦山和齊雲曉那裡聽到了很多關於陳陣的事,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也對陳陣有了一定的了解,陳陣說好,那就一定不會殺了林晉,具體想做什麼就不知道了,也無所謂,抱歉則是指再一次給陳陣添麻煩了。
陳陣不喜歡麻煩,不代表著他害怕麻煩,棉花里是有針的,地雷里是有炸藥的,林晉明知道這一點,還想試試針是不是銹了,炸藥是不是濕了,那就要做好受傷的覺悟。
他知道很多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方法,雖然比殺人麻煩,但在有必要的時候,效果拔群。
…………
跟在林晉身後的人,都是和陳陣初次見面時就帶著的豹侍,說白了就是來給他當保鏢的,陳陣入住新家,他自然是要來「祝賀」一番的,反正彭紀也說了,他和陳陣小打小鬧,吸引著狼衛的視線,他們反而會更自由一些。
天色已經很暗,但還沒有完全黑下來,昨晚泄了一些雪屑下來,雲層似乎薄了一些,但薄得十分有限,不知是太陽的餘暉還是月光透下來,白得有些發亮,但還是無法照亮大地。
幾名豹侍提著燈籠,林晉則提溜著一個臘紙包裹的東西,四四方方,像是古代的中藥包。
他滿臉笑容,步子小、頻率快,似乎有些小意,還真像是為了祝賀而來的,不停的低頭看腳下的路,抬頭看陳陣的屋子,不知是在期待著什麼。
離著還有百來米,一行人在走過右側一棟沒人居住的矮屋后,眼睛的餘光瞄到了一個黑影,他們一路走過來都沒有遇到什麼人,這條小路上亮燈的窗戶又比別的路要少得多,更暗一些,突然看到個人影,還站在矮屋旁邊,必須走過去才能看到,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林晉被嚇得「嘶」的吸了口冷氣,肩膀一聳,手中的那包東西掉在地上,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獃獃的看著黑影。
深藍色的斗篷在夜裡近乎於黑,但是能很明顯的看出來那是件斗篷,左臂上纏著的繃帶很白,哪怕光線極暗也能看出手臂的形狀,林晉滿心期待著見到陳陣,可突然這麼見到了,又有些不知所措,笑容沒了,臉上只剩下驚訝。
以劉儀為首的豹侍立即上來幾步,將林晉圍在當中,提起燈籠想讓光線照得更遠。
像是厭惡燈籠放出來的光一樣,陳陣漸漸退後,退到了黑暗中,裹著白色繃帶的手臂忽然消失不見,隨後是整個人。
這群豹侍都是見過陳陣身手的,在密林里時隱時現,聲東擊西,把一眾豹侍打得沒有還手之力,街上的地型雖然不如密林里那麼複雜,但道路較窄,兩旁的建築物離得較近,可藏身的地方比密林里還多,下一刻,陳陣會從哪裡出現?
一行人不再前進,就圍著林晉,提著燈籠四下尋找,臉上帶著不安,手不停的去摸藏在衣服里的武器。
林晉打了個寒顫,朗聲說道:「我是來賀喬遷的,你……你想幹什麼?」
「回去。」街對面忽然響起了陳陣的聲音,豹侍的燈籠齊刷刷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是一棟建築物的屋頂,但上面卻一個人都沒有。
「哈,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好意來祝賀你,還想跟你和解,你不請我進家坐坐也就罷了,半路就要趕人?」林晉被嚴嚴實實的圍在中間,膽子大了不少,俯身把那個臘紙包撿起來。
「不歡迎,以後別再出現在這條街上。」陳陣的聲音又回來了,出現在矮屋旁邊的那棟建築物上方。
燈籠又整齊劃一的移回來,同樣沒能照到陳陣的身影。
「這就是你不講理了。」林晉負起雙手,挺起胸口,臘紙包在屁股後面一晃一晃的:「我沒犯罪,就連狼衛都管不了我去哪,不進你家也就是了,連這條路都不能來?你以為你是什麼人?路頭?城主?皇帝?」
回答他的是一聲輕哧,一名豹侍「啊」的一叫了一聲,身體像是觸電一樣猛的跳了一下,手裡的燈籠掉在地上,他也摔倒在地,雙手緊緊捂住大腿,咬緊牙關沒有叫出來。
「哧——」
又是一聲響,又一名狼衛摔倒,同樣是捂著大腿打滾,燈籠在地上滾了一圈,燒起來。
「當!」
第三聲哧響被劉儀手中的柴刀擋下來,刀身被打歪,擊中刀身的東西碎成粉末,四下飛濺。
借著著火的燈籠,眾人這才看清那是一顆小石頭,指甲蓋大小,威力卻大得驚人,直接射進了豹侍的大腿里,而三顆石分別是從不同的方向射來的,只能通過哧響聲來判斷方向,劉儀能把第三顆小石頭擋下來,也足以證明他的身手了得。
「姓陳的,你還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直接就出手傷人?」林晉的聲音變得冰冷,聽起來像是要去和陳陣拚命,但說完之後還是老神在在的杵在原地,站在豹侍的包圍圈裡。
「我為什麼要和你講道理?」陳陣終於出現了,仍是出現在那棟矮屋旁,最先出現的位置。
這又是一個很簡單,卻很難回答的問題,林晉選擇了無視,冷笑著說道:「你主動攻擊豹侍,豹侍自然也不會站著挨打。」
回答他的又是一聲哧響,陳陣沒有抬手,只是用左手食指、中指兜著顆小石子,大拇指彎朝後面,然後猛的彈出來,小石子就激射而出,打向劉侍的胸口,聲音比先前還要尖銳一些。
「當!」
劉侍再次舉刀擋下了石頭,他不敢怠慢,怕石子力量太大,一隻手把不住刀,還抬起左在抵在刀身上。
小石頭再一次擠得粉碎,刀身發出的聲音很悶,遠不如剛才那聲嘹亮,但劉儀的手卻被震得發麻,要不是用手掌抵住了刀身,這一下能把柴刀撞得拍在他胸口。
劉儀一個縱躍跳到陳陣身前,柴刀斜著劈向陳陣的右臂,刀速不算快,遠遠不如弩矢,卻氣勢如虹。
陳陣沒有去接,他看出了跟在這一刀之後的變化,貿然去接只會露出更大的破綻。
這是個實力在周鼎之上的根勢高手。
要對付變異生物,單有鋼弩是不行的,城市的守衛也要習武,但武已經不叫武功或武藝了,改為「根勢」。
「根」指的就是根基,基礎,也就是人的身體,刀斧不會自己揮舞,最終還是要人來使用,所以根就是指鍛煉自己,鍛煉的方法有很多種,效果也不像武俠小說里的那麼誇張,比普通人力氣大、速度快、跳得遠,更靈活敏捷,動作更加協調而已。
「勢」不是招式的式,過去人類所創造出來的一切武功招式都是針對人的,可這個時代,人最大的敵人不是自己,而是變異生物,因此招式就變得完全沒用了,就拿普通的動物來說,黑虎掏心練得再熟,面對一隻大象就變成了猴子偷桃,而猴子偷桃練得再熟,面對一隻獅子也只是把手送到獅子嘴邊而已,就連普通動物的體形和體型都和人類有極大差異,更別說是變異生物了。
勢指的是出招的氣勢、勢頭,簡單來說就是職業拳擊手和連沙袋都沒打過的人出手時的區別。大廚的菜刀下得更快,切出來的東西也比沒做過飯的人慢慢切來得漂亮;砍了一輩子樹的老樵夫,揮舞斧頭時對樹木造成的傷害肯定要比沒劈過柴的壯年小伙大得多,區別就是「勢」。
而且動物有著比人類強得多的感知能力,惡犬如果感知到面前的人失了膽氣,它就會去追、會去咬,但是感知到那人絲毫不懼,甚至有攻擊它的慾望,它就會猶豫、怯懦,甚至轉身逃跑,當然,這和狗本身也有關係,羅威納、杜賓要遠遠強於吉娃娃、貴賓,基本不會被人類嚇到,也和是否接受過訓練有關,軍犬、警犬要強於同種類沒有接受過訓練的犬類,甚至可以達到無所畏懼的程度,就算明知會死,也敢和獅虎一搏。
變異生物自然不會害怕人類,但同樣能感覺到出招時的「勢」,練勢並不是為了嚇跑變異生物,這幾乎無法做到,但能讓它們有一瞬間的遲疑、猶豫,對作戰也是極大好處的。
「根」有局限,而「勢」沒有;「根」可以有很多種鍛煉方式,而「勢」則除了「熟能生巧」四字外,還需要自身的領悟。
劉儀能擋下飛石,根強;出刀氣勢如虹,勢盛,是真正的根勢高手。
而陳陣看著越來越近的刀刃,僅僅是往斜後方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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