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
吉武聽說姨奶奶拿錢把金掌櫃那些人給趕走了,撇撇嘴道:“又狠不下心來真去整治奶奶,何必呢你說。”
身邊小幺上趕著問:“爺,您跟誰說話呢?”
吉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沒跟你說,走,回二爺去。”
劉鈺問:“她找誰要的錢?”
吉武把銀票遞了上去:“奶奶拿的是咱們家的銀票。”
這錢是劉鈺在宮變前給她的,跟田產鋪子的契書放在一起,裝在了一個盒子裏,原是那幾天局勢有異,他怕自己萬一出了事,就想把那些寫在她名下的文書都交給她,以備不時之需,隻是那天太晚了,他見了她沒把持住就隻顧摟著她親,沒來得及跟她多說什麽。
劉鈺看著手上的銀票,心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那女的竟然知道花他的錢了。
他有些不敢信,畢竟當初她人在劉府,隨便拿屋裏的一兩件東西出去賣,都夠給顧連濤還債了,可她卻舍近求遠,隻求她妹妹幫忙還,這回怎麽…
莫名其妙的,劉鈺心裏的氣竟下去了一大半。
他把手頭的事辦完就騎馬去了顧家,路上竟有些害怕見到她,也分明是後悔了,後悔昨天怎麽腦子一抽,就找了要債的來嚇唬她…萬一真嚇著了怎麽辦…傷了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顧連濤迎出來時,劉鈺劈頭就問:“你姐姐沒被嚇著吧?她身子沒事吧?”
“二爺放心,姐姐沒事,孩子也沒事。”
“嗯,那她…沒生氣吧…”
顧連濤偷偷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劉鈺進了顧家,就大步往若芯臥室走,走著走著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停下來問:“是你們逼著你姐姐拿錢出來的,還是她自己拿錢出來的?”
顧連濤連忙擺手說:“是姐姐自己把錢拿出來的,家裏沒人知道姐姐有錢,又怎麽會逼她。”
聽了這話,劉鈺剩下的那一半氣也沒有了,竟還勾起嘴角笑了笑,轉身加快步子往她的臥室走去,想見她和孩子。
顧連濤客氣著把他送到若芯臥房門口就止了步,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裏頭劈裏啪啦一頓亂響。
劉鈺的聲音傳了出來:“別打了。”
然後是他姐姐的:“混蛋,你不幹好事,你有事衝我來,背地裏搞那些做什麽?”
一個人做了壞事,自有另一個人來收,環環相扣,誰也逃不掉,顧連濤心裏突然痛快起來,心說:我做了混賬事被收拾了不冤,你也別想逃,他嘿嘿笑了兩聲,邊走邊嘟囔著:“姐姐怎麽知道是鈺二爺吩咐人做的,姐姐還挺聰明的,嗯,狠狠給他打一頓…”
“你別再打了,小心孩子。”
若芯一點也不奇怪他知道了孩子的事,隻是一想到他的惡劣行徑,就氣的心口疼。
劉鈺小心翼翼湊到她身邊,看著她秀氣好看的眉眼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驚嚇,又悔又疼道:“若芯,我錯了,你就算是不用我的錢,我也肯定立馬就讓那些人走,昨天原是氣急了才…回去之後爺就後悔了…怕驚了你的胎…”
實話講,若芯能主動花他的錢,比逼她認錯還叫他心裏舒坦。
若芯打的累了,這才慢慢坐下來喝了口茶,早上鬧的那一出,對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女人來說,真挺嚇人的,直到這會兒,她還有些心驚膽戰的後怕。
她隻又怒目瞪著他:“還有門口你的人,也全都走。”
“那不行,萬一那姓齊的又來怎麽辦,再說了,我已經讓他們換了便服了。”
若芯真想打死他:“那幾個人一看就是當兵的,雖然沒穿官服,可他們手裏都拿著這麽大的刀,在我家門口轉來轉去,街坊鄰居見了都嚇的繞道走,你…你別再禍害我們家了行嗎?”
劉鈺這會子心情好,也不想叫若芯不高興,見她生氣,忙就妥協道:“撤走可以,可你要答應我個條件。”
“什麽條件?”
“明天讓許太醫來給你診一診。”
“不用診,若蘭已經給我診過了。”
“我信不過你們家,我要確保你和孩子都沒事。”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劉鈺當她這是答應了,高興的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又試探著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小家夥這是知道娘親在鬧別扭,就及時冒了出來,好勸娘親回家。”
若芯拍開他的手:“你少得意,孩子才不會跟你一樣可惡,他要是懂事,絕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
劉鈺:“所以說,他還是向著他爹的,孩子少了娘不行,少了爹更不行,你竟然還想給他找個…”
他沒說下去,想起昨天的事還有些氣。
若芯覺的齊宏毅的事實在沒必要同他解釋什麽,索性轉過身去不理他。
不想,這男人不知哪裏不對付了猛然起身,走到她床邊兒一陣亂翻。
“你幹什麽?”
翻完之後又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沒那個香囊了,怎麽把那事給忘了。”
他又坐回來,原本笑著的臉上突然布滿愁雲,搬過她的身子強迫她看他:“若芯,你告訴我,那香囊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你能生養,也願意生養,卻總說自己不能再生養?我不信是因為生孩子太苦,我要聽實話。”
若芯被他突如其來的變臉給弄懵了,默了片刻後才慢慢的開口:“沒什麽不能說的,就是生阿元時落下的病,那時侯歲數小,生完孩子後,就常胡思亂想的害怕,怕孩子會被人議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是不停的做噩夢,那香囊原不是避子用的,放了百合草安神用的,隻是被我多加了一味麝香,才會有避子的功效,我自己原也疑惑,為何麝香沒有安神的療效,我卻總是聞了才會安心,查過醫書才知,這原是我學醫的錯兒,腦子裏知道這一味藥是避子的,有心病才會這樣依賴它,我也想給阿元添弟妹,可我…我就是戒不掉它。”
劉鈺越聽心裏越難受,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上了,半天才說:“原來…都是我的錯…”
他猜的沒錯,若芯用那避子香果然同她怕水是一個心病來的,那她不能生養又怎麽能怪她,要怪也是怪他,怪他當年沒能堅持找到她,才讓她自己一個人承受了那麽多。
“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當年的事也不全怪你,那原是我命裏的劫數,是我合該要受的,我不怨別人,隻怨自己修行不夠,才一直治不好自己的心病。”
醫書上說,這世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著不為人知又不為人道的傷痛,深埋在心裏,要用這短暫的一生來治愈,與其怨恨,不如放下。
隻她越說不怪他,他心裏越是沒有著落。
“不,怪我,全怪我,怪我當年沒能堅持找到你,怪我不信任你,怪我總是欺負你,若芯,我知道錯了,你跟我回去,讓我來彌補你好不好。”
“……”
“若芯,你不想回劉府去也沒關係,我帶你去新買的宅子裏住行不行,你總在娘家住著像什麽樣子,你有了身子肯定害喜,這裏的飯菜能吃的好嗎?你身邊有妥當的人伺候嗎?你就不怕委屈了我兒…咱們的孩子…”
這是…推心置腹的說了沒兩句…又露出狐狸尾巴了?
若芯覺得,她就不該同這男人說什麽心裏話,指望一個從小就沒心沒肺又橫行霸道的人能理解她,根本沒有可能。
“你不要強詞奪理,我以前生阿元的時候也沒人伺候,不也好好的生下來了。”
“那不一樣,這個孩子絕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則…”
否則你就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那些下意識的想法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轉變,就像他曾一度認為,她回不去隻是因為他縱著她不想叫她不高興,實則是他掩耳盜鈴根本無法掌控此刻局麵,也精準的意識到,此時破局的關鍵在這個孩子身上。
若芯說煩了,也說累了,索性趕他走:“我累了,你走吧,我不回去。”
劉鈺無助地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是沒能說出來,轉而歎了口氣,坐在她身邊不肯就這樣灰敗的離開。
兩個人沉默著,門吱呀一聲被從外推開了,阿莫端了安胎藥進來。
劉鈺正是煩悶難受又無處發泄的時候,這小丫頭可不就撞到了他的槍口上
他劈頭就罵:“你不知道敲門請示嗎?怎麽學的規矩。”
卻是沒想到,阿莫竟一點也不怕他,既不告罪陳情也不退出去,徑直上前,把藥放到若芯手上:“奶奶快喝藥。”
這是…不把他放在眼裏?劉鈺瞪大眼睛問若芯:“你們顧家的奴才都這樣沒規矩嗎?”
若芯忍著那安胎藥嘔人的味道一口喝了下去,這才說:“她不是我們顧家的,是我去莊子上時,太太新買來,叫跟著伺候我的,我一直來回換地兒,她跟著我,哪裏學過幾天規矩了。”
又埋怨道:“你跟一個小丫頭置什麽氣?”
不跟她置氣難道跟你置氣?
“就這樣不懂事的,能伺候好你?”
若芯剛要說話,不料阿莫突然來了一句:“我怎麽不能伺候好奶奶了?”小丫頭仰著頭直愣愣的看向劉鈺。
劉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是開了眼了,現如今連一個沒留頭的小丫頭都敢跟他頂嘴了。
若芯忙嗬斥阿莫:“阿莫…不許跟爺頂嘴。”
確實得找個人好好教一教她規矩,不然這丫頭什麽時候得罪了主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這邊阿莫非但沒閉嘴,反而一臉得意的說:“我可聽話了,奶奶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奶奶也喜歡我,給我做好吃的,給我梳頭,還給我講故事,還有還有,奶奶還給我起了個特別特別好的名字,莫追莫念,莫悔莫牽,阿莫,別人都沒有這麽好聽又有說道的名字呢…”
“阿莫,別再說了…”
若芯真無法理解小丫頭為什麽這麽喜歡這個名字,幾乎是走到哪兒跟人說到哪兒,還附帶著一遍一遍告訴別人她名字是有來頭的。
劉鈺垂著眼簾兀自念了起來:“莫追莫念,莫悔莫牽。”
口中反複念了好幾遍,等終於吃透了這幾個字裏的意思後,就咬著牙說:“果然是個好名字。”
阿莫還沒學會看主子臉色,竟也依著劉鈺的話高興起來:“爺也覺得好是不是?跟別人的名字不一樣是不是?”
劉鈺:“是,可是打今兒起,你不能再叫這個名字,否則,爺就把你賣了。”
小丫頭聞言大驚:“我不…”
這個名字已經刻在了她的骨子裏,讓她既有了主子又有了歸宿,這個時候拿掉她的名字就等於要了她的命。
阿莫撲到若芯身上:“奶奶,我不改名字,我不改,那就是我的名字。”
若芯把碗遞給她,安撫道:“好了,不改,爺生氣了,你先下去,別再進來了。”
阿莫拿著碗急跑了出去,跟後麵有什麽人追她似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