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睡一間

  第117章 睡一間


  李疇趕到的很及時,沒有讓兩個人捱到天黑。親眼見到崔淨空同馮玉貞並肩立在眼前,都是出氣的大活人,很是鬆了一口氣。


  下山陡峭難行,馬匹拴在上路,李疇帶路,他撫著胸口,尚還驚魂未定:“主子,您這回真是嚇死我了……”


  ===第86節===

  他跟了崔淨空這麽些年,愣是沒見過昨日的場景。尤其是夫人不在的那些年月,這位主子像極了一尊無情無欲的神像,麵上更是看不出半點所思所想。


  崔淨空在花紅柳綠的京城裏沉浮多年,衣角卻不沾半點煙火氣。因而,他愈位高權重,李疇愈伺候得如履薄冰。


  這樣冷肅的一個人,誰知道夫人前腳墜崖,他後腳想也不想徑直跟著跳了下去呢?這哪兒是什麽無情無欲的神像,分明是個甘願殉情的癡情種。


  馮玉貞也自知崔淨空此事辦得衝動,他倘若身死,定要撂下一筆錯綜複雜的爛攤子。她聽著李疇的長籲短歎,倒先替崔淨空有些害臊了。


  崔淨空瞥了一眼,見馮玉貞好似被訓似的低下頭,遂輕咳了一聲,暗含警告,示意李疇見好就收。


  “行了,我同夫人都平安無事,喜安在何處?”


  李疇順著他給的台階利索走下來,他心裏清楚,崔淨空這全是看在馮玉貞的麵子上才寬容一二,賠笑道:“是是,田泰昨晚久等不到,於是折返回來,他先將小主子和那個許家少爺連夜送到嶺南了。”


  “安安沒事便好……”馮玉貞惦記起一日未見的女兒,墜崖的凶險曆曆在目,又提起心:“嶺南那兒沒有這些凶惡的賊人罷?”


  李疇後知後覺,從崔淨空的話裏品出不一樣的滋味,仔細在兩人身上打量了一圈。雖然兩人隻是走各自的路,然而男女不時眼神交接,周身彌漫著不容人插入的旖旎與親昵,在崔淨空身上更甚。


  他嘴上利索地改了口,吟吟笑道:“夫人且將心揣到肚裏去,主子的勢力在江南道或許力有不逮,待踏入嶺南的地界,什麽牛鬼蛇神都要掂量一些。”


  這麽厲害?馮玉貞不禁偏頭去瞧他,李疇給他搭好了台,崔淨空神情淡淡,向她頷首道:“不必擔憂。”


  幾人走到駐馬的地界,李疇自昨日起便急得嘴旁冒泡。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率人沒合眼夜裏趁黑找了一晚上,沒有那個閑工夫再從哪兒拉過來一輛馬車。


  索性馮玉貞也並非是那些翹著指頭上下挑剔的貴人。她已經習慣同崔淨空共騎一匹馬,頭一回上馬時的恐懼消散了大半。


  盡管如此,兩個多時辰奔波後,一夥人總算波折不斷地抵達了嶺南。馮玉貞從膝蓋到臀腿那截被顛得發麻,她從前沒試過一股勁騎這麽遠,崔淨空將人抱下來的時候,她腿心都合不攏,走姿怪異。


  馮玉貞抬起頭,這會兒才借著燈籠看清了眼前的這座平平無奇的木屋。她神情一怔,遲疑道:“這是你在嶺南的住處?”


  話音未落,街上響起二更的敲鑼聲,打更人慢悠悠地拖著長調:“天黑路滑,小心火燭——”


  他操著嶺南本地的鄉音,每個字的語調都同馮玉貞所悉知的拐了個彎,她聽得稀裏糊塗。


  崔淨空虛扶著她進門:“對,就是這兒。”


  而歪著頭,腦門抵在門上的田泰被這突兀的打更聲驚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手剛放下,乍一下便瞧見安然無恙的崔淨空同馮玉貞。


  霎時間兩腿發軟,伸出一根指頭指著眼前這兩個人,兩片嘴唇打架似的哆嗦:“鬼、鬼……”


  馮玉貞哭笑不得,崔淨空則一眼都懶得再落在這個蠢東西身上,隻自顧自將人領進門裏。倘若不是他始終眷戀當年同馮玉貞朝夕相伴的日子,腦子不太靈光的田泰壓根不可能成了他的親信。


  跟在身後的李疇黑著臉,朝睡懵了的田泰屁股上狠狠蹬了一腳,見他踉蹌幾步,徑直跌到地上,像個王八似的四肢著地,笑罵道:“還不趕緊爬起來,給主子和夫人接風洗塵?”


  “……李哥?誒,那剛剛……”


  田泰這時候才清醒大半,猛地一拍腦袋,記起方才指著崔淨空咒詛他是鬼的事兒了,嚇得趕忙連滾帶爬地起身,找主子請罪去了。


  馮玉貞走入院中,環望一周,這裏的確隻是一座普通的宅院,隻比她們在荊城附近租賃的那間多了側邊的偏房。


  這時候田泰瞅準時機湊上來:“小主子和那位許家少爺都睡過去了。奴才叫人燒了水,現在就抬到屋裏。”


  他想著將功補過,裏外忙活了好半天,又是張羅晚膳又是燒水的,崔淨空隻揮了揮手,喊他下午候著了。


  馮玉貞本想去屋裏看看女兒,聽聞睡下了才作罷。不過自己這些年都是跟安安一張床上睡的,今日又到了新地方,初來乍到,該宿在何處?

  見崔淨空還帶著她往前走,那是中間正房的位置,她停下腳,率先道:“我今日不若睡在偏房罷?”


  崔淨空輕笑,好整以暇道:“夜深了,隻怪宅子太小,偏房讓給奴仆了。實在尋不到空地兒,留在正房罷?”


  馮玉貞自然是不肯的,她嘴唇囁嚅了兩下,對其中的隱秘之處感到一陣難以啟齒——總不能昨日才答應他,今日兩人便直接睡在一張床上罷?


  正是猶疑的時候,她身前的男人俯下身,壓低聲音,含糊著不明的曖昧:“我都這麽累了,又是墜崖又是騎馬,哪兒有心力做別的?好姐姐,求你隨我進來罷?”


  “你快別瞎喊了……”


  他說得放肆,馮玉貞卻做賊心虛似的環望一圈,她兩手局促地握著,素素淨淨的臉盤上飛起兩片紅暈。崔淨空攥住她細瘦的手腕,兩顆眼珠好似從墨池裏撈出來似的,直勾勾地將她一步一步引到房裏去。


  沒法子,又是大晚上,拉拉扯扯實在不像話,馮玉貞隻得走進了他的屋裏,他們都是不喜好奴仆貼身伺候的人,因而叫丫鬟們都退下。


  隔著一層屏風,馮玉貞先洗了一遭,她換了幹淨的綢衣,從屏風後走出來,露在外麵的皮膚微微泛著被熱氣蒸出的粉。


  有意隔了兩掌距離,她坐到床沿,竭力不去在意身旁若有若無投來的目光。不多時,身邊一輕,崔淨空走到屏風後,不欲把她逼得太緊。


  等他再走出來,瞧見馮玉貞手裏多了兩樣物件,原是一截棉布與藥瓶。


  馮玉貞眉頭蹙著,攤開一隻柔白的手,自責道:“手給我。都怪你那時在門前同我貧嘴,害我都忘了問田泰他們拿藥,剛剛才想起來。方才你又碰了水,定然更疼了。自己半點不上心,真握不了筆了可怎麽辦……”


  她把這個小兩歲的男人當成喜安來訓呢,盡管她訓斥時自以為話音很嚴厲,實則還是輕言細語那一套。


  崔淨空很老實地把右手遞上去,他細致地端詳著女人燭光下的臉,近乎癡迷地望著她的柳眉與染著金光的眼睫發愣。


  她不像是在給他的手塗藥,倒像是一點一點抹在胸口,他的心被糊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風都吹不進,胸口微微漲熱。


  在他手背打了一個結,馮玉貞又收著力道拽了拽,確定包紮實了,才將手裏的藥膏放在桌上。


  她扶著桌沿,稍稍頓滯了片刻,轉過身,卻見崔淨空已經盤腿坐在床上,那隻負傷嚴重的手擱在膝上,空閑的左手卻拍了拍一旁鋪開的被褥,意圖十分明顯。


  馮玉貞心裏打起鼓,冒出一點怯懦來,有些後悔那時浮皮潦草就跟他進了一個屋子,頗有些色厲內荏道:“你不準動歪心思。”


  “好。你睡裏麵,我給你讓道。”


  這人表麵功夫一向做得很好,得了他的保證,馮玉貞才脫鞋赤腳上床,跨過崔淨空,躺到裏側。一掀開被子,又察覺不對勁,跳坑裏了——怎麽就一床被子?

  崔淨空對此泰然自若:“平日隻我一人睡,今日我們回來得太急,下人們都來不及收拾。我們便將就著,這床褥子不小。”


  “可……”馮玉貞半信半疑,她正好說些什麽,崔淨空卻直起身,緩緩湊到她麵前,低笑道:“貞貞,就這麽怕我嗎?”


  “你總是說話不算數……”馮玉貞抵住他,不準他再靠近了,生怕幹柴烈火燃起來,鬧出什麽動靜來。


  誰知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腰身,馮玉貞驚呼一聲,被他一把兜過,躺倒在床上。


  崔淨空將被子掀開,罩過兩人的頭頂,將暖光隔絕在外。被窩裏黑漆漆的,他徑直俯下身,馮玉貞惱火地捶打他:“你又不守信用!”


  崔淨空捉住她的手腕,擱在自己的胸口,同她商量似的:“不幹別的,隻允我親一下成嗎?”


  說罷,在她唇上蜻蜓點水似的啄了一下。猝不及防,馮玉貞尚未反應過來,灼熱的呼吸又撒在臉上,他微涼的唇瓣複爾含住了她的。


  馮玉貞的嗚咽全數被他吞進了肚子裏,崔淨空嗅到她動情時馥鬱的苦桔香味,被引誘得越吻越深。他太過貪婪,馮玉貞被吮吸地舌尖發麻,腦海中一片空白,好似墜入纏綿悱惻的黑暗裏,兩條手臂也不知何時環住了他的脖頸。


  崔淨空拾回理智,往上撐起身子時,馮玉貞被吻得眼神迷離,裏衣敞開了一條隱秘的細長口子,她胸口起伏,還在輕輕喘氣。兩個人蒙在被子裏胡鬧,又出了半身汗。


  這反倒像是在懲罰自己,崔淨空嗓子眼發幹,他別過頭,不能再看了。遂下床灌了一杯涼水,順勢吹滅了燭,爬上床,又將人抱進懷裏,低聲哄道:“睡罷,我說話算數。”


  這句話說完,他便感覺自己被身旁的人踹了一腳。跟兔子蹬腿似的,疼倒是半點不疼。隻是馮玉貞這樣的軟和性子,他還是頭一回見她耍脾氣。


  生怕惹惱了她,這可好不容易才挨到她答應,崔淨空上趕著討好,低聲道:“生氣了?”


  馮玉貞被吊得不上不下,扭過身,背對崔淨空,不叫他抱著自己睡,悶聲悶氣道:“太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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