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許願
第62章 許願
虞粒的注意力隻在“領證”兩個字上。
像是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心猛地往下一沉。不禁屏住了呼吸,點進了孟蓁蓁的聊天框。手明顯在顫抖。
往上翻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隻截止到了上個禮拜,但完全不需要太多,隻簡單幾句就足夠讓虞粒的世界天崩地裂。
【今晚兩家吃飯,我下班就先直接過去了。】
【奶奶把訂婚戒指給我了,我說不要還是堅持要給,沒辦法我就收下了。你有空來拿一下吧。】
【你什麽時候來拿戒指?】
兩家吃飯,訂婚戒指,領證……
這些字眼,像鋒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地刺在她的心上。刺得鮮血淋漓。
虞粒捂著胸口。
原來心是真的會疼的。
疼得她好像快要死過去了,她張大嘴唇喘氣,一滴滴眼淚砸上了鍵盤。
腦海中全是那天在薰衣草花田的畫麵。
他那麽斬釘截鐵地告訴她,他的人生裏不會有婚姻,他不會娶任何人。
可事實是,他已經跟另一個女人訂了婚,甚至未來的某天會結婚。
虞粒的手扣著心髒的位置,就在這兒,程宗遖剛剛吻過。那麽動情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可現在,沒有了絲毫纏綿,隻剩下徹骨的痛。
有腳步聲靠近。
程宗遖從樓上下來,他看見虞粒佝僂著背,整個人都在顫抖。
下意識加快腳步,大步流星走到虞粒麵前,手攬住她顫栗的肩膀,“怎麽了?不舒服?”
虞粒的反應慢了好幾拍,聽到程宗遖的聲音,她僵硬又麻木地抬起頭。
她淚流滿麵的樣子,讓程宗遖怔了怔,緊緊蹙起眉,眼神之中是濃濃的擔憂和關懷。
手去擦她的眼淚,還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到底怎麽了?”
虞粒直直地看著程宗遖,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很輕很輕:“你訂婚了?跟那個女醫生?”
這樣的問題似乎殺了程宗遖一個措手不及。聞言,他的表情僵了一瞬,之後本能地看了眼她懷中的電腦,正停留在孟蓁蓁的聊天框上。
他閉了下眼,眉心猛跳。
“不是……”
“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
程宗遖的話還沒說完,虞粒就像是恍然大悟了似的,自言自語地開口:“難怪那天我會在醫院看見你,原來你急著去找你未婚妻,難怪你不告訴我你回來了,你要去見你未婚妻怎麽可能會告訴我呢。我生病的時候,你們就站在急診中心那裏你儂我儂互訴相思情嗎……”
“難怪你的錢夾裏會沒了我的照片,也對,怕你未婚妻看見是吧?”
“……”
程宗遖擰起眉,神色嚴肅,試圖和她講道理:“虞粒,你不能憑你的主觀臆斷就扭曲事實。”
“事實就是,你騙我!”虞粒原本平靜的麵孔瞬間被撕破,她用力推開程宗遖,幾乎氣短地吼,“你說你不會娶任何人!可你轉頭就要跟別的女人結婚!你說她隻是你爸的主治醫生,你說你連她長什麽樣都沒注意!你能再演得像點嗎?”
“你前幾天還說你是真心的,會跟我一直在一起!而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逼,我居然信了!”
“程宗遖,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她的情緒開始激烈和崩潰,原本的心痛漸漸演變成了滅頂的憤怒。
“你能不能先冷靜,聽我說……”
“我不想冷靜,我更不想看見你!”虞粒壓根不給他任何開口解釋的機會,甩開她懷裏的電腦,即便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還是能聽見電腦墜地時的一聲悶響,屏幕瞬間四分五裂。
她不想再懂事的去顧慮電腦裏是不是有什麽重要文件,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她隻知道她在這台電腦裏看到了讓她最崩潰的東西。
虞粒也一刻都不想在再這裏待下去,她起身,連拖鞋都沒功夫穿,光著腳就朝門口跑去。
而程宗遖也絲毫沒有在意那台破碎的電腦,見虞粒跑走,他幾個大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扯了回來。
虞粒卻像瘋了一樣,抬起腳踹上他的小腿,“你給我滾!你放開!我要走!”
他不鬆,反而越拉越緊,就是不讓她走。
“你走去哪兒?”
===第87節===
虞粒氣急敗壞,憤怒得沒有絲毫理智,像個潑婦,掄起胳膊一下又一下地打他,“我還在留在這兒幹嘛?我給你未婚妻騰地方不正合你意嗎?!”
是真的發了狠地打。
她性子驕縱跋扈,可以前從來都舍不得真的跟他鬧。
但現在真的沒辦法冷靜,她快要難過死了,他們明明二十分鍾前還在抵死纏綿,可轉頭就有一個滅頂之災朝她砸下來。從天堂墜入地獄原來是這種的感覺,她生氣的是欺騙,但更多的是絕望,意識到她並不是唯一,他即將屬於另外一個女人。
她胡亂發泄了一通,拳打腳踢。程宗遖一一受下,不管她多瘋狂,他都沉默地接受,也沒有阻止。
隻有他禁錮著她的手沒有鬆。
直到拉扯掙紮間,她的手無意間,不偏不倚地扇上了他的臉。
“啪”的一聲,在這並不安靜的氛圍下還是那般清晰有力。
這一巴掌可謂是卯足了勁兒,用力到手心都還在泛疼。
虞粒像是驚醒,突然停了下來,渾身僵硬,手還在發抖。
指甲劃過他的下頷,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泛著血絲。
她看著程宗遖,還在抽哽。
他們站在玄關口,隻亮著一盞門廳燈,他太高,將她籠罩,擋住了所有的光源。而他逆在光線裏,五官模糊,隻剩下棱角分明的輪廓,眼神沉靜,下頷上的那一道劃痕觸目驚心。
眸中情緒洶湧,唯獨沒有絲毫不悅,見她安靜下來,他終於開口:“冷靜了嗎?能聽我說了嗎?”
怎麽可能冷靜,可這會兒,突然想起來剛才程宗遖說的那句“你走去哪兒?”
或許他沒別的意思,但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仿佛一棍子將她敲醒。
是啊,她現在靠他養啊。她要是離開了這裏,就會無家可歸,就是一條喪家之犬。
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悲,是她把自己的自尊心給全碾碎了,去做依附別人而生的藤蔓,沒有自我,沒有靈魂。
她哭得快喘不上氣,胸口都疼了,一氣起來就口不擇言,怎麽尖銳怎麽來。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拿我當什麽啊?你養的一條狗嗎?你是要怎麽樣啊?以後你結婚了,在你老婆那無趣了就來逗逗我,給我扔塊兒肉骨頭啃嗎?我再感恩戴德的衝你搖搖尾巴?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就是這句話一說出口,程宗遖的臉色瞬間變了。
剛才任由她怎麽鬧怎麽發泄,哪怕扇了他一巴掌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生氣,她不高興,她委屈,那他就任由她撒氣,直到消氣了為止。可就是因為這麽一句話,他的眼裏明顯燒起了怒火。
虞粒還在掰他抓她胳膊的手,程宗遖不再跟她廢話,扣住她的腰,一抬,不由分說將她扛到了肩上,上樓。
步子邁得很急。
虞粒捶打他的背,沒多久,他就又扣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擱到了椅子上。
他帶她來了書房。
這樣忽上忽下,又落進辦公椅裏,虞粒頭昏眼花。
等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就想掙紮起身,而程宗遖卻猛扣住了她的後頸,使她不能動彈。隨後彎腰去拉辦公桌的抽屜,翻了翻,應該不對,又去拉另一個。
他的動作粗暴,哪還有平日裏的從容,隻剩下暴躁,似乎正醞釀著滔天的怒火。
直到從抽屜中找出了一份合同,甩在了辦公桌上,將甲方乙方簽名處指給她看。
手指點著那處,砰砰作響。指節都泛白了。
“來。看看。”他的聲線繃得很緊,“需要我一條一條念給你聽嗎?”
虞粒有點懵,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合同。
呆了幾秒,她拿起來仔細地看。
“我跟你說過,我爸時間不多了,他希望我結婚,我隻是找個人逢場作戲。”他說,“照片,照片是意外丟失,這是事實!”
程宗遖的手鬆開她的後頸,手指捏在兩腮處,虎口卡在她的下巴上,將她的臉抬起來,迫使她直視他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麽?你就是這麽看待我們的關係?”
他下頷的指甲劃痕太突兀,眉眼之間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森然,壓迫感極強。
他靠著辦公桌,兩腿敞在她左右,將她徹底圈牢。
程宗遖對待她一直都是溫柔縱容,從沒對她發過火,從來都由著她寵著她,即便她再怎麽鬧脾氣他都沒有生氣過。
可這一次,虞粒知道,程宗遖真的動怒了。
看到他這樣子,她竟然莫名有些發怵。
“虞粒。”
“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
“我想跟你在一起是真的,我他媽喜歡你也是真的。”
他明明是在表白可沒有一絲溫情脈脈,幾乎是磨著牙一字字說出來,臉陰沉得嚇人,從不愛講髒話的人忍不住爆了粗。足以證明被她剛才的惡語相向氣得不輕。
一一推翻她剛才的質疑。
她說他到底哪句話是真的。
程宗遖自認他的確不是完美男人,自私利己,從某些方麵來講,道德底線也低。
可他敢摸著良心講,對虞粒,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虞粒被他吼得更懵。身體都不自覺顫抖了幾下。
程宗遖說喜歡她。
這明明是她做夢都想聽到的情話,可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心裏卻錯綜複雜。
一時之間知道了太多事。大腦好像已經超出了負荷,可思考起來,卻又格外清醒。從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假訂婚,應付家人。
他喜歡她,但卻不願意娶她。
他喜歡她,寧願找個人假扮未婚妻應付了事,卻也不願意跟家裏人說: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以後會好好跟她在一起,你們大可以放心。
虞粒遲遲沒開口講話,眼睫不停地顫動,像一隻受了驚的小貓,蜷縮著,一動不敢動。
程宗遖的心像是被什麽蟄了一下,細細密密地疼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失控了。
他閉上眼,與她額頭相抵,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快速調整好情緒後,他睜眼,將她抱進懷裏。
手揉揉她的腦袋,又恢複了以往的溫柔,低聲說:“消氣了嗎?”
虞粒還是沒說話。
“要怎麽樣你才能消氣?”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接著打我嗎?行,打罵都隨你。”
虞粒張了張唇,她想問:你想過帶我回家見父母嗎?有想過讓父母知道我的存在嗎?
臨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這樣的問題,沒有絲毫意義。
何必自取其辱。
她明白,她的年齡小不小都不是關鍵。而是他並不想給她這方麵的希望。
她終於理解曾經他說過的———你隻要說一句不想走,到死你都得跟著我。
那時候天真如她,還真以為她能跟他天長地久。
原來,他是想讓她心甘情願沒名沒分跟他一輩子。
她許久不說話,程宗遖心裏沒由來地發起了慌,他將她抱得更緊,低頭吻她的發頂,嗓音更低:“小魚,你在想什麽?告訴我。”
安靜了好長時間,她說:“我想要你,程宗遖。”
程宗遖“嗯”了聲:“我本來就是你的。”
虞粒搖了搖頭:“我不僅要你的心,要你的人,更要你的名分。”
她抬眸看他,眼睛裏又出現那期待和渴望的光,“說你會娶我。”
哪怕隻是一個虛假承諾。
哪怕隻是一張空頭支票。
求求你了,說一句吧。讓我能繼續自欺欺人下去,讓我能繼續找一個理由留在你身邊。
程宗遖唇線緊抿,又沉沉歎了聲,盡量保持平和的語調:“婚姻隻是一種形式。”
虞粒像是故意較勁,“可我就是想要這種形式。你隻需要回答,會不會。”
程宗遖覺得太陽穴一股一股地漲著疼,那種煩躁不安的情緒再一次接踵而至。
他鬆開虞粒,緩緩闔了闔眼,側頭看向一邊。側臉線條流暢而緊繃,在現在的氛圍下,顯得不近人情,很冷漠。
“虞粒,你同樣有一個糟糕的原生家庭,你應該明白……”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打斷:“就是因為我的原生家庭太爛,所以我渴望擁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幸福的家庭!”
“那你又怎麽確定你想擁有的家庭就一定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狀態?”他正色了起來。
虞粒如鯁在喉,逆反心理再一次猖狂了起來,她站起身,“你連體驗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否定了一切!好,你不願意給我,總有人會給我!誰願意給我,我就跟誰……"
“虞粒!”
他厲聲開口,臉色難看至極,幾乎是威脅,“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
隻可惜,她剛開了個頭,程宗遖就一腳踹開她身後的辦公椅,將她抵上辦公桌,幾近凶狠地去吻她的唇,帶著極其強烈的占有欲。將她那些即將脫口而出的氣話全都堵了回去。
是氣話他也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