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招惹
第14章 招惹
“咳咳咳——”
首先回應她的是程宗遖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像是難以自抑。
事實證明,虞粒的話的確是殺了程宗遖一個措手不及。
一口雪茄還沒抽完,煙霧就卡進了嗓子眼裏,嗆得他咳嗽不止。
他將手機擱遠了些,去吧台拿了瓶蘇打水擰開,昂起頭往肚子裏灌了大半瓶,這才緩過勁兒來。他清清嗓,不緊不慢的走過去,通話還在繼續,虞粒說完剛才那句話之後就安安靜靜的等著,沒有再多說。
程宗遖按了下太陽穴,嘴角往下壓了壓,露出幾絲無奈。
雖與虞粒認識時間不長,可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了點她的性子,驕縱帶刺兒,伶牙俐齒的,說話來也一向直來直往。所有情緒都擺在了臉上,不加任何掩飾。
之前每次見麵,小姑娘總是暗裏撩撥明著試探的。結果這一次,徹底捅破那一層紗窗紙,將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擺上了台麵。
他剛才還打算說一句“就算喜歡人家那也等到高考後”,結果她一記直球打過來,砸得他一時無措,啞口無言。
還真別說,班主任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還真以為這小丫頭有一段浪漫又稚嫩的青春愛情故事,一時竟忘了自己的名字縮寫也是CZN。
就在他調整情緒的這兩分鍾時間裏,電話那端的虞粒明顯是沉不住氣了。
“嚇成這樣?”
虞粒問。
程宗遖將雪茄摁滅在煙灰缸,高大的身軀順勢嵌進了柔軟的沙發中,他半靠著,目光落在落地窗外,外麵是壯闊無垠的海景,整棟別墅燈火通明,依稀能看清浪潮洶湧的海麵。
“啊。”程宗遖微闔著眼皮,疲累的轉了轉脖子,聲調拉得長,帶著玩味的戲謔:“原來你喜歡你舅舅啊。”
這頭的虞粒,聽見他一路順杆兒爬,借機調侃她,她的臉倏爾一燙,像小貓被踩了尾巴似的,差點兒跳起來:“你少占我便宜!”
不過是在班主任麵前隨口胡謅了句他是她舅舅,他還得寸進尺了。
虞粒坐在樓梯台階上,本子被她卷了又攤平,來來回回好幾次,隻聽見他慵懶的笑聲,透著愉悅。並未說話。
對於她的表白,他並沒有正麵回應,而虞粒自然也不會窮追不舍要答案。她之所以表白,是因為不想讓程宗遖誤會她喜歡的人是陳澤寧,她隻是想表達自己的心意而已。
她到底是年紀輕,根本經不住他一絲撩撥。他隨隨便便一句“我隻給某個小心眼的丫頭一對一輔導”就輕而易舉俘獲她的心,她心猿意馬春心蕩漾,根本就淡定不了。
當時在班主任麵前給他打電話,其實並不是找他擋槍,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向他表白。
他這個罪魁禍首,肯定得讓他一起承受才行。
“你…”
“叮鈴鈴——”
虞粒剛發出一個音節,清脆的鈴聲就響徹開來。
程宗遖先一步開口:“快去上課吧。”
“是下課了。已經到晚飯時間了。”虞粒說。
她被叫去了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還沒下課,她就躲到了樓梯間來。
程宗遖說:“那就快去吃飯。”
她彎下腰,下巴搭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鞋帶。
許是剛表了白,她徹底不想再遮遮掩掩,將所有不舍和留戀都表現了出來,嘟囔著:“我還不想去,想再跟你多說會兒話。”
程宗遖似是頭疼的歎了口氣,笑了笑:“大小姐,我這兒三點了,心疼心疼我,畢竟不年輕了。”
他那似幽怨的語氣,虞粒倒是很受用,心裏軟成了一灘水似的。
然而嘴上卻還在作怪,煞有介事的說教:“誰讓你出去玩那麽晚的,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還不長記性…”
“我錯了。”他順從。
===第20節===
“好假好敷衍。”虞粒一針見血。
不過她也聽得出來他的嗓音越發沙啞,甚至還帶著一點倦懶的鼻音,應該是困得不行了。
“好吧,你去睡吧。”虞粒不難為程宗遖了,畢竟三十歲的人了,她大發慈悲般的口吻。
“嗯。”他睡意惺忪,懶懶的哼一聲,慢條斯理囑咐一句:“你快去吃飯。”
“你管我。”
虞粒哼一聲,故意跟他作對。
“當舅舅的,肯定得管。”他氣音失笑,幾分吊兒郎當和挑釁。
虞粒忽地站起身,惱羞成怒:“你有完沒完!”
“有完,這就完。”他應該是起身了,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漫不經心的:“我去衝個澡,先掛了。”
掛斷了電話後,虞粒還沒從那股子甜蜜勁兒裏緩過神來。
小鹿亂撞,心怦怦亂跳。
坐了好幾分鍾,她這才抓著草稿本回到教室。
教室裏隻有班長還沒走,刷題刷到廢寢忘食。
“班長,還不去吃飯啊?”
虞粒心情好,主動跟班長搭話。
班長是個很悶的人,平常少言寡語,除了學習就隻有學習。即便在一個班,虞粒和他也沒什麽接觸。
虞粒突然跟他講話,他明顯有點不知所措,緊張的說:“陳、陳澤寧在找你。”
“哦。”虞粒不以為然,將草稿本往桌上一放,蹦蹦跳跳出了教室,“謝啦,班長。”
她前腳剛離開,陳澤寧就跑了進來,他剛從辦公室找了一圈,沒找到虞粒。路過教室又折回來看了一眼。
他問班長:“虞粒回來過嗎?”
班長點頭:“她剛走。”
陳澤寧轉身欲追上去,可餘光無意間瞥見虞粒桌上的草稿本。想起班主任就是因為看了她的草稿本才把她叫去辦公室的。
一時好奇,陳澤寧走到虞粒的課桌前,拿起被虞粒□□得皺皺巴巴的草稿本,翻了翻。
當看到寫了一整篇的“CZN”時,陳澤寧一怔。
就連手都不不可遏製的抖了一下。
猛地將草稿本合上。
耳根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明明教室裏就隻有他和班長兩個人,他卻慌亂的左右張望。
他的呼吸和心跳亂得一塌糊塗,手緊了鬆,鬆了又緊。
最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他又將草稿本拿了起來,近乎虔誠的翻開。
再一次看到了名字縮寫時,他徹底無法自製的偷笑了起來。
陳澤寧摸出手機,將這一整篇寫著自己名字縮寫的草稿紙,拍了下來。
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離開教室。
當走出教室後,他徹底控製不住洪荒之力,肢體動作十分浮誇,陷入狂歡:“yes!”
虞粒喜歡他!
他迫不及待地跑去了食堂。
食堂中人山人海,而陳澤寧卻一眼便看到了和陳妍寧並排在一起的虞粒。
他穿過人群,跑了過去。
“誒,你怎麽才來。”陳妍寧嘴裏啃著一個雞腿兒,看了眼陳澤寧,“快去打飯吧,給你占位兒了。”
陳澤寧滿頭大汗,一路跑來,呼吸還亂。目光灼灼的盯著虞粒,傻乎乎的樂。
“你傻了?”虞粒莫名其妙。
陳妍寧隨口問道:“你被老張叫去辦公室了?為什麽啊?”
一說這個虞粒就無語,想起來就覺得這事兒簡直離天大譜。
沒好氣兒的瞪了眼陳澤寧:“還不是因為這二貨。”
要不是他上課找她說些有的沒的,引起黃豆眼的懷疑,也不會鬧出這麽大的誤會。
“我警告你啊,以後跟爸爸我保持點距離,我可不想因為你再被老張逼逼叨一節課。”虞粒指著陳澤寧,惡狠狠的說:“真的是,當時就讓你閉嘴閉嘴,你非要跟老張去杠,現在好了,還連累我!”
陳澤寧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明朗的笑了起來,對虞粒搖頭晃腦的,故意挑釁:“那我跟你道歉咯,下次還這樣。”
他這才終於確定。
虞粒真的喜歡他!
這個認知,讓陳澤寧高興得找不著北。
少年深藏已久的愛慕得到了回應,終於勇敢冒出頭,沐浴著春天的陽光和雨露。
從此以後。
生機盎然,心花怒放。
下了晚自習,回到唐家已經快十一點了。
今晚唐元強不在。隻不過蔣瀟雅回來了。
她可沒有對班主任撒謊,當時蔣瀟雅確實還沒回來。
虞粒還以為蔣瀟雅會玩個把月才會回來呢。
顯然是剛回來不久,客廳裏擺了大大小小七八個箱子,裏麵全是買的各種名牌和首飾。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哼著小曲兒,孜孜不倦的整理著禮物。
旅遊一圈回來,她打扮得越發精致,披金戴銀,像極了暴發戶。
隻不過她保養得卻是極好。皮膚細膩,不見一絲皺紋。
其實蔣瀟雅年紀本來就不大,十九歲就生了虞粒,今年才37歲。
如若不是她打扮得那麽雍容華貴顯老氣,穿年輕點,說她是剛大學畢業的大學生都不為過。
“粒粒。”
蔣瀟雅見到虞粒,立馬朝她勾了勾手,“過來。”
虞粒背著書包走過去。
“你生日快到了,媽送你個禮物吧。”
蔣瀟雅的目光掃過一眾名牌,最終拿起了一個Gucci的單肩鏈條包遞給虞粒。
“我用不著。”虞粒對這些不感興趣,“留著自己用吧。”
蔣瀟雅好看的柳葉眉皺了起來,將包強硬的往虞粒的手上一塞:“給你就拿著,之前那個包不是丟了嗎?正好換個新的。”
她又拿起一個愛馬仕的手提包在手中比劃,對虞粒說:“再說了,馬上都十八了,大姑娘了,沒個像樣的包算怎麽回事。好歹咱也是大戶人家,你跟你那些同學出去,總歸是要有不一樣的地方的,他們可高攀不上。”
“……”
隨時隨地都在虛榮攀比,自我感覺良好。虞粒簡直沒忍住翻白眼。
不過她沒拒絕,不然蔣瀟雅會叨叨個沒完,“我睡了。”
她絲毫沒有提唐元強帶女人回來的事情,蔣瀟雅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情,她心裏隻有她的那些包和首飾。
虞粒上了樓,回到房間,即便唐元強不在,她還是習慣性將房門反鎖。
她去衣帽間換了睡衣,蔣瀟雅給的包就這樣被她無情的扔進了衣櫃裏。
虞粒去洗了澡之後,坐在書桌前複習了半個小時。
躺上床時,已經淩晨十二點了。
時間不早了,可虞粒卻沒有半點睡意。
她又打開了世界時鍾看了眼洛杉磯的時間,已經早上九點了。
不知道程宗遖醒了沒有。
她在想,程宗遖睡那麽晚,現在肯定是還沒醒的吧。
於是她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可輾轉反側了許久,到底還是忍不住,準備去做那個不讓他睡覺的惡人。
一旦決定便立馬實施,不容許自己有片刻的猶豫,勇氣是隨時都有可能溜走的膽小鬼。
她將手機解鎖,打開微信,給程宗遖打語音電話。
她緊張又期待的抿起唇。
隻可惜,這通電話,程宗遖沒有接。
她想要再打一通,可自尊心和好強心又使勁兒拉扯著她。
一方麵安慰著自己,或許他還沒醒。
可另一方麵又忍不住在想,程宗遖會不會覺得她太煩了,太纏人了,所以看到她的電話才不想接。
虞粒用被子蒙住頭,強逼著自己睡覺。
煩得她在床上瘋了一樣撲騰。
就這樣煎熬了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結果一直安安靜靜的手機毫無征兆的詐響。
微信電話的鈴聲,就在耳邊,如雷貫耳。
嚇得虞粒猛地哆嗦了下。
她心有餘悸的看了眼。當看到程宗遖的來電時,一下子又精神了。
心情由陰轉晴。
===第21節===
她立馬接聽:“喂。”
“剛開完會。”他淡淡說。
“哦。”
虞粒不禁有點佩服程宗遖,睡那麽晚居然還能起個大早去上班,看來老板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同時不也覺得自己心胸狹隘,剛才還在心裏罵程宗遖。
程宗遖直截了當問:“有事?”
口吻淡漠,透著疏遠。好似昨晚的溫情都是假象。
虞粒能隱隱約約聽見,他那頭有人好像在匯報工作,說的是英文。
知道他在忙,實在是不好意思打擾:“那你先忙吧。”
該懂事的時候還是要懂事的。
掛了電話後,虞粒還是沒能安然入睡。
心裏總牽掛著什麽,如果不說的話,今晚怕是睡不著了。
於是她給他發微信:【你什麽時候再回京市?】
發過去之後,也不求著程宗遖能馬上回複。
事實證明,也確實沒有很快回複。
程宗遖回消息時,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Zn:【短時間不回】
看到消息內容時,虞粒的心失落的往下墜,
似乎現在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短時間。
那麽會多久?幾個月?一年?
那麽長的時間,他會忘記還有她這個人嗎?
難怪說深夜會讓一個人格外的脆弱和患得患失。
被子蓋得嚴實,隻露出一顆腦袋,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手機的冷光照在臉上,讓她眼裏的黯淡無處遁形。
她猶豫了好久,像是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也像是試探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於是她問。
【周四,是我的生日。】
【你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