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也是人類和社會發展中最惡劣的品行之一
當烏維爾的書記官看見走私集團的智囊時,第一時間就意識到自己要飛黃騰達了。
有一句話,叫做貌由心生,這句話里的貌並不是指真正的相貌,而是一個人的氣質。一個內心強大堅毅,不畏懼困難和痛苦的人,即使他長得並不英俊,但是他卻足以給人一種硬朗的感覺。一個人內心狹隘自私,即使他的長相非常的英俊,卻也能讓很多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畏縮和陰沉。
這位幕僚的氣質,是那種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那種人。他眼神看人的時候都帶著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即使他刻意的垂下眼瞼低著頭望著腳尖,也不像是膽怯的認慫,而是一種輕蔑,一種不屑!這是上位者才能擁有的氣質!
書記官激動的渾身發抖,被發配到烏維爾來之後,他的人生就已經黯淡無光了。曾經溫柔的妻子變成了悍婦,對他多有挑剔,孩子望著他的眼睛里也充斥著一種憐憫,一種排斥,一種輕蔑。一家人的命運,都因為他將一位貴族的醜事上報了帝國大法院,從而讓他被調離了遍地都是黃金的南方,發配到烏維爾。
的確,書記總局給了他一個預備役檢察官的頭銜,可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德馬拉古的烏維爾!在這裡,沒有任何的出頭之日,這輩子都沒有指望能離開這裡,返回溫暖的南方。
他早就失去了希望,和這裡其他人一樣變得麻木不仁,變得消極。
但是在這一瞬間,不爭氣的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血液的流速開始變快,渾身上下都因此充滿了力量。他紅光滿面的就像是被提名書記官的同時,也迎娶了美麗妻子的那一刻,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興奮的氣息。
「你的名字?」,其實這件事和書記官沒有太大的關係,他能見到這個幕僚,還是因為他預備役檢察官的頭銜,讓他可以參與到一些地方政務中。
一旁的警備隊長不甘人後,他也意識到,這次自己一定抓到了一條大魚,更沒有理由讓書記官一個人吃盡好處。他立刻抽出半米長的警棍,雙手攥緊,狠狠的抽在了幕僚的肩膀上。他心情和書記官一樣劇烈的波動著,力氣也用的格外的大,這一棍子抽下去,幕僚的肩胛骨咔嚓一聲折斷了,肩膀不自然的垂了下去。
凄厲的慘叫聲頓時響徹了整個警備隊的關押室,幕僚痛苦的扭動著身體,甩著腦袋,青筋亂蹦,披頭散髮的就像是一個瘋子。他的眼淚、鼻涕以及汗珠都混合在一起,遍布他臉上每一個角落裡。他瞪大了爬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眼前這兩個小人物。是的,就是小人物,要是在以前,他連正眼都懶得瞧的兩個小人物,連搭理都懶得搭理。
然而現在,他卻被這兩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折辱,他在恐懼的同時,也充滿了憤怒。
「你的名字!」,警備隊長眼裡閃爍著凶光,他惡狠狠的朝著幕僚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偏過頭望向書記官。書記官凝重的點了點頭,警備隊長眼中凶光更甚,他轉過身對著自己的手下吩咐道,「去請牧師來。」
教會去年的時候在這裡建成了德馬拉古第一所大教堂,據說這個提議是教會中位高權重的樞機主教,封號冬日艷陽的大人物親自提議的。最讓人意外的是,教堂沒有建立在德馬拉古的首都修庫修斯,反而建設在離冰原最近,幾乎就是冰原邊緣的烏維爾。當時總督加赫爾還盛情邀請教會把教堂建在首都,可教會的人拒絕了。
現在教堂中常駐一名主教,以及兩名牧師,還有一個小隊的聖殿騎士。
幕僚的眼中閃過憎恨的光芒,請牧師來的目的,以他聰明的頭腦他當然知道是為什麼,這群人不打算把他弄死,但也不打算讓他舒服了。
書記官這個文質彬彬顯得有些瘦弱的男人居然一把奪過警備隊長手裡的棍子,直接搗在了幕僚的腰眼上。他此時面目猙獰,一點也沒有書記官這種文化人應有的禮貌和氣質,兇惡的就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魔鬼。他惡狠狠的,從牙齒之間的縫隙中擠出了幾個音節,「你的名字,不想受罪就快點交代!」
這一棍子捅的格外用力,如果不是整個人被綁在了行刑架上,幕僚可能早就倒地不起了。他瘋狂的扭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緩解那股子讓他五臟六腑都開始疼痛,腰部肌肉抽搐痙攣的疼痛。他咳了幾聲,乾嘔了一下,眼淚噴涌而出,但依舊咬緊了牙關。他知道,自己不說,不一定會死,但是說了之後,雷恩絕對不會放過他。
這個時候他已經後悔了,為什麼沒有和西斯丁一起離開,與此同時內心的最深處,還有一種荒謬的想法。他的被捕,是不是和西斯丁有關係?說不定是西斯丁害怕自己取代了他的位置,害怕他離開而自己沒有離開,會失去背後大貴族的信任,所以才出賣了他。這種惡意的想法揮之不去,縈繞在他內心最深處。
書記官此時已經顧不上什麼風度不風度了,大冷的天,他居然渾身發熱冒汗,脫掉了外套捋起袖子,拿著棍子又狠狠的搗在了幕僚的小腿上。
咔嚓一聲,幕僚的小腿向後曲折起來,骨頭應聲而斷,他慘烈的叫聲再次回蕩在整個關押室里。肩膀已經腫了起來,小腿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膨脹,他雙手緊緊的攥拳,指甲都深深的嵌入到掌心中。
他依舊緊緊的閉著嘴巴,臉上的肌肉都因疼痛而扭曲著,顫抖著。豆大的汗珠不斷從睫毛上滑落,有些落入眼中,汗水裡的鹽分刺激著眼睛,不斷的閉合。
書記官憤怒了,他丟了棍子,用自己一雙用來書寫公文,愛護有加的雙手,瘋狂的衝擊著幕僚的臉。一拳拳下去,拳拳到肉,砰砰的拳擊聲讓幕僚的腦袋一次又一次的甩來甩去。幕僚的意識已經有一丁點的模糊了,不斷的衝擊讓他的大腦一直處於震動狀態,此時已經受到了影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幕僚的意識已經在渙散的邊緣。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感覺,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他的心裡僅憑著一股子對死亡的恐懼支撐著他的意志,還有對西斯丁的恨意。他受到的傷越多,越是憎恨已經離開的西斯丁。
所以老話長談,人性都是醜惡的。
他在這裡受盡了折磨,西斯丁卻要去內地享受,這一切,都是西斯丁的錯!
或許他還能堅持一段時間,用恐懼與仇恨支撐著自己的意志。
但是當牧師進來之後,對他施展了治癒術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抵抗都崩潰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說,將受到無邊的折磨,直至自己最後忍不住說出來。有牧師在,這些人就不必擔心用刑過重導致他死亡,他們可以盡情的把所有的手段,都施加在他的身上。
一丁點的遲疑,最終擴散到意志的崩潰,他說了。
與此同時,他也說出了西斯丁的動態,這讓他有了一種扭曲的快感,他甚至笑出聲來。憑什麼我一個人在這裡受苦,既然事情敗露,那麼有什麼苦,大家一起承擔吧!
書記官和警備隊長臉上的驚喜幾乎讓他們的嘴角可以掛在耳朵上,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次居然抓到了真正的大魚。立刻的,他們就安排人一起,帶著牧師親自護送這位叫做羅巴多的幕僚前往修庫修斯。
之所以他們一定要刑訊出羅巴多的名字和職務,也是為了儘可能的佔據更多的功勞。他們可以什麼都不問就將羅巴多送到修庫修斯,但是那樣,他們將得不到任何的功勞。
至於牧師的跟隨,完全是看在了雷恩的面子上。雷恩現在是教會中名聲僅次於樞機主教的大人物。他和教會之間的合作以及貿易,讓教會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大量積壓的物資通過發賣的方式被高價拋售,同時雷恩也開發出教會中專有的商品。比如說香皂,比如說棉布、棉花等商品,讓教會得到了一筆龐大的資金,用來加快教會的發展,以及對東方的信仰侵略。
就連教宗都親口說過,雷恩永遠都是教會最可靠的朋友。
一路人護送羅巴多去修庫修斯,另外一批人火速追捕已經逃逸的西斯丁,書記官和警備隊長打算擴大戰果,如果能把西斯丁也抓住,那麼他們百分之百會高升,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臨近中午,西斯丁一行人在路邊停了下來,開始埋鍋造飯。西斯丁對人性的了解很深,他知道越是遮著掩著,也越是引人耳目,所以不如坦坦蕩蕩。兩個人生火燒水,兩個人處理著食物,其他人坐在一邊聊天。
突然間北邊官道上馬蹄聲越來越近,一隊武裝齊備的騎士們奔騰而至。
西斯丁臉上的笑容斂去,直直的望著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