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榭
第69章 水榭
虞行束在上值前被虞秋攔住, 求他放餘蔓秀一馬,虞行束一口拒絕。
但耐不住虞秋的百般哀求,幼時兩個女孩子玩鬧的景象閃現眼前, 最後答應隻要蕭太尉那邊也同意了,他就不再插手。
虞秋放他去上值, 算著時間去了太尉府。
===第69節===
蕭太尉看見她就覺得羞愧,在虞秋要開口時擺手製止, 讓人捧上來一個扁扁的精巧匣子。虞秋接過,在他的示意下打開,看見裏麵一左一右擺著兩個紅色燙金禮單。
她打開, 看見其中一個是嫁妝清單,從金銀錢財、藥材香料到文房四寶,還有土地房產與家具擺件, 應有盡有, 除此之外, 更多的是各種寶石、瑪瑙等金玉首飾。禮單最下麵是一遝厚厚的地契。
“這是你娘的嫁妝,地契之類的你先收著, 其餘的以後慢慢讓人送去給你。”蕭太尉指指匣子另一側的禮單, 沉悶道, “這麽幾年, 你表哥表姐有的, 你也都有。”
虞秋將另一份打開, 看見裏麵同樣是各種珍寶清單,其中夾著一個莊園、兩處房產的地契。
這一個匣子裏的東西加起來,比整個虞府都值錢了。
虞秋是想拒絕的, 剛把匣子放在桌上, 就看見蕭太尉轉過身背對著她了。依舊挺直的脊梁骨, 怎麽看都透著幾分脆弱。
她看著蕭太尉花白了的頭發,放在匣子上的手抬起,懸空少頃,又按了回去,道:“那我就收著了。”
蕭太尉顫抖了下,依舊背著她,“哎”了一聲。
靜默了會兒,待兩人情緒都好轉回來,虞秋說明了來意。
蕭太尉能理解虞秋的心軟,但並不能給予支持,在他看來,法規就是如此,餘蔓秀做子女的,就該為父母的錯誤負責。不這麽做,使得那些歹毒之人心有顧慮,如何能以儆效尤。
“那就用別的法子懲治,讓她去紡織刺繡,或者做掃灑的丫鬟,就是別讓她淪為娼妓。”
虞秋說了許多,見蕭太尉始終板著臉不鬆口,麵色一垮,淒聲道:“我與她一同長大,見她這樣,總是害怕有朝一日我會與她一樣……”
“胡說,你怎麽會淪落那種境地!”
蕭太尉嘴上這麽嗬斥,其實心裏明白,世事無常,榮華富貴難長久,將來會怎麽樣,誰也說不上來。即便是他這樣經曆了兩個皇帝的權臣,也有庇護不住家人的時候。
他目光從虞秋祈求的眼眸中掠過,沉默了會兒,道:“我可以放過她。”
虞秋驚喜,“那我讓人把她買出來,你幫我通融一下。”
這算是兩家真正和好後,虞秋第一次求他,他不能不答應。可就這樣放過餘家人,他不甘心。蕭太尉狠心道:“我隻是不加以阻攔,沒說可以幫她。”
他答應不故意阻攔就行,虞秋迅速帶人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裏的人是可以買出來的,很貴,並且不是光靠銀錢就可以的,還需要門路。虞秋一個大家小姐,是沒有這樣的門路的,為此,虞秋特意讓平江去。
出乎意料,平江空手而回,“領不回來,多少銀子都不行。”
“你去都不行?”虞秋眉心如春水般皺著,“他們不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嗎?”
平江道:“就是太子吩咐的,誰都不能買走她。”
虞秋的計劃失敗。
昨夜夢中,她聽出雲珩有為難餘蔓秀的意思,因此今日特意先後說服虞行束與蕭太尉,然後趕緊讓平江假借雲珩的名義將人弄出來,哪知道雲珩連這個都算到了,早就下了令。
沒辦法,隻好直麵雲珩了。
雲珩正在與人議事,虞秋被領到水榭處暫歇。就是前麵一次夢裏,她被雲珩抱坐在腿上的那個水榭。
看見熟悉的地方,虞秋臉紅心跳,硬著頭皮假裝是頭一次到這裏來。
她倚著美人靠,手中端著侍女怕她無聊特意送來的魚食,有一下沒一下地往水中拋著,心裏麵在想待會兒怎麽勸說雲珩。
她可是以神仙姐姐的身份說了,一定要把人救出來的。若是失敗,她內心難安,神仙姐姐的掐算也成了笑話。這事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在心中謀劃著怎麽讓雲珩心軟時,一聲嘹亮的“皇嫂”在不遠處響起,虞秋一抬頭,看見了撒歡跑來的雲琅。
自打上回虞秋患了傷寒,雲琅就被雲珩領了回來。
跟著虞秋時,下人恭敬,虞秋偶爾帶他出去放風,待在雲珩這裏,那是一日也未能踏出府邸,與坐牢沒什麽兩樣了。
“皇嫂,你是來接我的嗎?”雲琅撲到美人靠上,歪著頭歡喜問道。
虞秋汗顏,當然不是。半個多月沒見,她已經完全將雲琅遺忘了。
幸好雲琅沒有死纏著問到底,兩條胳膊搭著美人靠,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侍衛根本就不聽我的,我聲音大了點,他們就敢打我,我都不像個皇子了,連個下人都不如。”
“咳,你聽話……”
“聽話皇兄也打我,他可殘暴了……”雲琅說了好多雲珩的壞話,最後問,“皇嫂你不是來接我的啊,那你是來幹嘛的?”
虞秋被他這麽一問,忽然有了別的主意,雲琅好歹也是個皇子,或許能把人從教坊司裏要回來。
她才起了個頭,雲琅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給她把人弄回來。下一刻,聽虞秋說是雲珩吩咐不準放人的,雲琅“啊”了一聲,道:“那沒法了,皇嫂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
虞秋一哽,不想與他說話了,偏過頭,看見雲珩朝著水榭走來了。
雲琅也看見了,眼珠子一轉,道:“哎呀,你倆肯定要吵架的,我還是先躲遠點。”
他慌手慌腳地準備撤退,瞧見虞秋如臨大敵的模樣,心思動了動,嘿嘿笑道:“皇嫂,皇兄要是不答應,你就撒嬌唄,還是不行,就用美人計,他肯定抵擋不住。”
虞秋赤紅著臉瞪他,看見他怕撞上雲珩,幹脆從假山上翻了過去。虞秋好一陣語塞,這就是皇家公子嗎?往街麵上一扔,怕是能直接混入街頭混子裏麵。
再看雲珩,他的步伐總是那麽沉穩,每落下一步,都好似引得地麵輕微的震顫。
虞秋臉一偏,麵向水麵。
她在心中將要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自認沒問題了,胸有成竹地轉向雲珩,正看見雲珩撩著衣擺在水榭中坐下,就坐在上回夢裏抱著她的位置,雙腿斜斜對著她,上麵足夠坐上一個人。
虞秋腦袋一熱,要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阿秋?臉怎麽這麽紅?”
雲珩這一嗓子將她喊回神,虞秋搖搖腦袋,拚命將亂七八糟的畫麵和感覺甩出去。那是雲珩的夢,她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怕自己多想,虞秋開門見山道:“我要把餘蔓秀買出來,你幫幫我。”
雲珩回答得很利落,也很無情,“不幫。”
“幫嘛。”虞秋央求。
奈何雲珩心如堅石,一個眼神也不給她。
虞秋幹脆把對付蕭太尉的那套搬了出來,她以為雲珩多少會與蕭太尉一樣有所感觸,結果雲珩道:“讓你淪落到那裏,我是死了嗎?”
這一招也沒用,虞秋手裏一下下捏著魚食,心中犯了難。難道真要像雲琅所說,撒嬌,用美人計?大庭廣眾之下的……虞秋扭頭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影。那也不行,多羞恥啊。
她又看雲珩,見他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等人坐到他腿上一樣。虞秋羞恥難當,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個夢境,然後,她有了主意。
這不正是一個,試探餘延宗告知了雲珩多少事的機會嗎。
“我做了個夢……”虞秋說著,仔細觀察著雲珩的細微表情,“夢裏你我沒有被賜婚,我爹遇難,留我一個人孤苦無依……”
“夢是假的。”雲珩駁回。
他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虞秋不確定是自己沒觀察到,還是他真的不信。
“那你就當是我的噩夢好了。”虞秋再接再厲道,“反正夢裏就我一個人,有人看我長得美,在言語上輕薄我,還想……”
“誰?”雲珩聲音沉了下去。
“什麽誰啊?”
“誰出言輕薄?”
那就有點多了,有幾個官宦子弟,也有一些平民百姓,虞秋不認得,更加記不住。
她看出雲珩麵色的轉變,心中一陣酸甜,撐著美人靠向著雲珩靠近,手指慢騰騰爬到雲珩膝蓋上。
雲珩眼皮一垂,視線落在了她手上,看見那隻白皙的手在他膝上撓了撓。
“是誰不重要了,你隻要知道那種孤苦的感受很可怕就好。”
這句說完,依舊沒能得到雲珩的鬆口,虞秋想了想,又道:“後來我走投無路,還去投靠你了呢。”
雲珩終於抬眼看她,“然後呢?”
“然後,你就……”虞秋踟躕了下,壓著亂跳的心,模糊道,“你覬覦我的美色,與、與那些壞人一樣,想要我給你做寵妾,我當然不答應,我家家規說了,不能嫁給三心二意的男人……”
這話得了雲珩一聲笑,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虞秋,道:“再編。”
虞秋臉上血紅一片,兩件事情編到一起了,太假了,果然沒人信。
不是第一回 在雲珩麵前這樣了,虞秋頂著火熱的臉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晃了下雲珩的膝蓋,道:“可是我夢裏真的好害怕,你幫幫她,就當是你在夢裏幫我好了。”
雲珩早就準備好了,不論虞秋怎麽說,他都不會答應放過餘蔓秀的,可他沒想到虞秋會假說遇上這種事的是她。
他不想虞秋遭遇這些,更不想她因為餘蔓秀的境遇不安。
可以放了餘蔓秀,隻是這麽簡單就將人放了,他好沒臉。
夢裏他可是十分篤定地說是“神仙姐姐”算錯了。
他抬眼看虞秋,虞秋也抿著唇看他。
視線糾纏了片刻,虞秋紅著臉,兩手都撐在了他膝上,身子向前湊近了,極小聲道:“你答應了我,我、我就讓你親一下……”
“怎麽親?”雲珩問。
虞秋眼神飄忽,“嗯……唔……”了會兒,答不上來。雲珩提要求:“我想怎麽親就怎麽親。”
虞秋想起他是怎麽親人的,臊得沒法抬臉,退坐回去,手也放回了自己腿上,低著頭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雲珩跟著她坐了過去,抬起她的臉當即就要親下去,被虞秋躲開。她臉上快要燒起來了,又急又羞,“有人,而且我還沒準備好呢……”
“都退下了,沒人。”雲珩直勾勾地盯著她,見她雙手抓握得緊緊的,妥協道,“行,那你準備準備。”
虞秋深呼吸,一口氣還沒換完,聽見雲珩問:“好了嗎?”
她有點惱,“哪有這麽快,你急什麽?”
她粉麵含羞地用水盈盈的眼眸瞪著雲珩,看得雲珩心中一緊,朝她逼近了,道:“我數三個數,不管你準備好了沒有,我都是要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