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鐲
第50章 玉鐲
雲珩剛回了書房, 侍衛就來道:“方才五殿下欲闖書房,撞見了唐大人,被嚇得跑開了。”
“唐飲霜人呢?”
“留了封信, 說事情都寫在信裏,人先走了一步。”
書案上壓著一封信, 雲珩打開,一目十行看後, 眼角露出一絲嘲意。上麵坐著的那位,對外敵一再退讓,對內裏生殺予奪, 與他比起來,雲珩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心慈手軟了。
他可不就是心慈手軟嗎, 尤其是對著虞秋。當初就不該放任自己去接觸她……
她今日到底是想做什麽?
人都走了, 雲珩也沒能弄明白虞秋的意圖,他坐下來,聽著外麵淅瀝雨聲,將今日的事情一一在腦海中回溯。
他一向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有跡可循,隻要將細微末節與目的融匯在一起, 縱觀全局,沒有什麽是想不通的。
——除了今日虞秋的事。
他知道虞秋的最終目的, 將她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思量片刻, 常戟走了進來,低聲道:“暗衛傳話,說餘延宗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種藥……”
雲珩的思緒暫時從虞秋身上剝離, 餘延宗想要得到的是虞秋, 想要殺了的人是他, 毫無疑問,這藥必定是為他準備的。
===第52節===
“什麽藥?”
“是用來控製人的。服下後每晚發作,使人腹中絞痛,逐日加重,若不能及時服用解藥,到第五日時會腸穿肚爛而死。”
雲珩指骨一顫,眼中殺意迸發。
他想錯了,餘延宗對他無法近身,這藥是為虞秋準備的,或者說已經在虞秋身上試過了,為了逼虞秋殺他。
餘延宗此人必死無疑,但在死之前,他要讓虞秋將那些難聽的話全數還回去。
“看緊了餘延宗,但凡他當真有動用這藥的念頭,就先斷了他手筋腳筋。”
常戟聽出他話中殺意,沉聲應道:“是!”
人退出後,雲珩靜靜聽著風聲雨聲,決心要親自去看一看虞秋。
或許她現在就已經中了毒,每晚痛得死去活來呢?她人傻,憂心這個顧慮那個,遇上難處也不敢說的。
還有,明日要請老太醫去給她把脈,以防萬一。
雲珩滿腦子都是虞秋,又想著若她的確又一次中了毒,為了保住“神仙姐姐”的身份,也為了尋求解藥,會對他下手的吧?
被他惦記的人為了給雲琅賠禮,特意繞了一圈去玉泉樓點了些佳肴,花了一大筆銀子,留下小廝等候,兩人繼續啟程回府。
虞秋道:“你疼成這樣子還能吃得下嗎?”
“吃不下我硬吃!”雲琅記仇,瞪著她這麽說道。
虞秋理屈,好脾氣地附和他,說了幾句好聽的,但是雲琅不領情,陰陽怪氣不理會她。
虞秋心裏也被雲琅那句話擾亂,膝上抱著雲珩的披風,轉頭朝小窗外的雨幕看去。
雨幕如珠簾,街道上幾乎不見了人影,兩旁商戶也空蕩蕩的,高樓酒旗被籠罩在雨霧中,像是一幅畫。
聽著噠噠的馬蹄聲與滾動的車輪聲,虞秋對著雨幕愁思又起,到底要怎麽讓雲珩流血啊?
總不能真的咬上去……萬一他與夢中那樣凶狠,咬住就不鬆口了可怎麽辦?
虞秋思忖時,馬車在雨霧中拐了個彎,前方不遠的屋簷下出現了個文人,青衫廣袖,撐著把傘朝雨中看去,像是被困在簷下。
她想著是不是要讓小廝去幫一把,耳邊聽見雲琅迷茫的聲音:“見鬼了,這一幕我怎麽好像在哪兒見過……”
雲琅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離得很近,虞秋趕緊往後躲,念著他年紀小、麵上沒有輕慢的意思,將不適感壓回心中。
等回去了再與他說男女有別,不能離得這樣近。
“你認識那人?”
雲琅不答,睜大眼看著窗外,忽然問道:“皇嫂,你有沒有看過男人的身子?”
虞秋一口氣差點嗆住,板起通紅的臉將要嗬斥他,雲琅又道:“哦,我是說我皇兄的,你看過沒有?沒有嗎?那有沒有摸過抱過?有的吧?我皇兄那樣子的人,說不定已經抓著你親過了……”
“閉嘴!誰教你這麽問一個姑娘的!”要不是他有個皇子的身份,虞秋能直接上手教訓,她羞恥萬分地推了推雲琅,怒聲道,“坐好了,再胡言亂語我要把你還給你皇兄了!”
雲琅嬉笑道:“別生氣啊,我說著玩的,為表歉意,我帶你長長見識。”
虞秋來不及製止,他已高聲命人停下馬車,正好停在那青衫人麵前。
雲琅掀著簾子問道:“被困住走不動了呀?”
青衫人聲音清冷,道:“五殿下是要送我一程?”
“也不是不行。”雲琅把虞秋遮住,隻留了個縫隙給她。虞秋不知他的意圖,也不認識對方,怕是什麽皇親國戚,暫時沒出聲。
雲琅繼續道:“我可不做賠本的買賣,這樣吧,你把外衣脫了站雨裏淋上半盞茶的時間,我就讓你上馬車,親自送你回府。”
僅著裏衣站在雨裏,沒一會兒就能被淋透,裏衣貼在身上,豈不是被人看光了?那還不如直接淋雨回府呢。
會有人答應了才有鬼。
虞秋這麽想的同時覺得雲琅太過分,拽著他無聲地用雲珩威脅他。
雲琅不為所動,掙紮著讓虞秋向外看,虞秋被他推著無意間看了一眼,驚得目瞪口呆——外麵的青衫人已經將衣衫解開了一半。
都不討價還價的嗎?這麽隨意……
雲琅“嘖嘖”兩聲道:“還傲雪寒霜探花郎呢,讓那些京中閨秀見了,非得把你唾棄成腳下塵泥。”
“無妨,反正已經被五殿下毀了名聲,既然娶不著妻了,與五殿下湊成一對也未嚐不可。”
雲琅怪笑,“我壞了你名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人……”
虞秋聽出來了,對方是那個名聲斐然的唐飲霜!被雲琅糟蹋了的探花郎!
看著一本正經,就是行為……與傳聞中不盡相同。
不管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都不能讓雲琅繼續下去,虞秋匆忙出聲阻止,“你再鬧下去,我就要告訴太子了!”
外麵的唐飲霜比雲琅反應更快,脫著外衣的手一頓,利落地將衣裳折了回來,外衫攏嚴實了,冷聲問道:“殿下馬車中有別的姑娘?”
“關你什麽……”
“雲琅!”虞秋被雲琅的荒唐行為氣到,學著雲珩喊了他全名,雲琅摸了摸鼻子,哼了一聲縮了回去。
罕見的,虞秋想念起了雲珩,早知道今日會碰見這場麵,她就纏著雲珩讓他送自己回府了。
沒法,雲珩不在,雲琅隻能由她約束了,她得撐起太子妃的威嚴為皇家保留點體麵。
透過縫隙看見唐飲霜衣裳穿好了,虞秋咳了一聲掀開簾子,迎著打進來的雨霧道:“唐大人,今日多有冒犯,小女虞秋替五殿下與你賠不是。”
唐飲霜抬眸打量了虞秋一下,拱手道:“原來是虞小姐,難怪五殿下這麽聽話。”
這句話幾欲點炸車廂裏的雲琅,他往窗邊一扒就要與唐飲霜爭吵,被虞秋硬拽了回去。
光憑幾句話,虞秋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個探花郎估摸著與雲珩是一類人,好難纏的!
她客氣道:“雨天路滑,唐大人若是不方便行走,稍後小女派人來護送大人一程。”
唐飲霜恭謹道謝:“多謝小姐,府上馬車就在附近,隻是去了臨街采買,稍後就回來了。”
虞秋頓住,那你方才二話不說就解衣裳是什麽意思?
她又看了唐飲霜一眼,那張臉很是俊俏,氣質清幽,像極了冰山上高不可攀的雪蓮。
或許不是雲珩與他那幾個弟弟難懂,而是除了自家爹爹之外,所有男人都難懂。
虞秋心中腹誹著,與唐飲霜點頭道:“那就不叨擾了,小女先行回府去了。”
唐飲霜道:“走好。”
道別後走出半條街,虞秋從小窗偷偷向後看,果然看見有馬車停在了唐飲霜旁邊。
雲琅嘟囔道:“你看吧,我就說他不是什麽好人,根本就是故意在那等我來調戲的。以前也是,難怪去哪兒都能碰見他,蒙騙了我這麽久,真可恨!”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興許是被京中貴女煩的吧,聽說以前去給他提親的都快把他家門檻踩爛了。你瞧,他借我壞了名聲之後,是不是清淨多了?”這麽說還不夠,雲琅繼續大膽猜測道,“要不然就是他與我皇兄達成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虞秋怕他憋著氣遷怒了府中人,由著他發泄了幾句,快到府上了叮囑道:“私下說說就算了,不能被別人聽見了。”
雲琅“哦”了一聲,等馬車停住,跳下馬車跟著她回了府中。
當日晚膳是玉泉樓帶回來的,雲琅邊吃邊疼得抽氣,到頭來用的還不如虞秋多。
虞秋吃慣了清淡的,偶然吃多了油膩的有點不舒適,晚間臨窗聽著雨聲繼續揣摩怎麽對付雲珩。
這麽一個人,好的時候是真的好,壞的時候讓人想捶打他。
唉聲歎氣著想了一個又一個法子,最後都不能用,隻剩下那個咬傷的辦法……要去咬他嗎?咬完就推開他不許他親,他應當會停下的。
但出賣色相欺騙他,是不是不太好……
虞秋心裏亂糟糟的,提筆在紙上胡亂塗畫著,直到夜深了,才掩窗睡去。
剛入睡不久,有人悄無聲息地進了屋中。
虞秋床頭慣常留著一盞小燈,雲珩先是撿起書桌上的宣紙看了看,上麵亂七八糟的塗抹中,唯有他的名字字跡清晰。
難言的滋味漫上心頭,雲珩靜了靜心,將宣紙擱了回去。
這姑娘最會擾亂他思緒讓他誤解,今日深更半夜對著他的名字歎氣,絕不是惦記他,而是在琢磨著如何讓他見血。
他掀開床幔,看見虞秋長發散亂鋪在榻上,烏睫低垂著投下一道陰影,雙頰嫣紅,睡得正熟。
雨聲啪嗒,顯得屋中更加靜謐,虞秋睡著的樣子嫻靜安詳,誘得雲珩多看了兩眼。
確信未在她麵上看出痛楚的表現,他從被中掏出虞秋的手腕,指腹在她腕上按了會兒,隻按到平穩的脈搏。
但雲珩依然不能肯定她身上無毒,還是要請太醫來看一看才能放心。要尋個理由,才有借口讓太醫進府來把脈。
他按在虞秋腕上的手一直沒鬆開,被虞秋迷糊中掙紮了一下,聽見她說了什麽。雲珩俯身靠近,聽她口中低喃道:“……殿下……別再咬我了……”
雲珩霎時間麵色轉寒,他將虞秋的手腕粗魯地塞回錦被下,站起身後又重新坐回去,把她手腕掏出來,將她腕上忘記取下的玉鐲摘掉,放在了枕邊。
然後站起來打量了眼四周,姑娘的閨房他是第一次進,處處透著溫軟馨香,是說不出的感覺。
繼而看見了桌案上的薔薇花,他伸手撥弄了一下,被上麵的小刺刺到,不由得陰沉下臉,這花與她人一樣,最會氣他。
不耐再停留,他無聲地出了房門。
早在第一次入虞府時,雲珩就將府上布局摸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說府上還有個平江。
出了虞秋小院,平江正守在外麵,低聲道:“府中無異動,隻有葛齊略微察覺,已被屬下引了回去。”
雲珩點點頭,去了雲琅住處。
推門進屋,掀開床簾的刹那,一道寒光迎麵刺來,雲珩早有防備,疾速擒住雲琅手腕將人反手扣在榻上。
雲琅悶哼了一聲,另一手不知從哪兒抓到一個尖銳的匕首,抬手便刺,再次被雲珩按下。
“你病了。”雲珩道。
“皇兄?”雲琅驚訝一聲,被鬆開後扯住錦被半掩在身上,同時撿起匕首緊緊握在手中。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雲珩沉聲道:“白日裏的事我先不與你計較。明日你病了,聽懂了嗎?”
翌日,雨水依舊,雲珩等來了虞府來傳話的人,卻不是雲琅病了,而是虞秋傷了風寒。
他到時直接進了裏間,見虞秋長發披在肩上,臉燒得通紅,正焉頭耷腦地半靠在床頭,被丫鬟服侍著吃藥。
雲珩道:“讓開。”
丫鬟驚慌地躲開,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了他,接著手中藥碗也被奪走。
他進屋也就算了,現在看樣子是要親自喂藥,虞秋就不得不說幾句話了,啞聲提醒他:“這是不是不合禮法?”
雲珩貼近她耳邊,她驚惶往後躲,怕被雲珩觸碰到,也怕被丫鬟們看出來,聽見雲珩悄聲道:“藥碗裏可能有毒。”
===第53節===
他話音落,人也退了回去,規矩地坐在床邊。虞秋則是驚得瞪大了眼,轉頭看向丫鬟們,“你們、你們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