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錦盒
第45章 錦盒
雲珩一甩手走了, 麻煩事留給了虞秋。虞秋好不容易哄好了雲琅,身心俱疲,回房準備起次日入宮的事情來。
她沒進過宮, 隻聽說過皇後身體不好, 鮮少露麵, 年初鹿鳴宴上陪著皇帝出席的是淩貴妃。這位是六皇子的生母, 名門之後,才情過人,曾是京中人盡皆知的才女。
至於皇帝,虞秋隻遠遠看見過一眼,像是很和藹的樣子。
獨自一人安靜下來, 虞秋揣摩了會兒,把自己弄得惶急起來。她可是被三皇子公開嘲諷過愚笨的,怎堪擔任太子妃,他日與三皇子見了麵, 該是何等的尷尬……
也是此時,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這個太子妃是不是定得太隨意了?
虞秋想不懂, 迷糊了半宿, 決定先不管了, 一步一步來,總有解決法子的。
隔日一早,雲琅捧著個巴掌大的錦盒過來了, 托虞秋把這個東西送去給六皇子。
六皇子雲璃, 虞秋還記得, 就是蕭青凝說過的那個極其喜潔、脾氣暴躁的皇子。與雲琅一樣, 也是才出宮立府沒多久, 因為燒了四皇子的府邸被關進宮中管教的那個。
虞秋才猶豫了一下,雲琅就叫嚷起來,腦門使勁往前,湊到虞秋眼皮子底下道:“都是你惹皇兄不高興的,我是在替你受過!你看看,我的頭現在還疼著呢,虧你是做人皇嫂的……”
雲琅臉皮厚,好吵鬧好哭喊,丁點兒不如意就要鬧得雞飛狗跳,但連續幾次都是因為虞秋才挨了雲珩的打,虞秋難免覺得虧欠。
這情緒被雲琅察覺,他嗓門扯得更大,“要不是父皇厭惡我不許我進宮去,我才不要你幫忙帶呢。我與雲璃從小一起長大,這麽久沒見,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讓你幫帶個東西都不肯……要怪就怪我沒爹疼,活該被皇兄皇嫂聯合欺負……”
虞秋愧疚,退讓道:“別喊了,給你帶就是了。”
“那你別告訴皇兄,他特別嫌憎雲璃,一定會把東西給我扔了的。”
虞秋搖擺不定,上回雲珩說了,四皇子、六皇子還被關著,他們進宮是見不到的。不能告訴雲珩,那她要怎麽把東西給六皇子?
“你就說你想見他們倆,等皇兄帶你去了,你偷偷把東西給雲璃。”雲琅出著主意。
虞秋不敢答應,也不能保證能瞞得過雲珩,她握著沉甸甸的錦盒,問,“這裏麵是什麽東西?”
雲琅道:“小時候我常與雲璃玩的小玩意,今早瞧見了特意給他弄了個。哎,兄弟幾個中就我倆年歲相近,從小就喜歡一起玩。皇嫂,你沒有兄弟,所以不知道兄弟情誼的可貴……”
虞秋被磨得沒辦法,答應幫他一次,將錦盒藏在袖中,與雲珩一起上了車攆。
再與雲珩同乘,虞秋非常別扭,總記起數日前在馬車上,雲珩試圖親吻,被她躲開的事。那之後,他就在夢裏發了瘋。
在狹小封閉的空間裏獨處,讓虞秋不安。她打定主意,若雲珩再那樣輕薄她,她是一定要還手的,就與雲珩誣陷她夢中打人那樣,直接扇他巴掌。
雲珩也想起這事,強迫人得來的滋味,再美妙也沒意思。
他在虞秋端正合攏的雙膝與警惕得繃直的手背上掃了一眼,閉目養神起來。
昨日才緩和了的關係再次陷入僵硬,兩人互不搭理,一路沉默。
虞秋一路暗暗提防著他,下馬車時堪堪放鬆下來,卻忘了袖中藏著的錦盒,錦盒脫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到了雲珩腳底下。
“什麽東西?”
見他要將東西打開,虞秋趕忙伸手按住。
小小的盒子上覆蓋了四隻手,膚色不一的纖細與修長的指尖交疊,溫熱感碰撞,撩起陣陣酥麻。虞秋縮了下手指,道:“沒什麽,就是一個盒子……”
她本要幫雲琅遮掩一下的,沒成想雲珩道:“昨日不是說好了,今日不與我耍心眼的嗎?”
這話無比精準地戳中虞秋的心窩,她嘴角一彎,壓著錦盒道:“那你要幫著把東西送去給六殿下。這是五殿下第一回 求我幫忙,我不能食言的。”
“雲琅讓你帶給雲璃的?”雲珩見她緋紅著麵頰羞赧點頭,緩緩挑了下眉梢,將手從錦盒上挪開,道,“行,拿好了,別把裏麵的東西摔壞了。”
虞秋將東西收好,問:“殿下,你知道裏麵是什麽嗎?”
“能猜得到。他是怎麽和你說的?”
===第48節===
反正事情已經暴露了,虞秋就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全部告知雲珩,央求道:“幫幫他嘛。”
雲珩本就對那個錦盒起了興趣,再被她這麽一央求,意味深長道:“我當然會幫他,等見過母後,就帶你去寒陽宮,正好讓雲瓊與雲璃見一見你這皇嫂。”
就此說定,雲珩看向宮門口,已等待多時的露華殿的宮女上前來帶路。有外人在了,虞秋莊重起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極了,未再與雲珩說話。
幽幽宮道宛若沒有盡頭,虞秋不記得轉過多少次彎、碰見過多少宮女太監,這樣盲目繞了許久,雲珩忽然出聲:“前麵就到了。”
虞秋忙打起精神,竭力讓自己一分錯也不會被人挑出。
露華殿金雕玉砌,處處奢華,踏著玉石台階入內,珠簾錦帳後熏香吐霧。
虞秋跟著雲珩行禮,終於得見傳言中的皇後娘娘。
能做皇後的人氣度與容貌自當一絕,丹鳳眼、高鼻梁,不怒自威,就是人有點怪,免禮落座、寒暄賜寶,趕時間似的一氣嗬成。
原本沉穩持重的公儀穎在這一切完成後,脊梁骨一塌,麵露疲憊道:“珩兒,既定了親,今後行事要愈發穩重,需思前想後、小心謹慎,多為你的太子妃著想。”
虞秋聽見雲珩笑了一聲,她悄悄看雲珩,見他莞爾道:“母後放心,兒臣定會照顧好阿秋。”
公儀穎麵向虞秋時脊背稍微挺直,神態勉強穩重些,道:“阿秋……你辛苦了。”
虞秋茫然,她聽不懂這母子兩個說話,公儀穎這句話她也接不住。是說做太子妃辛苦了,還是說今日入宮辛苦了?
“不、不辛苦……”她隻能客氣地順著公儀穎的話回複。
這話不知道戳到雲珩哪兒了,他輕聲笑了起來。公儀穎也定睛看來,在虞秋臉上仔細端詳後,麵露同情。
虞秋被這母子倆弄得手足無措,拘謹地苟著頭,心中埋怨起雲珩,一定還有什麽是他沒有提前告知的,就等著她出醜呢,真可惡。
本以為皇帝會過來一趟,結果沒坐一會兒,太監來傳話,請雲珩去殿前一趟。這意思是皇帝不會過來了,虞秋又是放鬆又是忐忑,雲珩走了,可就留她一個人在這裏了。
她焦急時,隱約聽見上方傳來一聲憂愁的歎息,虞秋抬起頭,見公儀穎麵色愁苦。
雲珩又莫名其妙地笑起,道:“母後,那就讓阿秋在你這裏多待會兒,麻煩您幫我把人照看好了。”
他吩咐宮女再端上些瓜果,對虞秋道:“在這待著,我去前麵看看,回來後就帶你去見雲瓊與雲璃。”
虞秋眼巴巴地望著他,用眼神叮囑他早些回來。
雲珩身心愉快地去了殿前,是西北再次傳來敵邦擄掠的消息,這事已反複商討數次,皇帝不喜戰事,始終想著按兵不發、以和為貴,著實令人心堵。
再回到露華殿,殿中寂靜無聲,雲珩掀簾進去,瞧見宮人靜立,公儀穎與虞秋一人靠坐在上麵閉目養神,一人端坐在下方發呆。
聽見腳步聲,兩人一起睜眼,一個驚喜,一個歎息,仿佛終於能被人從懸崖上救下。
雲珩的好心情重新回來了。
與公儀穎請辭,出了露華殿,宮人與太監跟得遠,虞秋可算是能自由說話了,“你怎麽這麽久才回來?”
雲珩笑問:“母後待你不好嗎?”
虞秋卡殼,不是不好,而是無話可說。兩人不管誰先開口說什麽,都是幹巴巴兩句話就能結束。
往複三次後,公儀穎幹脆不說話了,以手支額,閉目養神起來。
虞秋懵了,殿中宮人習以為常無人出聲,她也不敢弄出任何動靜,呆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雲珩回來將她解救。
她囁嚅著說不出個一二,這樣子又一次引雲珩發笑,“母後不是不喜歡你,她不善交談,不喜見人,對誰都是這樣,不必介懷。”
兩人穿過禦花園往寒陽宮去,虞秋緊跟著雲珩走了幾步,難以理解地問道:“那往常招待命婦、外邦使臣……”
“你不是與餘延宗說過嗎,有宮娥與禮部官員安排,皇後隻需要過目一遍即可。再者說,她是皇後,完全可以放手差遣別人去做,比如淩貴妃。”
難怪鹿鳴宴上是淩貴妃陪同皇帝。
雲珩看著她的表情,會心一笑道:“你看,皇帝、皇後不是那麽難做的,隻要會用人,誰都能做得好。”
他這話說的有點大逆不道,虞秋往四周看了看,拽住了他袖口。太子和太子妃,可是福禍相依的,不要說胡話啊!
雲珩看懂她眼中的責備與恐慌,失笑,也往四周掃視一圈,確信無人能聽見,低頭悄聲道:“反正已告知了你許多秘密,那我就再告訴你一個。”
虞秋疑惑問:“你都告訴過我什麽秘密?”
雲珩冷不丁地被她問住了,一言難盡地深看了她一眼,搖頭道:“沒有,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虞秋狐疑,問:“那你現在是要告訴我什麽?”
“是要與你說,其實母後根本就沒想過要做皇後,她是被逼上後位的,因為我要做太子。”
出乎意料的,虞秋並沒有驚訝,“哦”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能知道的。”
雲珩被她說得無言。神仙姐姐可以知道他想當太子、為了能登基做皇帝處心積慮,但虞秋是不應該知道這種事的。
這姑娘是不是被他夢中強親了以後,極度惱羞,就把夢境與現實弄混了?
他舍不得入夢的事就此結束,隻得為虞秋遮掩,道:“是,阿秋越發聰慧了。”
得了誇讚的虞秋很高興,抿住笑,矜持道:“比不上你。”
雲珩被她這表情弄得心癢,按捺住想上手的衝動,沉吟道:“有沒有人說過你……”
“什麽?”虞秋小步跟著他,偏臉問道。
兩人將要穿過禦花園,虞秋另一側是大片盛開的牡丹花,她一點也不輸豔麗牡丹,波光粼粼的眼眸中,嬌態橫生。
雲珩將“不經誇”三個字收回腹中,道:“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雲琅早就算好了你會把錦盒的事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