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食色
第36章 食色
虞家父女倆匆匆趕來時, 雲琅衣衫上滿是塵土,坐在地上仰臉大哭,活像街頭無人看顧的小瘋子。
雲珩站立在旁, 正行若無事地抻著袖口。
有丫鬟被哭聲引來, 遠遠觀望著不敢靠近, 被虞秋吩咐端水取帕子去了。
“怎麽了這是?五殿下先起來不?地上涼……”
“別哭啦, 明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先說說,誰欺負你了,為什麽要哭?”
父女倆被雲琅嚎得腦袋疼,好言相勸他根本不聽, 也不說為什麽,隻管張嘴哭。
虞秋還好,與雲琅相處的多了, 隻當他不懂事, 偶爾能拿出皇嫂的身份哄一哄他。虞行束就非常不自在了, 不管怎麽看,這撒潑的都是皇室子孫, 他是沒有資格管教的。
兩人勸不下來, 虞行束耳膜都快被刺破了, 朝著虞秋使眼色, 示意她去問雲珩。
虞秋也遭不住了, 站起來去扯雲珩衣袖, “太子, 五殿下怎麽突然哭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虞秋的錯覺,雲珩看她的眼神似乎格外冷淡。
“那是什麽?”雲珩不答反問。
虞秋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軟榻上的荷包, 撿起來打開, 裏麵是幾顆珍珠瑪瑙, 回道:“這是昨日我給他的漂亮珠子,怎麽了嗎?”
她短暫地困惑了一下,了悟道:“哦,對,這是姑娘家的東西,我不該給他這些的。”
“你別生氣,這事是我不好,我忘記要好好教導他了……”她以為雲珩是因為雲琅又學小姑娘的喜好而生氣的,羞慚認錯,“我前幾日忙了些,疏於看管他了,是我的錯,你不要怪他。”
雲珩眼皮子微抬,問:“在忙什麽?”
虞秋如實道:“繡荷包啊,我給爹爹他們也都繡了個荷包,這事說來話長……”
其實虞秋猶豫著是否要將這事告知雲珩,他知曉了,一定又要去教訓罪魁禍首雲琅。雲琅哭得已經夠慘了,況且前不久兩人還是同盟,現在行告狀之舉,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雲珩未接著追問下去,似乎笑了下,但聲音中並沒有笑意,喚道:“虞阿秋。”
虞秋“嗯”了一聲,睜著澄澈的眼眸對著他。
“虞阿秋。”雲珩又喊了她一聲,出聲的同時,目光變得凶狠。
這儼然是虞秋的錯覺,因為眨眼間他就恢複了平和模樣,說道:“雲琅不服管教,今日我便將他……”
話到這裏,原本哀嚎的雲琅倏地止了聲,盯著他等他說下去。
虞家父女都以為他是要將雲琅帶回去了,稍微茫然,這兩人至今不知曉雲琅做了什麽,怎麽會惹得雲珩動手揍他。
雲珩難得猶疑,他最早將雲琅送過來,是為了保護虞秋。有這個任性妄為、不服管教的皇子跟著,虞秋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了虧的。
將雲琅帶走,遇見歹人時有平江保護她,但若是遇見些長舌怪,她那笨嘴笨舌,就隻有吃虧的份了。
他這一瞬的停頓被雲琅逮住,雲琅突地哭喊道:“你總是打我,我不要跟你走!皇嫂你救救我,我聽你的,我再也不胡鬧了!”
虞秋左右兩難,她覺得雲琅的確缺乏管教又可憐,留下他也行,又覺得自己根本教不了他什麽。
做不了決定她就去看虞行束。虞行束幹咳著轉開臉,皇家事,他插不了手。
===第39節===
“皇兄整日打我,不高興就拿我出氣,心情好了也欺負我,我連娘都沒有了,沒人心疼我!皇嫂你留著我,我能幫你打架……”
“嗯……”虞秋對著雲珩什麽也看不出來的側臉,躊躇地開口,“要不,就讓他留著吧……”
雲珩皺眉,拿過虞秋手中裝著珍珠瑪瑙的荷包,撩起衣袍蹲在雲琅麵前,道:“留下可以。”
修長有力的手指輕緩地係著荷包,雲珩輕描淡寫道:“先前我與你說的話,不是玩笑,記清楚了。”
他將荷包拋回雲琅身上,對著虞行束道:“麻煩虞大人了。”
虞行束拱手與他客氣幾句,他再麵向虞秋,語調加重,“前幾日忙碌未歇息好,那今晚一定要早早歇下。”
說完他就告辭離去,虞行束客氣地送到前院。
虞秋讓人給雲琅洗臉淨手,再帶他回去更衣。
丫鬟們都記得上回有人擅入他房間險些被殺了的事,不敢靠近,虞秋更加不能進去,全都守在了門外,等他收拾好出來,重新變回白白淨淨的少年。
折騰了半天,天都快黑了,虞秋怎麽看都覺得雲琅還委屈著,怕他睡前去鬧下人,安慰道:“你皇兄都是為你好,你別總招惹他……”
雲琅捂住耳朵不肯聽,等她停了聲音才放開手,懨懨問道:“皇嫂,你知不知道在你來之前皇兄與我說了什麽?”
虞秋脾氣好不與他計較,隨著他的意思猜測道:“是不是說你再不聽話就繼續揍你?”
“不是。這怎麽說呢?皇嫂你說那荷包能惹他生氣,我最開始以為你是騙我的,死馬當活馬醫嘛,就故意試了他一下……”
虞秋心虛,那的確是騙他的。
“……竟然是真的。他沒防備,把弱點暴露在我麵前,說我若是敢用這個威脅他,他就直接殺了我。”雲琅揉揉臉,歎了聲氣,不顧已經怔住的虞秋,湊近了問她,“皇嫂,你能不能幫我問皇兄一個問題啊?”
虞秋沉浸在他上一句,雲珩說會殺了他。在別人聽來可能是句玩笑話,但虞秋見識過雲珩夢中凶殘,覺得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什麽事會讓他連親兄弟都能下得去殺手呢?還是這半大年紀的少年。
“皇嫂,你幫我問問吧,他一定會告訴你的。”
虞秋被他喊醒,幹巴巴道:“你們是親兄弟,他不會殺了你的,你也別用什麽東西威脅他,都好好的,親兄弟,不能動手。”
“哦。”雲琅道,不知道是應付還是完全沒聽進去,重複說道,“我自己不敢問,皇嫂你幫我問吧。你問了,不管有沒有結果,以後我所有事情全都聽你的,把你當成我娘。”
虞秋因為什麽殺不殺而亂糟糟的心思,被他最後一句話震醒,道:“你先把認娘的事給我封住了嘴!”
雲琅乖乖認了錯,她無奈道:“你說吧,要問他什麽?”
“你幫我問問他,太傅講學時我在殿上睡著了那一回,他往我臉上甩了墨汁,還有當時教訓我的那幾句話,是不經意的,還是刻意而為的。”
虞秋入了雲珩的夢,很是苦惱。
她怕雲珩如上回那樣盡說些情情愛愛的東西,就是因為上回入夢聽他說了什麽荷包、好哥哥的,才弄出了那麽一大堆事,攪得她都沒功夫思考正事了。
雖說她思考不思考好像沒什麽差別,事情還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什麽都沒做,就教訓了許伯騫,進了太尉府認回了親人,放在以前,虞秋想都不敢想。
她就希望這次雲珩的腦袋能清醒一點,好讓她把葛齊的事透漏過去,讓他放手去查。
事情總是與她所想相違背,雲珩開口就是:“太子妃她騙了我。”
虞秋整個人震驚住了,她什麽時候騙雲珩了?
這句還沒反應過來,雲珩又道:“沒關係,我也騙了她。”
虞秋猛抽氣,“你、你騙了她什麽?”
“神仙姐姐隻關心我騙了她,對於她是如何傷害我的,是漠不關心嗎?”
“沒有。”虞秋覺得自己早晚被這兄弟兩個折騰出白發,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她心思轉了下,端起姿態道:“太子聰慧,豈是虞家小姐能騙得過去的。”
兩人回到了靜謐的望月閣樓,如水月色下,很久以前兩人未完的那盤棋仍擺著。
雲珩撥了撥棋盒,道:“我的確是被她騙了。那比翼鳥荷包,她也繡給別人了。神仙姐姐,你聽說過五個人佩戴同種象征男女之情的荷包嗎?”
虞秋啞然,是沒見過,但這隻是一個荷包而已,有這麽嚴重嗎?
“朝堂之上,眾人看著我與嶽父佩戴同樣的荷包,大概會覺得是太子妃調皮。可若是被人瞧見我與雲琅,或者我與蕭青凝戴著同種荷包,他們會如何想?”
虞秋完全傻掉了,她隻想著幾人都有,就不會傳出閑話了,忘記隻有某兩個人的特定環境中,會被人怎麽看待了。
雲珩歎息道:“她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事實就是她並未將我放在心上,她欺騙了我的感情。”
“她、她可能就是沒想到這一點,你知道的,她腦子不好使……”虞秋苦澀解釋,後悔極了,早知道就不該盲目繡那些荷包。
“這已經不重要了。”雲珩示意她落子把殘局解決了,道,“反正我也騙了回去。”
虞秋硬撐著不去追問他如何騙了自己,分心與他走了幾步棋。因為心中惦記著事情,棋子走得很亂。
等兩人各下了兩顆棋子,她才裝出平靜模樣問:“太子騙了她什麽?”
雲珩支著下巴看棋麵,心中冷笑,麵上不以為意,道:“這幾日我仔細剖析了內心,發現我要她做我的太子妃,可能不是因為心悅她。”
虞秋暗暗舒氣,如果是這個話並不能讓她恐慌,她早就有這個猜想了,雲珩承認了反而能讓她更加安心。
兩人各取所需,那就不算她用卑劣的法子討好蒙騙雲珩。
“我覺得,我隻是饞她的身子。”
虞秋剛夾起棋子的手停住,“啪嗒”一聲,棋子脫手,滾落在了地上。
“近日我時常懷疑自己隻是對她起了色心,不然怎麽每每見了她,我就心猿意馬,恨不能化身登徒子出手欺辱。”
雲珩對她這驚呆了的反應很滿意,繼續傾訴道,“許多時候,我就像那色中惡鬼,瞧見她腰上係了荷包與環佩,心中想的是那腰帶當真礙事……”
“別、別說了!”虞秋聲音顫抖。
雲珩看見帷帽下的兩手攥緊了,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羞恥得透出緋紅顏色。
他終於舒心了,總算是報了一小記仇怨。
打不得罵不得,逗得她麵紅耳赤還是可以的,誰讓她用荷包的事欺騙自己在先。
“雲珩就是個偽君子,心中藏著許多冒犯她的想法。不過神仙姐姐請放心,未成親之前,雲珩一定會努力克製,絕不會輕慢了太子妃,更不會讓她為難。也請神仙姐姐保密,不要將雲珩心中歹念透漏出去。”
虞秋雙唇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但不耽誤雲珩繼續,“雖說我二人對彼此都無情意,但不能被外人看出,雲珩又不是吃虧的性子,隻能麻煩太子妃主動來討好我了。”
“明日起,我就差人去請太子妃,借口事物繁忙,讓她來探望我,照顧我的飲食,至少要讓別人以為,我與太子妃是情投意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