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心思
第98章 心思
改掉她得寸進尺的習慣很簡單, 對她凶一點,或者嚇唬她一頓,讓她害怕了, 以後就不敢這樣對他了。
可害怕了,同樣就不敢趴他身上撒嬌了。這樣嬌俏的姑娘, 雲珩不想凶她,便隻好自己接受。
他捉住虞秋搭在他胸前的右手, 將皓白手腕拖到麵前。
“做什麽?”虞秋將全身力氣都壓在他背上,趴在他肩上歪頭,問, “你要打我了嗎?”
雲珩隨手在她食指上彈了一下, 細白手指翹起又搭下來,從雲珩手背上擦過。雲珩從懷中掏出了那串珍珠手釧。
“修好啦?”虞秋驚喜。
雲珩冷淡:“我不是要打你嗎?”
虞秋沒什麽歉意地嬌嬌笑了一聲,伸手去拿手玔,被雲珩抓住。
他轉頭, 涼涼地掃了虞秋一眼,用眼神警告虞秋,以後不許再把他想壞了。
虞秋沒能看懂他的眼神,想了想, 撐著他的肩背, 往前傾身, 嘴巴在他唇上啵了一口,道:“好了。”
雲珩在糾正她與否中,極短暫地猶豫了下, 麵不改色道:“算你識相。”
他將精致的手釧輕緩地戴到虞秋腕上, 珍珠瑩潤柔白, 在他眼中卻不及虞秋手背肌膚的萬一。
有的人適合耀眼的寶石瑪瑙, 有的人適合潔白珍珠,雲珩覺得虞秋屬於後者。但接著他又記起虞秋也曾戴過朱紅的瑪瑙首飾,同樣嬌豔得不可方物。
或許不是某種首飾適合她,而是任何首飾戴到她身上,都會沾染到她的璀璨光芒。
他因此分神,虞秋可沒忘記自己的目標,摸著手玔道:“有人給我添妝送了塊黑色的和田玉,加上你送來的白色的那塊,我讓人拿去做了棋子,回頭我們兩個一起下棋,好不好?”
虞秋覺得雲珩腦袋真的很靈活,他給自己編造了個喜好下棋的嗜好,同時棋藝差,棋品更差,偷棋悔棋無所不用,這名聲一傳開,正經有這風雅興致的人肯定不願意與他下棋,不正經的人,也配不起與他下。
於是他隻要沒事拿著幾本棋譜裝裝樣子、在府中擺著幾個棋盤,空頂著這個嗜好的名頭就好,不必每日強逼著自己裝出那種癡迷的模樣。
心思多重啊!
虞秋心中嘟囔著,猜他根本就不愛下棋,果不其然,雲珩拒絕了她,“沒興趣。”
“下棋多好玩啊,我最喜歡了,你就當陪我好了,我可以容忍你偷棋子的……”
不讓他殺人,反而誘他來下棋,虞秋打的什麽主意,雲珩心中一清二楚。與虞秋在一起做什麽不好,對著個棋盤幹坐著能有什麽意思?
未免虞秋揪著他絮絮個不停,他道:“這幾日如果老六的人上門來,直接命侍衛將他趕走。”
“嗯。”虞秋道。
上回雲璃在茶水下了五石散,她幸運地沒碰茶水躲過一劫,雲琅卻被害得差點暈死過去,養了兩三日才恢複過來。
虞秋以為雲珩該去找人算賬了,連著幾日未見雲璃那邊有風聲,當雲珩是還沒抽出空。這會兒聽他提起,問道:“你去找過六殿下了?”
“打了一頓。”雲珩簡略道,“他不敢去找我,八成要來你這。不必留情,直接動手。”
虞秋肯定不會讓人打一個雲璃的,成親後也不能,她聽雲珩說打了雲璃一頓也沒多想,以為就是他平時打雲琅那樣。
雲琅是女孩子,頑劣不堪不知道有幾分是裝出來保命的,雲璃可是貨真價實的男子。虞秋道:“我讓侍衛攔住他就好了,他要是不聽,我就拿你嚇唬他。”
說話時,遠處的深巷中傳來一聲悠長的雞鳴聲,從屋中向外看去,隱約可見蒙蒙亮的天色。這時節天亮得早,不知不覺,雲珩竟已待了這麽久。
他“嗯”了一聲,將虞秋的手從身上拉開,道:“其餘事成親後再說。”
見他要走,虞秋扯住他衣角,道:“還有一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
“就是……聖上……”虞秋不確定自己該不該問,隱約其辭道,“你做了夢……”
如果說雲珩嗜殺是真的,而皇帝又有那種殘虐弱小的痼癖,那有沒有可能,她入的雲珩第一個夢境,正是他朝思暮念想要做的事情。
弑父篡位,千朝萬代也沒見過幾個,但凡是有這種行為的,更是遭後人辱罵居多。別的事情她都可以暫時不問,唯獨這個,她想至少先有個心理準備。
雲珩已站起來,回身俯視著她,劍眉微微上挑,“怕了?”
他出聲時,床頭春凳上燃了一宿的細小燭燈恰好燃到底,燭芯跳動了下,“噗嗤”一聲熄滅,屋中陷入晦暗。
簡單兩個字已經將他的謀劃袒露無遺。即使早有這種猜測,虞秋仍是心頭一顫。
===第96節===
“怕、怕的。”她道,聲調不穩,接著補充,“也還是嫁的。”
雲珩躬身在她臉頰上摸了摸,道:“不是先帝子嗣稀缺以及他偽裝的好,這帝位根本輪不著他來坐。早就該換人了。”
手掌上的觸覺微涼,雲珩在她臉上揉捏著,再親了幾下,溫和哄道:“不怕,孤會保護好你。且沒有萬全不策,孤不會輕易動手。”
虞秋跪坐在榻上,往前一撲摟住了他的腰。
虞行束鮮少與虞秋說朝政上的事情,遑論當今聖上。但現在虞秋要嫁入皇室了,多知道些,對她有益無害。
“聖上仁慈,體恤百姓不易,多年來始終延續先帝種種律法規矩,未有分毫革變。”
說好聽了是這樣,說得難聽點,就是為帝多年沒有任何建樹,一直在吃先帝老本。這麽多年,朝中老臣新將一堆,提出的任何革新政策均被一律駁回。
對的也好,錯的也罷,十年如一日地沿用先帝留下的政策,哪怕如今早已不是當初四海初平的世道。
虞行束這幾日因為虞秋的婚事得假在家,侍女等人皆不在跟前,但說起這種事,聲音依舊壓的很低。
“為什麽這樣啊?”
“怎麽說呢……”虞行束咋舌,掂量了會兒,道,“你看曆來帝王,哪一個死後不是被後人評論功績放在一起比較的?聖上性子平和……”
平和換種難聽的說法,就是怯懦。
怕被後世人罵,於是不做任何改變,又不對那也是先帝的決策,與他無關。
就連鄰邦劫掠,都能以和為貴。朝中大臣為此吵了無數次,皇帝不痛不癢,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這事在他眼中,還不如他的行宮重要。
虞秋聽虞行束說這些時,心中想的是雲珩說過的睿德皇後、宮中許多後妃的死,以及皇家早夭的嬰孩,還有她親眼看見過的被拔了爪子、身子僵涼的狸花貓。
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信朝臣口中“平和”的皇帝能做出這些事情。
虞秋問起睿德皇後的事情,虞行束道:“這個我倒不清楚,先皇後在時,我官位低微,未曾見過。僅在她被鴆酒賜亡時,聽人歎息過她早年秀外慧中的佳名。”
“怎麽今日突然問這麽多?”虞行束奇怪。
“忽然想起的……”虞秋露出個乖笑,站到他身後給他捶肩,道,“女兒出嫁後,爹爹一人要注意身體,心思放寬,不能過度勞累……”
淺淺幾句話,把虞行束說出了眼淚。
父女二人說了幾句互相寬慰的話,下人來道四皇子備了厚禮來訪。
四皇子雲瓊,虞秋沒見過,印象裏蕭青凝說過,諸位皇子中,他是性情最好的那個。
雲瓊已過弱冠,虞秋回避。
然而不久,下人前來傳話:“小姐,四皇子此番前來是有事想請小姐幫忙。”
“我?”虞秋訝然。
婚期在即,府中有眾多嬤嬤和禮部官員,虞秋不好去見一個成年外男,雲瓊也想到這茬了,讓人遞了書信過來。
虞秋接過展開,見前麵大半是對她與雲珩的稱讚吹捧,最後才說明來意,請她幫忙與雲珩求求情,放雲璃一馬。
說的沒頭沒尾。
不是雲瓊不願意與她說,實在是不敢說。
對雲瓊來說,待在京城處處受拘束,外出搜羅些美食,都得遮遮掩掩不能被發現。意識到奪權無望後,他是做夢都想著去封地。
然而雲珀與雲璃不願意。兄弟幾人,隻要有一個不想走的,就能有法子把想走的拖下水來。
簡而言之,就是誰也別想如願。
雲珀的事發生後,雲瓊在府中窩了好幾日,不管外麵什麽風聲雨聲,耳聾似的全都不加理會,問就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中毒昏迷了。
好不容易風聲過去,雲璃派人上門找他,問他當初給了雲珩幾隻水蛭。
雲瓊當初的確是給了雲珩的,沒敢問他是要做什麽,聽雲璃提起了,特意前去探望了一下。畢竟被關在一個宮殿中那麽久,多少處出丁點兒兄弟情。
到了雲璃府中,被他的模樣嚇得作嘔。
雲珩在雲璃身上留的傷口不深,但為了取出爬進去的蟲子,不得不將傷口往深處剖。僅是如此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一共有多少隻蟲子,雲璃並不知曉。
一想到血肉裏藏了肮髒的蟲子,雲璃生不如死。
不得已,他找上了雲瓊。可雲瓊隻記得自己給了雲珩幾隻,不能確認雲珩朝雲璃拋了幾隻。尤其按雲珩的性子,他要報複一個人,不會單單是軀體上的,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到底是做人兄長的,雲瓊驚駭了幾日,壯著膽子來求虞秋。那場麵他看了都怕,萬萬不敢說給虞秋聽,隻委婉地請她幫著向雲珩求情。
穩妥起見,他特意在虞秋出嫁前來。——怕的就是她嫁給雲珩之後,別說見麵,口信都未必能傳到。
虞秋不知具體事情不敢輕易應下,讓人將東西退回,隻說過兩日會在雲珩麵前提起。
如此又過一日,便到了她與雲珩成親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