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寢屋

  第82章 寢屋

  傳旨宣讀婚期的太監不敢收虞行束遞來的銀子, 笑嗬嗬地告辭,留下滿地紅綢箱籠與數十個宮女嬤嬤。


  人都是皇後身邊過來的,以年紀最大的嬤嬤為首,特來教導虞秋婚儀相關的禮教司儀。


  婚期定在八月初二, 太子成親, 禮數多且複雜, 先由嬤嬤教導,臨近日子, 還會有禮部官員來提前講解步驟。


  “……尺寸量過後先送去尚衣局, 三日選好花色, 此後七日一量, 以便及時調整。繡紋一般是按照皇室規矩來,小姐若有別的喜好,可在近日提出,經由禮部商議……”


  虞秋聽了沒多少就犯了困, 趁著嬤嬤轉身,掩唇打起哈欠。哈欠打了一半,嬤嬤轉身回來,虞秋硬生生把哈欠咽回去,在眼角溢出了幾點濕潤。


  嬤嬤停住。虞秋窘迫地揪著胳膊上的披帛,腳尖互抵,抬不起頭。


  “今日小姐先自己看看, 明日奴婢再與小姐細說?”嬤嬤問道。


  虞秋連聲答應, 讓人將嬤嬤宮女安頓好, 疲憊地躺回榻上去了。


  她今早醒來時已經在自己房間裏了, 不知道怎麽回來的, 更找不著人問。虞秋後悔, 昨日怎麽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錯過了辨認雲珩與浮影是否為同一人的大好機會。


  都怪雲珩。


  她兩手交握在胸前,回憶著那晚的種種觸碰,猶豫著,慢吞吞掀開寢被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然後麵紅耳赤地壓緊了寢被。


  昨日她沒能等到浮影與雲珩一起出現,但現在她篤定那兩人是同一人。因為她醒來時身上僅著裏衣,首飾環佩整齊地擺放在梳妝台上。


  總不能是浮影把她送進來,給她脫的外衣與鞋襪嗎?真是這樣的話,雲珩怕是要殺人。


  一定是雲珩送自己回寢屋的,他還說謊,說必須要侍衛才能悄無聲息地將她送回。


  騙人。常戟是他手下,與他一樣會騙人,差點就把她騙過去了。


  虞秋心裏叨叨著,不多久,就在困倦中睡了過去。


  婚期定下的消息,午後就傳開了,蕭夫人帶著蕭青凝來了一趟,一起來的還有大大小小的丫鬟,虞行束不好插手,幹脆地把府中所有權利交了出去。


  忙碌半日,蕭夫人回了太尉府,其餘人則全部留了下來在府中服侍。


  晚間,姐妹倆同榻而眠,蕭青凝道:“明日起,該有許多夫人陸續上門拜訪了,你好好歇著,養足精神就好,有我娘和那麽多宮女嬤嬤在,誰也不敢惹事。”


  虞秋惶惶不安,將白日裏打哈欠的事說給她聽。


  “不妨事,既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多少是被太子提點過的,不敢胡說。”


  次日,虞秋正聽嬤嬤教導,果然有侍衛來傳話了,說府上來的宮女嬤嬤都是雲珩親自挑的,讓虞秋放心,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不必畏懼出錯。


  侍衛傳過話,遞了一本書給虞秋,就是雲珩所說的先人托夢的古籍,書頁泛黃,看著有些年頭了。虞秋粗略翻看幾頁,發現雲珩所言確有記載,有模有樣,還不止一件類似的事情。


  她把書收好,又問侍衛雲珩的傷如何了,侍衛如實告知,對前日虞秋是如何回府的,則是隻字不提。虞秋不好追著侍衛問,研墨寫了一封簡略的書信讓他遞給雲珩。


  雲珩的回信送回來時,虞秋正跟著蕭夫人與諸位夫人交談,被人盯得緊,直到所有來客送走,才有機會看信。


  她給雲珩的信,問的是那日誰將她送回房間的,又是誰伺候她睡下的。


  虞秋覺得自己寫得算是比較隱晦的了,雲珩看懂了,給她的回信是他馬上讓人砍了浮影。


  虞秋一招不成反被將了一軍。浮影是她的恩人,她不能讓對方死。雲珩既然是騙她的,一定很想讓浮影“死”,

  用這個借口解決了人,一了百了,大不了以後換個名字重新出現。


  輸了雲珩這一回,虞秋重新寫信,不情不願地承認是她記錯了,那日是她回屋後就醒來了,自己更衣睡下的。


  一天之內來回遞了幾封信,全被蕭青凝看見。


  “你很喜歡太子?”


  沐浴過後白白淨淨的虞秋,雙頰迅速升起兩團紅暈,水潤的雙瞳閃動著,在榻上翻了個身將臉捂住了。


  蕭青凝明白了,欲言又止,最後將床幔拉緊,躺回去悄聲道:“別在外祖父跟前表現得太明顯。”


  蕭太尉多年養成的心態不好掰正,認定太子現在是喜歡虞秋,但以後必定會有諸多後宮佳麗,他始終覺得虞秋不付出真心還好,一旦付出真心總會有吃虧的那一日,最後落得個傷心傷身的下場。


  “我不表現出來。”虞秋枕著手臂側臉,赧然道,“我對誰都沒有表現出來過,太子都不知道,我才不告訴他呢。”


  蕭青凝對著她桃羞杏讓滿是嬌羞的臉,陷入長久的沉默。你這樣子,真的能瞞得住太子嗎?

  虞秋的心事沒對別人說過,開了閘之後有點收不住,紅著臉念念有詞道:“太子現在可喜歡我啦,等我找個機會,讓他與我承諾以後不會立側妃與妾室,讓他簽字畫押了,我再告訴他我也喜歡他……”


  “……你別笑我,我知道簽字畫押不頂用,就是做個證明,要是他以後娶了他人,就不能怪我變心了……”


  虞秋越說臉越紅,“你知道前朝的梁皇後吧,我是想像她那樣的……”


  蕭青凝唯有附和。


  其實虞秋還藏著一招,她是神仙姐姐嘛,等雲珩簽字畫押了,她就說不守諾言是要遭受上天懲罰的,讓雲珩一心一意待她,不敢變心。


  虞秋想著這個那個,入睡前一刻,心中還在暗自琢磨著,雲珩連她那麽敷衍的撒嬌都抵擋不住,她要是真認真起來,能把雲珩迷暈了頭。


  她把自己想的又高興又不好意思,拍拍麵頰,遮住大半張臉睡了過去。


  連續忙碌近十日,虞秋被嬤嬤與蕭夫人看著,將京中大小誥命夫人挨個見了遍,這一日雲珩傳了話過來,虞秋才能歇上一日。蕭夫人與蕭青凝也難得安寧一日,回了太尉府去。


  虞秋懶散地歇了半日,恢複了精神勁兒,問及雲珩,平江道:“殿下近日在整治三皇子一脈的人馬。”


  說得太直白,虞秋做不出合適的反應來了。呆滯了會兒,她道:“殿下今日還忙著嗎?

  “今日四皇子與六皇子被解禁出宮,殿下身為長兄,少不得要做個樣子,尤其是四皇子新搬了個府邸……”


  平江是真的把她當成太子妃了,那點兄弟鬥爭的事與雲珩的虛假麵具,在她跟前是一點兒也不加掩飾。


  虞秋眼波低低轉了一圈,細聲問:“那他晚上還有事忙嗎?”


  平江心思靈敏,當即道:“定然沒有。”


  虞秋道:“他可以有。”


  好不容易歇一日,她想見雲珩,更想見浮影,想要再試一試他。


  虞秋找了個借口,道:“你去與太子說,讓他把浮影侍衛派來一趟,就說……有人得罪我了,我要尋仇。這回是真的,是真的人,讓他把浮影派來……”


  當晚,虞秋洗漱時,特意在身上擦了香脂,穿上曾被雲珩瞧見過一回的橙黃色小衣,寢衣都特意選了尚衣局新送來的蠶絲冰錦的,單薄的一層,穿上去半遮半掩,微微透著膚色。


  要是雲珩看見了,一定會按捺不住,纏著她動手動腳,弄得意亂神迷。但扮作浮影的雲珩見了,再心癢也得忍著,根本不能露出半點兒色心。


  他敢露了馬腳,就會被虞秋抓到把柄。


  虞秋覺得自己這個計策堪稱完美


  ,她走到銅鏡前照了下現在的模樣,成功把自己看得全身泛紅。這也太不成樣子了……


  她實在沒有勇氣穿成這樣給人看,通紅著臉跑到衣櫥邊上。還是換一件吧。


  夜深人靜,隔壁的丫鬟早已睡下,她翻找衣裳不敢弄出聲響,做賊一樣小心。


  剛打開衣櫥,窗子就被人敲了一下。


  虞秋慌張極了,臨到頭想,萬一有那麽一點可能,浮影不是雲珩假扮的,她這樣不就被別人看去了嗎?雲珩知道是真的要殺人了。


  她手忙腳亂,隨手取了件外衣裹上,再將長發弄蓬鬆了,能遮多少遮多少。


  匆匆打開小窗,外麵果然是她心心念念的浮影。


  虞秋的注意力放在他下頜處,藏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配合著目光在他下巴處描摹,再次確信自己沒認錯。這麽明顯了,絕對是同一人。


  她想著自己裏麵穿的衣裳,心思展現在臉上,臉紅得一塌糊塗。


  “這次最好是真的要殺人。”“浮影”警告道。


  “不是殺人,是尋仇,有人欺騙了我,耍著我玩,我想讓你幫我教訓回去。”虞秋心跳如雷,聲音中帶了些怯意。


  看著是很害怕的樣子,但有了上回殺雞的事情,雲珩根本不信她,且這幾日他雖沒來見虞秋,但對虞秋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根本就沒人敢得罪她。


  他擔憂是前世的事讓虞秋不安,還是問道:“什麽人?”


  虞秋眼珠轉動,往窗前挪動時,藏在袖中的手使勁將腕上的纏花鐲子取下,裝作無意重重擲在了地上。


  “當啷”一聲響,隔壁守夜的丫鬟被驚醒,屋中立刻傳出動靜。


  “我不是有意的……”虞秋心虛地否認,抓著衣襟往後挪動,呐呐道,“要不你、你先進來,躲一下?”


  隔壁的燭燈亮起。


  小窗外的雲珩眸色冷峻,定睛在虞秋不自在的緋紅臉頰與耳垂上,確信她有什麽小心思瞞著自己。


  什麽事暫且不論,深更半夜邀請成年男子進寢屋,太子妃好大的膽子。


  他心中冷意蔓延,動作卻不含糊,撐著窗口躍進屋中,利落地轉身,“啪”的一聲合緊了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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