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墓前
第64章 墓前
“我親你?”雲珩睥睨著摟著他手臂的人, 語調像遙遙立在遠處的祥雲山一樣沉穩。
虞秋厚著臉皮點頭,“嗯。”
雲珩著實這樣做過, 她僅是把時間對調了一下, 不能算是說謊的。
她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臉皮薄的話,這一輩子恐怕都要被雲珩壓著了。想從雲珩手裏占便宜, 最要緊的就是要沒臉沒皮,就和雲珩一樣。
虞秋道:“多不講禮數啊, 我肯定是不許的, 可是你凶巴巴的,都把我嚇哭了……”
說著說著, 虞秋避開了雲珩的視線。
“最後親到了嗎?”
當雲珩問出這句話, 虞秋就知道是她輸了。要臉的人這會兒就該窘然地賠禮道歉了,誰能追問得下去啊,除了雲珩。
這讓她怎麽回, 回沒有的話, 他一定追著討要。回有的話,夢裏都讓親了, 沒道理現在不可以了。
她吞吞吐吐, 磨蹭了會兒, 答非所問道:“我不許的……”
“你最好沒說謊。”雲珩威脅著說道, 隨著他話音落地,噠噠落雨聲響起。
夜雨來得突然, 山中比城內清涼,山風從叢林間襲來, 帶著絲絲涼意, 讓虞秋手臂上爬起小疙瘩。
她鬆開雲珩掀簾去看, 看見馬車上邊掛著的燈籠隨著顛簸搖晃不停,照得旁邊樹影猶如鬼魅,搖曳著拖長、變矮,最後消失在馬車後。而更裏麵的樹林中,黑洞洞的不見任何光亮。
雨聲嘈雜,視野中卻給人一眾寂靜蒼涼的感覺。
虞秋從未在夜間外出過,去拜祭母親時總有虞行束與眾多丫鬟下人跟著,此時看得心中發涼。
她放下簾子重新回到雲珩身邊,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問:“殿下,你冷嗎?”
雲珩朝一側的精巧箱籠抬下巴,虞秋不明所以,將箱籠打開了,看見裏麵有件薄絨披風。
她摸了摸臉,慢吞吞將披風打開披在身上,係著脖頸係帶時,她轉目去看雲珩,見他已經支著額頭閉目養神了。
車廂的角落裏固定著兩盞琉璃燈,裏麵不是蠟燭,而是兩顆碩大的夜明珠。任憑馬車再怎麽快速行駛,瑩潤柔和的光芒始終如一。
虞秋看著光照下他俊朗的眉眼,問:“殿下,待會兒外祖父惱羞成怒了怎麽辦?”
雲珩閉著眼不說話,他覺得虞秋長進了很多,腦子已經靈活到可以把他的話堵回去了。一定是蕭青凝教的。
有長進是很不錯,就是這長進全用在他身上了,尤其今日這個倒打一耙。也行,她是太子妃,他不為難太子妃,隻去為難那個所謂的神仙姐姐。
“你累了嗎?”虞秋不知道雲珩心裏在盤算著為難她了,還關切問他。
雲珩聽不見一樣沒動靜。
虞秋期盼著蕭太尉能夠看清餘家人的所作所為,能夠原諒虞行束與虞夫人,真相將近,她沒法像雲珩那樣靜心。
外麵起了風雨,又黑又冷,她不願意往外看,就將車廂仔細打量了一遍,最後沒有找到能吸引到她的東西,便又轉回到雲珩身上來。
她看著雲珩的鼻梁骨在臉上投下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湊近,距離雲珩手掌那麽遠的距離時,雲珩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問:“又想要輕薄我?”
“哪有!”虞秋臉色紅潤,抱怨著道,“我是想問你冷不冷。”
雲珩沒說話呢,馬車碾過碎石搖晃了起來,虞秋沒坐穩,一下子撲進雲珩懷中。雲珩眼疾手快摟住她,道:“我冷,所以你是來給我暖暖的嗎?”
虞秋吭哧著沒說出話,推著他想要起來,被按得緊沒能得逞。
侍衛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殿下,入山了。山路顛簸,殿下當心。”
雲珩沒回話,低著眼與虞秋對視,虞秋眼神漸漸迷蒙,含糊道:“隻能給你暖一會兒,但是不能讓外祖父知道,回程的時候你也不能讓我與你同乘,更不能碰我……”
“什麽意思?”雲珩鎖眉,這算什麽?在蕭太尉麵前與他這未來夫君撇清關係?
===第65節===
虞秋沒法與他解釋為什麽,被他知道了真實原因的話,外祖父怕是要惹上麻煩了。虞秋模棱兩可道:“別管啦,照我說的做就行……”
雲珩活了二十多年,頭一回被一個姑娘說按她的話去做就行,偏生這姑娘自己不覺著這話不對,說完頭一歪枕在了他肩上。
這麽靠著並沒有特別親密,不如夢中那般,更不如少得可憐的幾次親吻時親密,但足夠溫暖,是難得的沒有任何誘因下,虞秋主動去抱他的。
雲珩決定暫時不與她計較。
虞家父女經常來拜祭虞夫人,當年虞秋年歲還不大,為了方便,虞行束特意讓人在馬車無法通行處,鋪上了青石板。
馬車停穩,虞秋正提著披風伸手讓人扶,被雲珩抓著手腕摟住腰提了下來。大晚上,沒有丫鬟跟著,沒有多嘴多舌的人,雲珩是一點顧慮都沒了。
虞秋哼哼兩聲,都落了地了,沒機會說這不合適了。
侍衛將馬車藏起,各自隱去,目光所及處,除了黑黝黝的山林,就剩下雲珩一人了。虞秋緊挨著他,老老實實地給他牽著手。
雲珩一手持傘,一手牽著她,見她提著燈籠,聽見一點聲響就驚慌地轉頭向四麵打量,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問道:“可記得你祖母?”
虞秋目光從黑洞洞的樹叢中收回,道:“不記得了,她去世的時候,我還不足兩歲呢。”
“你覺得她是什麽樣的人?”
虞秋陷入思索。
老夫人戀舊,去世後是送回祖籍安葬的,虞秋對她沒有絲毫印象,拜祭時隻當是尋常長輩,並無特殊感情。
她對老夫人的印象全部來自虞行束,道:“我隻知道她年輕時吃苦耐勞,年老後身體不好,常年臥榻需要人照顧。”
“往深處想,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寡婦,養出了一個能登金殿的讀書人,她該是什麽想法?”
“會覺得光宗耀祖吧。”虞秋猜測。
雲珩似乎笑了一聲,抓著她的手在她手心裏撓了撓,虞秋縮手,他作勢要鬆開,虞秋又慌忙抓緊了他。黑燈瞎火的山林裏,她可不敢鬆開雲珩的手。
她二人走得很慢,沒到虞夫人的墳墓,侍衛就趕上來,道蕭太尉已經追到附近。
虞秋被雲珩帶著避開,看見年邁的太尉步履蹣跚地疾步走著,身後跟著的侍從為他撐傘,被他一掌拍開。
蕭太尉怒道:“還不快上山去!”
留下兩人陪著蕭太尉,其餘人迅速消失在了小徑上。
虞秋看著蕭太尉消失的身影,突然難過,心中隻剩下了酸脹。
蕭太尉在看見府上侍從被人捉拿住時,腦中震動,以為自己是被人算計著引到了城外。
眼前數人,身著蓑衣,頭戴鬥笠,看不見麵容,但這站立如鬆的姿勢已經昭示著並非尋常人,絕非靠死人活著的掘墓賊。
再看見完好無損的墳墓時,他心中是說不出的沉重。女兒的墳墓未被人毀壞,他安心,可他第一次到女兒墓前,是這麽狼狽的景象。
他歎氣,問:“誰指使你們來的?”
回答他的不是墓前幾人,而是身後影影綽綽的火光,蕭太尉回頭望,看見匆匆趕來的蕭夫人、蕭論,還有那對雙胎外孫,可以說整個太尉府的人都在這裏了。
這還不夠,在蕭夫人上前來攙扶他時,在眾人身後的虞行束露了出來。
蕭太尉麵色大變,推開蕭夫人後,他輕蔑地看向衝到墓前的虞行束,道:“虞行束,這麽多年來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個最會用無恥下流手段的玩意。”
他以為這是虞行束的計策,藏在心底多年的恨意從渾濁雙目中迸發,陰狠道:“下賤的東西,若非顧慮著我女遺孤,你早就被我扒皮抽骨了。”
莫說蕭青凝姐弟倆,蕭夫人二人也沒見過這樣的蕭太尉,兩人愣了愣,忙上前低聲勸慰,“別在姐姐墓前說這些……”
蕭太尉狠狠將二人甩開,怒道:“為什麽不能說?她自甘墮落,我為她準備了嫁妝讓她風光大嫁她不要,覺得我不近人情不會應允,便趁我離京與人無媒苟合,妄圖用自己的名節威脅我。”
“好!我認輸,我親自去探望她,她以為我是去拆散她的,用腹中孩兒威脅我,讓我背上一條未出生的人命,她敢做,我為什麽不能說!”
雨水滴答下個不停,旁聽的幾人皆被震得瞠目結舌,蕭青凝與蕭玉烽站在最後麵,兩人互相看著,終於明白為什麽外祖父從小就教訓他們不可沉迷愛欲。
蕭論夫婦倆則是震驚,記起多年前蕭太尉被氣得吐血的事情。
“太尉怎麽罵我我都受著,但實在沒必要編造謊言輕慢疏桐。”
一直未出聲的虞行束從虞夫人墓前站了起來,風雨中的身影格外的蕭條落寞。
他啞聲道,“我與疏桐的婚事是簡陋,但也走得正式的形式,更是僅有阿秋一個女兒。那時我二人已成親四載,太尉也早已與我夫妻二人形同陌路,何來威脅之說。”
“你放屁!”蕭太尉怒到極點,高舉著的火把下,兩眼發紅,冷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她成親前小產過一次?不是小產傷了身子,她比疏榆早四年成親,為何虞秋與青凝二人同歲?”
虞行束看出他是當真這麽認為的,發覺有異,擰著眉走近,聲音大得足夠讓每個人都能聽見,道:“那是因為太尉你離京的那幾個月裏,疏桐不慎落水,在寒冬臘月裏凍壞了身子。”
蕭太尉滿目嘲諷,“好借口,那你娘的話又要作何解釋?為了讓你攀上高枝,讓她先懷了孩子,沒了名節,想入你虞家族譜得讓我親自上門去求……”
他越說,虞行束眉頭越緊,再走近,忽地“噗通”一聲,一被五花大綁著的人被從暗處推到墓前。
是餘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