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剪花
第48章 剪花
虞秋坐立不安, 整個四月,光是應對雲珩她就已經左支右絀了,中間又夾著蕭青凝的事, 後來莫名其妙成了太子妃, 將血光之災的事情徹底遺忘了。
她想不通雲珩為什麽沒有受傷,侍女沒理由用這個說謊騙她的。不是侍女說謊,那就是事情產生了變化。
前思後想, 虞秋驚覺那時雲珩好像滿腦子情愛,張口閉口太子妃……這是沒做什麽正事?而前世這時段, 她與雲珩根本不認識,雲珩做了什麽事、接觸了什麽人, 她全然不知。
……多半又是她影響了事情原本的發展軌跡。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
虞秋絞盡腦汁, 想出的唯一法子就是安排人刺殺雲珩,假裝失手,然後說多虧了她的預言讓雲珩警醒才逃過一劫。
風險太大, 她手底下的葛齊不能信任, 平江是雲珩的人更不能用,且不論偷偷雇傭來的陌生人會不會出賣她,刺殺太子不論得手與否都是死罪, 這是害了人家。
刀劍無眼,萬一真的傷著了雲珩……
虞秋為此哀愁不已,翌日看見活蹦亂跳雲琅,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若不是他要捉弄雲璃,害得她與雲珩在宮中產生分歧, 她就不會坐在那兒不走, 就不會看見那隻貓, 更不會誤會雲珩讓他記起那八竿子以外的舊事, 從而引他懷疑神仙姐姐的身份。
雲琅以為她要與自己玩耍或者念書聽,樂顛顛地跑過來。
虞秋道:“讀了這麽多書,今日你來給我講講什麽叫孝悌忠信,尤其是這個‘悌’字。”
雲琅聽出她是要與自己清算昨日的賬,嬉笑道:“我這不是許久沒見雲璃,與他鬧著玩嗎,我可沒說謊,打小我們就是這麽玩過來的。”
“你把人從小欺負到大還有道理了?”
雲琅不服氣,道:“他也沒少欺負我啊,我力氣不如他,小時候天天被他按著打呢。”
“你不管因果,看見我耍弄他這一回就怪我,根本不管我以前受過多少委屈!我小時候因為他差點被父皇掐死你怎麽不說……”
虞秋聽見“掐”這個字眼心跳就急促起來,鎮了下心神,想追著他問在宮中是不是也見過被虐殺的動物。
這想法剛冒出,潛意識裏有聲音勸阻了她一下,猶豫時,雲琅已說到了別處。
“……把我推到冰水裏,我就捉了蟲子塞進他衣裳裏,我才不怕他……”
兄弟倆的恩怨滔滔不絕,說得虞秋根本插不進話,被迫聽他發了半天的牢騷。
最後雲琅快樂了,虞秋再度鬱悶起來。
她覺得自己這記性太差了,還是得重操舊業,要把重要的事記下來反複看。未免被人看見,還要特意寫得含蓄點。
憂思半晌,看見圍坐著做針線的丫鬟時,虞秋被點醒了。
她說有血光之災,沒說是多大的啊,隻要見血了,哪怕隻有一滴血,那也是血光之災!
這事很急,雲珩的懷疑像一把大石頭懸在虞秋心口,隨時要砸得她命喪黃泉,要盡快解決。
這一日天色陰沉,是落雨的征兆,虞秋顧不得這些,立刻喊上雲琅趕去太子府。
昨日她嗅見雲珩身上帶著點薔薇花香,不必想,必是侍女用薔薇花給他熏了衣裳,府中一定是有許多薔薇的。
薔薇多刺,很容易刺傷手,血光之災不就來了嗎?
到府上時,雲珩不在,虞秋直接問了侍女府中可是有許多薔薇,得了回答,直奔南麵的觀景園,果然看見爬滿牆麵的粉白薔薇,枝葉葳蕤,花香濃鬱。
她伸手摘了兩朵,食指被刺了一下,冒出一點猩紅。虞秋忙拿帕子按住,血很快止住了,隻剩手指上輕微的刺痛感。
很好,要的就是這效果。
雲珩麵對虞秋時火氣還能克製,出了虞府,越想越氣。虞阿秋沒良心,他何必繼續體貼,讓她驚慌不安去吧。
得知虞秋上門來了,雲珩猜測她必定是為了血光之災來的。
他在心中冷笑,等著看虞秋要怎麽讓他見血。
但凡虞阿秋真能狠下心對他動手,他也不會再手下留情。管他什麽入夢謀害或者陰謀陽謀,全都暴力解決掉了,就不會有任何風險,他也不會再被人所困擾。
更衣洗漱後,雲珩在往觀景園去的路上碰見了雲琅,衝他招手,“過來。”
“皇兄,什麽事啊?”雲琅難得大搖大擺地在太子府裏作威作福,剛教訓過幾個眼熟的侍衛,心裏可高興了。往雲珩這邊走了幾步,發現他表情不對,心中一咯噔,隔著段距離道,“哎呀,皇嫂找我呢,我先去皇嫂那……”
雲珩撩了下衣袖,雲琅撒腿就跑,邊跑邊喊救命,弄得沿途侍女紛紛張望,一見雲珩緩步跟著,趕緊縮回頭老實做自己的事。
虞秋停在一片格外密集的花叢前,聽見雲琅的刺耳尖叫聲還以為要出人命,急忙回頭應聲。
雲琅跌跌撞撞跑到虞秋身後,淒聲道:“皇嫂你說過要保護我的,今日你要是讓我再挨打了,我以後都不信你了!”
“你犯了什麽錯?誰敢打你?”
虞秋問完,對著他憤懣的兩眼,明白了,是雲珩回來了,並且心情很不好。
她把雲琅護在身後,保證道:“今日我與你共進退,絕不能讓他再打你。”
雲琅很感動,淚汪汪道:“皇嫂你最好了。”又說,“你要是食言了,我可就把挨的打還在你身上了。”
虞秋眼皮一跳,“你說什麽?”
雲琅歪頭傻笑。
正說著,雲珩踏著穩重的步伐走來,走得很慢,踩在落葉上腳步無聲,再卻很有壓迫感。輕緩地捋著衣袖活動手腕時,雲琅慘叫一聲,拋棄虞秋跑開了。
虞秋縮了縮脖子,她心虛,也很想跑,可是她不能。
雲珩走近,不鹹不淡道:“來府上看我跳進水裏摸東西的?”
虞秋臉上一臊,揪著手中薔薇花偏過了頭,聲音小得快要聽不見了,“你怎麽還記仇呢?”
“所有的仇我都記得,一清二楚,沒與你說過罷了。”
虞秋覺得他這話說的真是一點沒錯,從她找人算命說克夫,到人手一隻的荷包,每一件雲珩都記得清清楚楚,從不在她麵前表現,都是悄摸摸與“神仙姐姐”傾訴,在暗地裏尋思著要折騰人。
“神仙姐姐”的身份救了虞秋許多次,不然她怕是早被雲珩看穿了,嚴重點,性命都沒了。
虞秋多少有點赧然,她左右看看,裝作沒聽見雲珩這話,道:“我想剪幾簇薔薇回去。”
雲珩瞥了眼薔薇花牆與聘婷立著的虞秋,沒能看懂她的意圖,道:“讓侍……”
“我想要你親手給我剪。”虞秋滿懷期待地望著他,秋水眼眸中映著雲珩的麵龐,誠摯動人。雲珩好像是有點喜歡她的,這點小事是不會拒絕的吧?
等了稍許,沒見他出言拒絕,虞秋知道這事成了,把早早差人備好的剪刀遞過去。
雲珩的視線停留在剪刀上,剪刀是手柄對著他的,連遞過來時手滑誤傷他的可能性都大大減少。
他深深看了虞秋一眼,接過了剪刀。
虞秋撿起腳邊的竹籃挎起,指著高處迎風搖擺的粉團薔薇,道:“要裏麵那一簇,根莖長一些,帶回去了我好栽起來。”
她早就看好了,那簇枝葉很高,小刺密集,不方便采摘,一定能刺他一下的。
在雲珩府中,沒有任何人動手,他自己不慎刺傷手流了血,誰也怪不著的。嗯……最多她反省一下自己,再抓著雲珩的手安慰安慰他好了。
雲珩按她的要求剪下那簇花枝,在花枝叢中凝目細看,未能察覺異樣。
他低頭看虞秋,虞秋雙目熠熠,又指了一處,同樣枝葉繁茂,可相比較起來,薔薇花就沒那麽豔麗了。
雲珩假意看不出她的花招,順著虞秋將花枝剪下,這回他心中多了些想法,虞秋這麽想讓他往枝葉茂盛處去,是裏麵藏了危險?
這種地方藏不了人,能讓他受傷的、便於隱藏的隻有一種東西,蛇。
餘光輕睇,見虞秋在他身後不遠,單手挎籃,提著裙子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花枝。沒錯了,她怕蟲,把蛇倒進去了,所以不敢離太近。
雲珩剪下花枝,轉身遞給她,似不經意地問:“離那麽遠做什麽?”
“怕勾著我裙角了,這是新衣裳,不能弄壞了。”虞秋說道。
雲珩因為她的話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的確是新衣,做工精細,尺寸貼合,將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處。
他心思繞了一周,最後才意識到虞秋的心思較前稍有縝密,都知道特意穿了新衣好配合這個借口。
為了讓他受傷,真是把所有腦子都用上了。
雲珩在嘴角勾起無謂的笑,按虞秋的要求繼續裁剪。無妨,哪怕他已經向虞秋透漏了許多不該說的事,有很多辦法可以讓她封口。
隻等著那條蛇咬上來,到時候……
他閉了下眼,手指上傳來輕微痛感,是被薔薇花刺了一下,輕微破皮,留有一道印子。他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就這樣,直到虞秋的花籃滿了,也沒等到雲珩縮手喊痛,虞秋有點懵怔,這麽多刺一個都沒紮到他?
雲珩也微有疑惑,虞秋的表情失望與懊惱交雜,也就是說其中確實有陷阱。
蛇呢?跑遠了?
各懷心思的視線相匯,虞秋牽強地笑了一下,道:“這些就夠了……”
而雲珩主動給了她一次機會,將剪刀尖銳的一端對著自己腰腹遞向虞秋。隻要她往前推來,他絕不會閃躲。
虞秋看著他手上的剪刀,眼眸一亮,急切道:“殿下,我幫你修剪下指甲好不好?”
修剪指甲時一不小心就會把他的手指弄破,隻要一道很小的口子,流出一滴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