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荔枝

  第43章 荔枝

  雲珩以為虞秋會要求他溫柔體貼, 不能再如今日這般給她難堪。


  他確實過分了些,都把人氣哭了,想著虞秋當真這麽提了的話,他就順勢答應了, 沒必要與個姑娘計較。


  ===第46節===

  可是虞秋讓他跳水裏撈東西。


  她弄丟了東西, 不認錯, 還讓他下水撿。


  雲珩臉色鐵青,虞秋沒看見, 因為她還淚眼婆娑。


  沒等到雲珩答應她毫不意外, 太子當然不會親自下水撿東西, 她也沒法子讓雲珩下去, 會提這個要求, 完全因為是雲珩先逼她下水的。


  “不去算了,就當你沒承諾過,我也沒說過那樣的話……”


  雲珩道:“把你說過的話給我刻在心上記清楚了。”


  虞秋揉著眼抬起頭,他這是答應下水了?

  那要把雲琅喊過來才行,雲琅是個牆頭草,但是看熱鬧嘲笑人的本事厲害, 雲珩的笑話一定要多找幾個人來看。


  這日他二人相處時氣氛不大好,丫鬟們一直沒敢靠近,虞秋正尋差人去喊雲琅, 有丫鬟過來了。


  可丫鬟是來通傳的,“蔓秀小姐與餘公子到訪。”


  虞秋的情緒被打斷,不過撈玉佩的事不急於一時, 先把話與餘延宗說清楚比較重要。正好能讓雲珩親耳聽見了, 省得以後餘延宗做出什麽謀害太子的事讓雲珩遷怒於她。


  她曾在夢中與雲珩說過餘家人不安好心, 雲珩應該會答應躲在暗處偷聽他們說話吧……


  虞秋眼眸壓低, 轉了半圈,悄悄抬起。


  與雲珩四目相對,她撇開臉,扭頭朝花廳走去。


  虞秋走得很快,出了小橋轉彎到了連廊,跨過廊門時偷偷轉眼往回看,看見雲珩闊步跟來。


  她輕哼一聲,走得更快了。她可不想與雲珩並肩走著。


  將到花廳她才放緩腳步,等雲珩到了跟前,低聲道:“你又不認得他們,跟來做什麽?”


  “來聽聽太子妃是不是與別人編排孤。”


  虞秋不滿,但這正好如了她的意,她忍下,指著花廳外側的小門道:“隻能在隔間聽。”


  雲珩找茬,“孤就這麽見不得人?”


  虞秋都想趕他走了,真難纏。


  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姓雲的都不正常,然後……然後虞秋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服他進去了。


  她欲言又止,總不能說我就是想讓你偷聽吧?


  想不出理由,她雙腳挪動著離雲珩近了點,抬起手把他往小門輕推了一下。當然沒能推動。


  她抬手的時候寬大的袖口滑落,錦繡絹緞堆疊著露出凝霜手腕與裏麵的玉鐲,一起搭在了雲珩手臂上。


  虞秋又推了一下,依然沒推動,抬起臉氣鼓鼓地看他。


  雲珩視線從她手上移到臉上,再落回去,撥開她的手,轉身進了隔間。


  虞秋這才滿意了,微整下儀表,再一次揉揉眼,進了花廳。


  餘延宗怕再遇見雲琅,不敢輕易堵攔虞秋,之後不久,虞秋去官署多次探望雲珩的事情傳開,兩人越是感情好,餘延宗越是焦躁。


  因為虞秋母親的事情,他一直覺得虞秋也會很重情愛,近年來多次暗示,可虞秋那腦袋就跟木頭做的一樣,根本聽不懂其中深意,對情愛之事更是一竅不通。


  也因此,他很不能理解虞秋為何這麽快就接納了雲珩。


  他把問題歸咎於他因為腿腳受傷不便的那幾日,是他疏於引導虞秋,才讓雲珩有了可趁之機。


  這次他做了充足的準備,兄妹兩人一齊上門,有多年的情誼在,虞秋一定會見他。他勸說不了虞秋,還有餘蔓秀出力。


  他想的很多,連見虞秋的第一句是先放低身段訴說養傷期間的苦悶,以博取同情都想好了,可當虞秋跨進花廳時,盈盈雙目望來,就讓他失了神,忘記該如何開口了。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一個人身上忽然多出許多活力,嬌娜可人,讓他自慚形穢。


  餘蔓秀也覺得虞秋與之前不大一樣,她不敢細看虞秋,覺得羞恥。因為虞秋將成太子妃,而她上次來說過,她興許會被送去給太子做妾。


  餘蔓秀的父親官職不如虞行束,她的用度也不及虞秋,但虞秋沒有母親,她從未在虞秋麵前感到自卑,直到今日。


  她後悔當日對虞秋訴苦了。


  虞秋說了幾句客套話讓這兩人回神,飲罷一盞茶,餘延宗想起來意,道:“阿秋,你府中花草多,可要試著在府上操辦一場賞花宴?”


  “不曾。”父女倆都愛自在,從不搞那些熱鬧。


  餘延宗下一句就暴漏了目的,“你沒學過操持這些,以後成了太子妃,少不得要招待命婦與後宅夫人來往,更不用說他日太子……”


  他適時停住。


  太子登基,虞秋就成皇後了,要做的就不止後宅那一點事了,佳節宮宴、祭天祈福、皇室子弟壽辰、宴請外邦來使等等,均需參與。


  虞秋才在雲珩那占了便宜,等著雲珩下水撈玉佩呢,好心情在聽懂他這暗示時蕩然無存。


  她連一場賞花宴都沒操持過,這些更是難以做好。虞秋低頭看著茶麵不吭聲。


  見狀,餘延宗心中安定幾分,又說笑道:“我記得阿秋你第一次去別人府上赴宴時,緊張得一步都不敢離開我娘,現在一想你要操辦那麽多隆重席宴,就覺得吃驚。阿秋,你可還記得十三歲那年……”


  虞秋不記得那些糗事,也不想聽。


  隔壁還有一個雲珩呢,她前不久才無意間戲耍了雲珩,讓雲珩以為她心機深沉,才不想被他看輕了。


  虞秋腦子被逼著轉動起來,擱下茶盞,道:“那是年紀小不懂事,以後有太子看顧,他心思靈敏、考慮周到,絕不會讓我出醜。晚宴之類的事情我是沒做過,可太子妃身邊自有宮娥與禮部官員相助,再不行我就去找我姨母與表姐,她們見多識廣,什麽都能應付得過來,你大可放心。”


  餘延宗的臉色霎時難看無比,他轉頭看餘蔓秀,餘蔓秀從最初寒暄後就低著頭沒動靜,此時依舊。


  氣氛尷尬了一會兒,餘延宗又道:“就算如此,皇家多爭鬥,太子現在後宅無人,今後必會擴充,你哪裏會與人邀寵……”


  這簡直就是當著雲珩的麵說她不會討好雲珩了,誰要去討好他了!


  虞秋又一次惱羞起來,她還得假裝與雲珩恩愛,忍恥含羞道:“我是他求娶的太子妃,他就算厭倦了也要好好待我,不然他在百官眼中成了什麽東西了?”


  她聲音很大,也是在說給隔間的雲珩聽,提醒他要保持住愛護妻子的溫良太子的表象。


  餘延宗心情沉重。巷子裏對話時,虞秋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不知反駁,這才沒多久,口齒忽然伶俐了起來。連續兩次有理有據辯駁了回來,讓他覺得不安。


  如以前那樣對待虞秋的法子已經失靈了,他隻得道:“是,太子定會好好待你。”


  就在這停頓的間隙,一道輕微的“哢擦”聲從隔壁傳來,餘延宗被雲琅嚇怕了,提防道:“誰?”


  虞秋:“……沒誰,你聽錯了吧。”


  她話音才落,又一道類似的聲音響著,聽著像是剝殼的聲音。虞秋心生惱怒,連續兩次,雲珩一定是故意的。


  餘延宗站起來,警惕道:“隔壁有人?是誰?你爹不是不在家嗎?”


  那聲響不疾不徐,根本就沒有遮掩或者停下的意思,虞秋忍無可忍,憤然道:“是我買來的一隻狐狸,長得醜,不聽話,又懶又饞,一定是在啃桌角了,明日我就把他扔掉。”


  窸窣的聲音微妙地停了一下,又重新開始了。


  餘延宗一聽也是,倘使隔壁是個人,必定是要安靜無聲的。


  他放了心,不去想什麽狐狸或者桌角的事,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聲音低下,“……皇權顛覆,萬一太子出了意外,你要如何自保?”


  “你怎麽知道太子會出意外?”虞秋想起上輩子他逼自己下毒的事,還有巷子裏他說過的話,問,“你說有法子讓我與太子的賜婚作罷,是什麽法子?”


  餘延宗對此閉口不答,道:“你隻要告訴我,你要如何自保。”


  虞秋在套話這方麵一向不行,假扮神仙姐姐這麽久,也沒能從雲珩嘴巴裏套出什麽正經事。


  她放棄追問,隻想斷了餘延宗的念想,想了一想,吐字清晰、幹脆利落地回道:“那我就與他一起死。”


  餘延宗麵色轉白,隔壁窸窣的“啃桌角”聲音也停下。


  對話已進行不下去,勉強又坐了會兒,餘蔓秀出聲要離去。


  虞秋將人送走,長舒口氣。總算是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了,就算是雲珩也別想捏到她的短處。


  她惦記著對雲珩興師問罪,偷聽別人說話怎麽能故意弄出聲音呢。她輕快地繞去隔壁,雲珩正好正要踏出小門,兩人隔著門檻撞上。


  看見他手中捏著顆圓滾滾的紅皮荔枝,虞秋氣極,“你吃也就吃了,故意弄出聲響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在偷聽嗎?”


  “別人”兩個字讓雲珩心順,他兩指一錯,捏開荔枝外殼,問:“你養的醜狐狸在哪呢?”


  “……”虞秋眼神心虛地飄向一邊。雲珩給她拖了後腿,她罵了雲珩一句,算是扯平了。


  她不再提這事,故作大方道:“算了,不與你計較這事了,先去撈玉佩吧……”


  “玉佩?我給你那塊鴛鴦玉佩?”


  雲珩看著她點頭,冷嗤一聲,側身讓開。


  虞秋莫名,下意識看過去,見隔間裏麵的小桌上有兩個碟子,一個裝著紅皮荔枝,一個是剝好的剔透果肉。


  她疑惑地轉回頭,停頓一下,猛地再轉回去,終於看見了桌角處擺著的一塊玉佩。


  是一塊很普通的、街麵上隨處可見的方形玉佩,也是她丟入水中的那塊。


  雲珩給她的鴛鴦玉佩,她根本不敢弄丟,還好好的在她房間裏收著呢。


  被人拆穿了謊言,虞秋瞬間紅透了臉,磕磕巴巴道:“說、說好的,你自己下去撈的,怎麽、怎麽能讓別人替你……”


  “讓我自己下水撈,你有想過後果嗎?”雲珩手中荔枝已剝去了殼,晶瑩果肉顫動著遞到虞秋嘴邊,被她偏著頭躲開。


  “不吃是吧?那我待會兒就跳入水中。”


  虞秋不以為意,跳就跳唄,她巴不得雲珩跳進去弄得滿身狼狽,讓所有人看他的笑話。


  雲珩看著她,悠然道,“太子與未來太子妃感情甚篤,太子前來探望,在府中待了一個多時辰,離開時頭發半濕,還特意換了身衣裳。”


  給虞秋留下足夠的時間反應,他道:“我就知道你心眼壞,是想讓我下水弄得狼狽不堪,再壞了我的好名聲,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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