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來龍去脈
聽聞她的問話,月軒猛的一震,蠕動了幾下嘴唇,卻始終發不出來一點聲音。
這時,他一側的啞丫已然自覺起身,她先是去挑了下燈花,復又尋了借口去了樓下。
屋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靜到幾乎都能聽清彼此的呼吸聲。良久之後,劉槿輕輕嘆了一口氣,為自己與他分別斟了一杯茶,「我不是外人。」
月軒抬起眸子,飛快的望了她一眼,只見她的側臉在橘黃色的光暈下更顯柔和,他在心中掙扎一番,最終也是學著她一聲輕嘆,「我……我們不應該給你惹麻煩。劉姐姐,我一直都知道,你待我們姐弟,如同家人一般,我們又怎能再給你添麻煩。……所以,劉姐姐你就且當今日沒有遇見我們,先行回陽安吧。還有我爹娘……勞煩你幫忙照看幾天,待我安頓好之後,勢必會來接他們……」
「很嚴重的麻煩?」劉槿重重放下茶盞,對於他的請求避而不談,反倒繼續刨根問底。
沒有弄清原委,這讓她如何放心的下?
「劉姐姐,我們招惹的大概是這片土地上最為尊貴的人……」原本月軒就不是能藏得住話的性子,只是這事茲事體大,一不小心甚至有滅族之險,他方才斂了性子,閉口不談。然而眼下,劉姐姐在身邊,他不知怎的就又管不住了自己的嘴巴。
「……」
一陣緘默之後,劉槿方才回過神來。最尊貴的人,也就只有金鑾殿上的那位了……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且將來龍去脈說給我聽。」
「當日,我和姐姐一道到了京都,原本我打算第二日就跟錢老二一道回陽安,但是那天早晨,我姐姐卻割腕了……」
他抿了抿唇角,沉聲說道,「所幸當日我起的早,迷迷糊糊之間也忘了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想要與姐姐再道聲別。」
說到這裡,月軒神色難掩激動。
他差一點,差一點就再也見不著自己姐姐了……
幸好,幸好當天他起的早,想起自己還沒跟姐姐說,若是狗蛋膽敢欺負於她,她一定要修書給他。不管他在哪裡,做著何事,都會快馬加鞭的過來幫她教訓於他。但他卻沒想到,推門進內,映入眼帘的卻是姐姐鮮血橫流的皓腕……
然而,他與聞訊而來的狗蛋無論如何盤問,姐姐都不願開口。只是面如死灰的發著呆。
後來還是狗蛋攔下了著急跺腳的他,暗地裡弄明了來龍去脈。
這一切都是源自於住在姐姐隔壁的一位黃公子。
這黃公子他們倒也見過,曾在清水鎮知味觀里與他們有過一面之緣。趁著黃公子身邊的一位姓許的半老『人妖』如廁的時候,他與狗蛋綁走了他。
幾經拷打,他們方才知道原來他們綁來的這姓許的竟然是大內總管。
看到他們微變的臉色,許公公頓時色厲內荏的呵斥他們快將他放開。
然而許公公終究是打錯了算盤,受傷害的是可是他的姐姐,狗蛋的心上人,他們就算拼了一條命也斷不會讓傷害姐姐的人好過!
在狗蛋殘忍的逼問下,許公公終於說了實話。
當初劉槿為黃公子做全梨之宴時,許公公曾偷偷匐在牆角邊,看出了昭帝對劉槿的不一般。但奈何他們當初走的急,這事兒也就沒了尾音。
近幾日里,昭帝忽然聽雲妃娘娘提起,東城突然開了個永寧街,似乎還是清水鎮上來的人所開。
雲妃娘娘本意是想借昭帝的手,來替雲家收拾這死對頭。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昭帝一聽永寧兩個字就變了臉色,反倒罰她抄了一百遍婦德。
又過了幾日,昭帝當初派去清水鎮尋鐵礦的人傳回了好消息,私下裡他藉助雲妃娘娘之力招買來的兵馬也逐漸訓練的井井有序。
就這樣昭帝越來越不再顧忌老臣子的威脅,手段更加強硬。許公公知曉,這永寧郡主身份尷尬,又曾是『故去』的晉王之妃。
昭帝也大可以當初帶回她,暗自圈養起來,但他沒有。
許公公猜測,這永寧郡主在昭帝心中的地位應當比他知曉的更為重要。昭帝這分明就是想光明正大的迎娶人家!
某日,昭帝帶著他,美名曰微服出巡,但許公公知道,他們不住雲家的客棧反倒來了永寧街上的靜隅客棧,……昭帝這是醉溫之意不在酒。【零↑九△小↓說△網】
然而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這永寧街上並無劉槿的蹤影。
按理說這街以永寧郡主之封號命名,私下裡更是傳揚著大東家姓劉。所以他們還是有些不死心,猜測著永寧郡主一個女人家大概是不好意思拋頭露面,所以外頭沒有關於她的消息。
就這樣,他與裴元朗、張川分為三路,明裡暗裡的打聽著劉槿的住處。
過了兩三天,他突然聽見有夥計議論,永寧街大東家的姐姐來了京都,就落腳在這靜隅客棧!
許公公這才想起,當初在清水鎮上時,永寧郡主好像是有個來路不明的弟弟。他猛然一驚,機會來了!
這一晚他並未驚動裴元朗他們,而是自己偷偷弄了迷藥。『永寧郡主』一個女人家他還是背的動的。只是當他背著『永寧郡主』到了昭帝房門前,卻發現張川那小子居然也在偷偷摸摸的對著昭帝房裡吹迷藥。
他眸子危險的一眯,這不知死活的傢伙。
以昭帝的功力,豈會被迷倒?但他沒想到,昭帝這日喝了好幾罈子烈酒,正醉的厲害。
看著張川平安無事的在昭帝門前奸笑著,許公公不由得有些跺腳。
然而,就一眨眼的功夫,張川那小子居然又飛快的走了。許公公不由得有些傻眼,他連忙將『永寧郡主』送入了昭帝房間,甚至都沒來得及替『永寧郡主』去掉臉上的帷帽就慌忙將這空間留給了她與昭帝。
他偷笑著立在門前,聽著屋內撕扯著衣料的滋啦聲,以及女子輕輕的低吟聲,他腦海里甚至都開始浮現自己日後在昭帝面前更為得臉的景象。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感謝張川那個蠢貨,幸得他吹了春-葯入房間,昭帝才能玩的這麼歡。
明日里,昭帝如若問起,他只需說是他尋來了『永寧郡主』與昭帝敘舊,送『永寧郡主』入的房間即可。
至於這春藥,他倒沒想著拿來做文章,在昭帝面前給張川上眼藥。
一方面,昭帝發覺不對勁必然會查出真相,無需他多此一舉。另一方面,若是讓昭帝知道了他不但不制止,甚至藉助了張川的方便,昭帝難免不會遷怒於他。
許公公算盤打得響亮,可就在這時,張川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一個娉娉婷婷的妖嬈女子……
他正思忖著該如何擋住張川時,裴元朗又突然火急火燎的出現,與張川二人糾纏了起來,就這樣狗咬狗,他得利。
直到晨光熹微,天色漸亮,昭帝才喚了他入內。
但……昭帝的眉心居然是蹙著的!
許公公突覺不妙,果然,昭帝低沉陰狠的問起了這女子是誰!許公公偷瞥了一眼匐在地下的女子,不由得雙腿開始打顫,這……倒是眼熟,然而卻不是永寧郡主的臉!
震驚之下,許公公慌忙甩鍋給張川,說是他尋到的「永寧郡主」。
昭帝本是想將這突然爬了龍床的女子弄死,然而卻又突然想起她是槿妹身邊的人,索性他就將許公公哪來的將她再扔回哪去。
送走這女子后,許公公又忐忑的回了房間。
好在張川一聽天上掉下來功事砸到自己身上,立馬忙不迭的應了下來。然而他卻沒想到他剛應下,就已死不瞑目。
昭帝多疑,又尋了裴元朗來問話。
裴元朗與這張川向來是死對頭,爭權奪勢從未休止。更何況他昨日里還目睹了張川欲意送自己妹子去昭帝房間,現下他更是添油加醋的將這張川罪名坐實,甚至還鼓動著昭帝誅他九族。
就這樣許公公逃出了生天,只是他……剛出龍潭又入虎穴,竟然蹲個茅坑都能遇到『閻王爺』。
「許公公死了……」月軒面色微白,沉聲說道。
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少年,第一次殺人他難免有幾分懼然。
劉槿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昭帝沒有發現?」
「發現了吧。」月軒猛的灌過一口茶,接著說道,「但……狗蛋把他丟去了那個叫裴元朗的人的房間。」
裴元朗……
劉槿撓了撓頭,這個人的名字甚是耳熟。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這不就是當初宣旨誅殺晉王府滿門的那個醜八怪嗎?
張川背叛過寧遠,他死了,劉槿很高興。
這裴元朗也害過寧遠,若是他也死了,那麼她會更高興。
於是,她激動而又興奮的問道,「他也死了?」
月軒搖了搖頭,「沒有。後來我見過他,是在雲家別院。出了這事兒后,黃公子就突然離開了永寧街,似是要回皇宮,但突然遇到了一個雲家管事,就又去了雲家別院,我不知裴元朗功力如何,沒敢離得太近,但也打聽到似乎是為了什麼鐵礦的事……」
「我和狗蛋都知道,他在雲家別院的日子裡是我們唯一報仇的機會。不然那深宮大院豈是我等就能輕易進去的地方?只是……姐姐好像也知曉了我們的籌劃。」
「她終於不再鬧著要自殺,卻是開始半步不離的看著我們。」
月軒嘆了一口氣,目光放遠,「後來,梓弟給她下了蒙汗藥。但暈倒之前,她說,若是我們因這事去而不返,那就與她九泉之下相見。」
「我知道,姐姐是說我們若死,她不會獨活。後來還是梓弟想出的辦法,他說了一個什麼典故,男不養貓的典故……」
劉槿一愣,喃喃道,「漢末,蜀漢裸眠成風。李郎喜貓,夜必共枕。入夜,李郎春夢,塵根起伏。貓驚為鼠,捕之,塵根斷,吞食。有鄰聞之,廣為傳。故老者多囑子孫:貓為男患,不可養之。史記,蜀太監盛,亦貓為之……」
這是她當年無聊之時,寫下的前世曾看過的書中的趣事。
以供反覆翻看,打發時間。
她沒想到梓弟居然也偷看過,還記得這一段。
後來的事不消月軒細說她也已明了,大概就是他們想辦法給昭帝再下了次葯。然後放了野貓……
怪不得前陣子聽人說,昭帝舉國殘殺野貓家貓,甚至有個J女捨不得丟棄愛貓,被人報給昭帝后,他又再次下令舉國殘殺J女。
當真是喪心病狂!
想到這裡,劉槿猛的一驚。寧遠他……在京都。
這些事他必然也已知曉,憑著他憂國憂民的性子,怕是錢老大尋不回他了……她彷彿突然失了力氣,頹廢的靠在牆邊。
然而,再回過神后,她一雙杏眸之中又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