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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富婆

  至少,不叫他被有心人「屈打成招」,「含冤而死」。


  季昭雅聞言,左手習慣性的捏住下巴,指肚刮著臨近喉結的一層薄薄的青茬。「史文罪不至死。」


  一側的明宇也中肯的點點頭。


  晴嵐和十三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罪不至死,不代表著不會死,嚴家若下狠心力保徐春榮,那史文肯定是活不成的。


  在牢中畏罪自盡?或是流放途中身體虛弱不堪長途跋涉?

  反正最終的結果都是死。


  「如果林世子…」能從史文口中挖出有用的信息,而這些信息卻對嚴家不利……

  果然人是不禁念叨的,晴嵐的話還沒說完,元堇就推門進來了。


  談話被迫中斷。


  「我找你找的好苦啊~!」元堇一把抓住晴嵐的手,滿臉的「哀怨」。


  「來,吃塊糖舔舔嘴兒~」晴嵐掏出一把薄荷糖。


  元堇嘴巴撅的老高,掃了一眼桌面,「怎麼,就只有糖啊?」


  正說著呢,美人們手托托盤魚貫而入,身姿婀娜,素手芊芊配上白底朱紅彩繪的碟盞,著實賞心悅目。


  晴嵐揚眉,「喏,還有這些~!」


  元堇癟癟嘴,跑了一上午都跑餓了,先吃飽了再說。


  ******

  吃完飯,一行人又回了忠義侯府,按十三的說法是:與長輩們商量婚禮的細節。


  而作為準新娘的舒晴嵐,卻被大家排除在外,這個頑固的舊習俗,讓人上哪說理去!

  所以夏日炎炎的午後,她正和朱元堇悠哉悠哉的坐在雍丞院兒的花廳里歇涼。


  「元堇,我需要人手。」晴嵐將一碗剝好的葡萄遞給朱元堇。


  朱元堇好歹忍住了翻向晴嵐的白眼兒,這會兒才知道著急,晚~了!想到那佔地約十頃的端王府,元堇沒由來的一陣「幸災樂禍」。


  挑起一枚翠綠如滴的葡萄,元堇不慌不忙道:「什麼人?」你身邊嬤嬤婢女的份額不是湊齊了嗎?

  「侍衛。」女侍衛!


  好心疼自己的荷包包~~~

  元堇知道晴嵐這是打起了長公主私兵的主意,「多少?」


  晴嵐眨眨眼,試探的伸出食指:「一百?」


  嗬!你還真敢要!長公主的私兵加起來不過千人!

  元堇繼續吃葡萄,不搭理這貨,獅子大開口啊~!這活兒接不了!


  多了少了?


  晴嵐抻過腦袋,「要不…五十?」不能再少了,那麼大的院子,五十分成兩班倒,真的不能再少了!

  元堇吞下葡萄,仰了仰下頜:「我幫你問問吧~」


  耶~!


  元堇一開口,就知有沒有!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應了!

  端王府有一千個侍衛的名額,五十個女兵應該不算打眼吧~?


  「那個…」晴嵐故意壓低聲音,「徐春榮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元堇立時兩眼放光,「怎會不知!」京里都傳遍了,說什麼的都有!


  什麼徐春榮的孩子是嚴世藩的,小二房邵佳嘉母女同侍一夫,還為著孩子的去出打起來了。徐春榮想把孩子放在邵佳嘉名下,奈何邵佳嘉不同意…


  還有說孩子是嚴嵩的,原本嚴嵩只有一子,現在老來得子,嚴世藩怕幼弟搶自己家產,所以想害徐春榮小產等等。


  反正版本居多,無一例外地脫不開嚴家,都能寫好幾部家庭倫理大戲了。


  「那你知道徐春榮現在在哪兒嗎?」


  元堇換上一臉奸笑。


  難道…人在林府?

  晴嵐指了指元堇的手心,元堇嗤笑道:「怎麼可能~!」


  徐春榮懷了孕,還是高齡產婦,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屍兩命。林胤飛再謹慎,也不會把林家牽扯進來。


  「你別問了,反正人安全就是了。」元堇也不知道徐春榮這會在哪兒,不過慎齋既然這麼說了,人就肯定是沒問題。


  「如果,我是說如果,嚴世藩上奏朝廷,請求邵佳嘉去照顧她娘,世子當如何?」


  元堇的笑顏在臉上慢慢凝固,「你是說…不能吧,那可是她親娘!」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嚴世藩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娘親又如何?人都是自私的,邵佳嘉也得活命啊。


  以嚴世藩今時今日的地位,徐春榮死不死,怎麼死,都是很有講究的。


  一方面不能寒了嚴黨眾人的心,另一方面也不能墮了嚴氏一門的名聲,雖然嚴氏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名聲可言。


  就連孔尚賢,嚴家的女婿,對此也非常不恥。


  李唐遺風也好,社會開放也罷,這事兒在道德層面上說不過去!

  你陷害別人,真相暴露就叫底下人背黑鍋,是,這種招數在官場上屢見不鮮。狡兔死,走狗烹,徐春榮手上也不幹凈,算是罪有應得。


  但僅憑一個徐春榮,有這麼大能耐嗎?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嚴世藩,嚴家這顆大樹的樹根爛了,才挖出這麼多腌臢骯髒來。


  至於史文,他當真對枕邊人謀划的事一點也不知道么?別扯淡了。


  史文不是好鳥,但晴嵐更不願意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可以利用一把,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伸出手,相信自己這根「救命稻草」,會是史文目前唯一的選擇。


  ******

  晚上,客人走後,晴嵐隨舒老二夫婦來到書房。


  「爹,娘,啥事兒啊?」表情這樣嚴肅。


  「晴晴,」三人坐定之後,舒老二將一個長方形的木匣遞給閨女,直接開門見山:「你還有幾個月就嫁人了,爹娘也沒啥好陪(嫁)給你的,這些錢你拿著,就當是壓箱底兒吧。」


  晴嵐接過匣子,打開一看,裡面竟塞滿了銀票,「這是多少?」


  舒老二看了潘二娘一眼,笑道:「十萬兩。」


  多少?!十萬!?

  晴嵐吃驚的睜大眼,「咱家哪來的這麼些錢!?」


  雖說家裡有個溫泉莊子,出息還不錯,但忠義侯府每日消耗不少,最後能落成銀錢的並沒有多少!

  自行車行倒是出息多,但晴嵐的分紅大部分都投到再生產里了;還有美麗時光,前兩年的時候別說掙,不賠錢就算燒高香了!


  還是今年年初,皇上和貴妃去過之後,這門兒生意才慢慢好起來。當然也達不到井噴的狀態,只是略有結餘。


  而這十萬兩…晴嵐拿的燙手。


  她不敢說沒得過別人的「孝敬」,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有了十三和季氏這兩顆大樹,自己已經少走了許多彎路,更是少遞了不少「孝敬」。


  只是……她爹這麼正直的人,怎麼可能受賄呢!

  舒老二撫掌,給閨女解惑:「呵呵,你還記得當初咱們在濟南開的羊肉湯鍋店和燒烤攤么?」


  「不是.……張吉張祥接了?」原本那宅子和門面也是人張家的。


  「是,但方子是咱家出的…」


  舒家出方子,湯鍋和燒烤的味道就不會變,這才是一個食肆的立店之本。


  古人重諾,今人重利,晴嵐想到這裡唏噓不已。


  「…還有羊羔子,都是你大舅給整的,每年分紅也有個幾千兩。」


  這些並不能說服晴嵐,來京城不過四五年的光景,即使每年分紅有個幾千,五年也才多少,離十萬還遠著呢!


  見閨女眼神飄忽,潘二娘接過話頭,「你也知道,你三姥爺那些產業都在東北,府里吃的大多都是莊子上的出息,還有里裡外外這一大家子人,你三姥爺就給了我一些銀錢,打理侯府…」


  不是吧!?貪墨?!


  晴嵐直接站了起來,潘二娘斥她,「你急啥,坐下坐下,聽娘說完。」


  晴嵐咽了口吐沫,悶聲道:「我晚上吃多了,還是站著聽吧。」


  潘二娘陸陸續續給晴嵐算了幾筆賬,無非是忠義侯府日常的花銷流水等等,總之一句話,三姥爺給的這錢,剛好能平(莊子上的)賬。


  那也不夠十萬吧?

  「再就是你爹跟你大舅,合夥做販馬販羊的生意。」潘二娘笑著解釋,一副與有榮焉。


  蒙古人戰敗,蒙古馬和草原羊也陡然緊俏起來,舅婿二人瞅準時機,說動「內應」拉其囿,冒著被族人驅逐的風險,跟潘家繼續做生意,還越做越大。


  「當時正好你也給了爹錢,賣馬掙得那些都在這裡頭呢。」舒老二挺直了身子,嘴角略有些「自豪」的上揚。


  自打晴嵐有自行車行的分紅之後,每年會將到手的大部分收益拿出來補貼家用。舒老二是賬房出身,一手錢生錢的本領是印刻在骨子裡的職業技能。


  只是……十萬兩啊,家裡的全部家當也就這些了吧……

  晴嵐眼眶紅潤潤的,最近怎麼回事,還學會閨閣女子那種多愁善感了,肯定是在家裡待久了的原因。


  「太多了,」晴嵐將匣子重新放回舒老二面前,「真的太多了,明宇也該相看媳婦兒了。」


  潘二娘又將匣子推了回來,「明宇不急,季先生的意思是等他下場再說。還有兩年呢,我和你爹再掙唄!」


  「明宇讀書下場還要不少錢呢!」前頭打點考試,後頭打點官職,哪一樣不得花錢!

  「你放心,我和你娘還留了些,夠明宇使的。」到底留了多少,舒老二卻始終不肯透露。


  「你嫁的不是一般人家,今天咱們也都去看了,端王府那麼大,得養多少下人?你沒點銀錢傍身,……小心叫下頭的人糊弄了去!」舒老二一心一意的為著自家姑娘打算。


  晴嵐咬了咬下唇,「養多少人管我什麼事,要養也是十三掏錢。」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沒毛病。


  潘二娘瞪了她一眼,「是,他是該養你,但王府的女主子是誰,不是你啊!」


  晴嵐低頭輕叨著,「王妃有俸祿,當官兒也有俸祿。」


  「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子俸祿!」潘二娘真想戳閨女一指頭,但看著閨女光潔的額頭和粉嫩的麵皮,又怕自己手勁兒大,留下印子。


  晴嵐知道她爹娘在擔心什麼,左不過是怕自家出身低,被人瞧不起。


  可是銀錢就真的管用嗎?要是幾百年後,晴嵐或許敢這麼說,但是放到現在……未必。


  舒老二和潘二娘慈愛的瞅著閨女,「收著吧。」語氣中竟有一絲道不出的祈求。


  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

  晴嵐最終還是收下了銀票匣子,因著這份拳拳愛女之心。不過,這僅僅是個開頭。


  第二天,義老侯爺又將晴嵐叫到他的書房,不但給了五萬兩的銀票,還附贈了一個莊子,瀋陽城外的莊子。


  東北看似地廣人稀,但莊子的走俏程度比京城也不多承讓,因為所有土地都歸國有,除了極個別勛貴以外,別人根本拿不到。


  是以,晴嵐堅決不肯收。「您已經給過孫女不少首飾……」成箱成箱的古玩字畫還擺在雍丞院的庫房裡呢!

  「長者賜,不可辭。」義老侯爺板起臉的樣子挺唬人。


  然而晴嵐不是嚇大的,待要爭辯,卻被老人家扣了個大帽子:「你不收就是不孝!」
……

  好,您棒棒噠,我竟無言以對。


  果真不能跟當兵的講理,胡攪蠻纏啊有木有!

  這廂潘老爺子也「不甘示弱」,他送的也是銀票——三萬兩。
……

  幾乎是潘家近幾年來自行車廠的全部收益。


  關鍵是不收還不行,「你瞧不起姥爺是不是?」


  嘚!

  晴嵐最近被銀票砸的直懵圈,怪不得官場上婚喪嫁娶要大辦特辦,這才幾天啊,自己儼然就是一個小富婆啊!

  「這才哪到哪兒,」沈嬤嬤笑著將晴嵐新得來的銀票鎖好,「您就等著添妝吧!」


  添妝么?

  潘四娘成親時太匆忙,故而也沒邀請濰縣眾人,但晴嵐的婚期是春上就定好的,即使沒有舒老二去信,各地區衙門口的告示也貼了。


  所以秋收剛過,忠義侯府就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親戚」。


  最早到的是潘大舅和潘五娘兩家人,結伴上京,可謂傾員出動,連半歲的孩子都沒落下。潘記雜貨鋪和自行車行廠目前都處於停業狀態。


  接著是潘元娘和潘三娘兩家,高錦鵬的孩子都六七歲了,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紀。用潘三娘的話說,就是「吵得人心肝兒亂顫!」


  不但潘老爺子這一枝盡數到齊了,就連潘大老爺的子女孫輩,也一齊上京官禮,好多人晴嵐見都沒見過。


  忠義侯府豈止是熱鬧,隔著圍牆都能聽見孩子群的歡呼笑鬧聲,幾個嬤嬤直接搬進了雍丞院,沒辦法,潘家從上到下個頂個的大嗓門兒,實在太吵了!

  即便潘家人來的再多,集賢衚衕的宅子也一直空著,在舒老二的期盼中,舒大姑和舒老大終於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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