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下雪
「師姐,謝謝你。」
背後傳來的一句,讓壽安公主一滯。嘴唇微動,喃喃道。
「但願真的是為你們好。」
是夜,蘇錦溪趴在床上不願動彈。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枕頭、被子都被潤濕了一大片。
只是她咬著嘴唇,不讓絲毫哽咽的聲音發出。因而就是嬋衣,也沒有發現裡面的異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安靜下來。起身看窗外的明月,卻看到嬋衣窗下的身影。
和在蘇府時一樣,她應該是不放心她的。
猛然間,她想起了張伯、想起流清、想起翹楚.……想起那些珍視她的,她珍視的人。
「張伯他們還好嗎?」
「他們.……都很好。」嬋衣猶豫了下,最終落了個都很好。
小姐如今這樣,還是不要讓她再為那些觸不到的煩心了。
其實自唐國一戰之後,國力大不如之前,皇上每日焦頭爛額的討好大周,安撫漢國。不知是何原因,竟遷怒蘇府,蘇葉楠被免了職賦閑在家,大夫人半死不活的醒不來,每日只拿了月姨娘出氣。
前幾日翰哥實在受不住頂了幾句,張伯怕他挨打擋了下,誰料竟被好事的三房拿來亂嚼舌頭,說什麼張伯和月姨娘不清楚。黑的白的傳的府里沸沸揚揚,三房也算豁出去了,自李灝寒死了失蹤,便也什麼都不顧及了。反正沒了指望,滿腔的怨氣都歸結了蘇錦溪這個之前出謀的人身上,遷怒她身邊的人也是正常。
好在四房管著府里的生計來源,總算是壓了下去,可翰哥的讀書算是停滯了。
至於流清,仍「陪」樊若水在江邊,一僧一俗,也不知今後如何。
還有和小姐有些交情的南宮郡主,竟代替小姐嫁去了漢國。走哪日,除了皇上、皇后,其他皇室宗親及南宮家的人一個不見。
再者就是齊王殿下,聽公爹說,皇上終定了他的皇太弟的旨意,幾日後,竟被他主動請辭。
諸如此,一樁樁一件件,還是瞞過小姐的好。
「哦。」蘇錦溪何等聰慧,從她的一停頓,立刻猜出幾分隱瞞。不過如今的她,卻也顧及不到什麼了。
呼呼的一陣風過,原本的月明之夜竟噼里啪啦的下起雨來。
「你回去歇息吧。」蘇錦溪說過這一句,轉身消失在窗口。
隨之,屋內的燭光也滅了。
「是。」嬋衣輕聲應了一句,看著空落落的窗口,只覺的心也空落落的。失了一會兒神,方沿著屋檐走回屋裡。
第二日,商玄雪早早來了看她,早知她不會如何好休息,但見到她眼底黑了的眼圈,還是眸色暗了。
忘一個人,真的好難是嗎?
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親自打開蓋子。
裡面是一碗白粥,加上幾分小菜,看模樣、聞味道,應該不是一般的菜品。
蘇錦溪卻將目光聚集在他的肩頭。
「下雪了嗎?」
昨晚淅瀝瀝落了一夜的雨,今早就換作雪了嗎?冬天果然是來了。
「嗯。早間還不大,這會兒已經飄的成氣候了。」商玄雪微微撇頭不在意的看了下,又將碟子和筷子取了出來。
蘇錦溪沒接話,卻將小菜朝對面的方向擺了擺。
「你吃了嗎?沒有便一同吧。」
「好。」商玄雪微楞,立刻染上笑意。同坐在了對面。
嬋衣見狀,趕忙立刻又從隔間拿來副碗筷。
商玄雪接過沒有先吃,而是為蘇錦溪加了一片蘑菇。
「這是大周的山中特產,一早采來立刻下菜。」
蘇錦溪顯然也愣了一下,之後,沒吱聲,卻安靜的吃了。
商玄雪看著她,只覺這樣同她過下去也好。每日在他身邊,每日與他同食。一不小心,就是一輩子。
「你也不要總在這悶著了,今天晚上有燈會,到時我來接你。」
商玄雪淡淡說著,心卻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句就是她的不願意。
而蘇錦溪只是微皺了下眉頭。
「這裡是皇宮,太晚,不太方便吧。」
商玄雪當即給她否了。
「無妨,我二哥總管禁軍,他的手下都認識我的,開一下城門不是什麼問題。而且皇上想來不拘這些,就算知曉,也不會怪責的。」
「好。」蘇錦溪說話的時候始終低頭吃飯,並沒有看商玄雪的表情。
而一旁伺候的嬋衣卻看了一個真切。
真沒想到,公子這樣一個清冷、高傲的人,有一日會為了一名女子說的如此小心翼翼。這天下人,也唯有小姐了。
也不怪江順王會將小姐「託付」給公子了。
換作別人,並不定能做到如此。
不,還有一人,查大人。對小姐也是極好的。
只希望公子千萬不要如了查大人那樣。
對面的商玄雪可無心注意嬋衣的所想,全部心思都在蘇錦溪身上。見她應了,立刻心內雀躍起來,難得的笑容一再出現在臉上。
至於李輕塵那裡,自昨晚下雨他就開始發燒,暈暈的叫了蘇錦溪一夜溪兒,直到早上醒來,便一直獃獃的望著窗外看雪。
無痕送湯藥進去的時候,正見他喃喃。
「這天氣,也不知她帶的衣服夠禦寒嗎?」
無痕心裡不好受,目光落在被上的片片血跡,更是觸目驚心。
越發黑了,越發多了。
「主子,該喝葯了。」可他還沒有走近,就被李輕塵伸手止住了。
「拿走。」虛弱的聲音說完,仍舊目不轉睛的看雪。
他曾說過會陪著她看雪,看來是沒機會了。
「主子。」無痕不放棄,又拿著湯藥往前走了一步。
照現在吐血的狀況,若是再不喝些補血的.……
而李輕塵卻根本不在意他的動作,仍舊是看著窗外說道。
「無痕,將我那件紅色裘皮披風拿來。」
端著湯藥的無痕遲疑了一下,李輕塵已經不耐煩了。
「咳咳咳,快去,難道你已經不聽我的令了?」
「屬下不敢。」無痕見到李輕塵嘴角沾上的絲絲暗紅趕忙應下,放下湯藥,轉身往外走去。
還未邁出門檻,李輕塵無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壽安公主說的宴會是後天嗎?」
「正是。」無痕頓住腳步,剛回頭,就看到李輕塵示意他出去的擺手。
只得繼續走了出去。
少時,無痕拿著披風走了進來。
餘光瞅到桌角,滿滿的一碗湯藥仍一滴未動的在哪擺著。
心裡嘆了口氣,將東西捧向李輕塵。
「主子,東西拿來了。」
「嗯,咳咳咳。」
李輕塵捂著嘴輕咳了幾聲,強撐著將披風拽到床上,半靠著床頭,輕輕的撫向上面。
想當日第一次見她,他穿的就是這件,一轉眼,已經幾年了。
若是知道會到今日,他倒寧可不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