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茶湯
老夫人的話反而讓蘇若梅心緒平靜下來。
「既然祖母在忙，我們就改日請安。」之後，不顧還戳在那拗著勁的蘇若蘭，朝丫環們一揮手。
「我們走！」而後，轉身而去。
沒關係，來日方長。不過一個庶女！有的是辦法整她！
待外面沒有了腳步聲，蘇錦溪的眼中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幽暗。目光掃過沈媽媽端來的茶具，心裡有了新的打算。
起身往前略走了一步，微微屈膝施了個禮。
「祖母對錦溪的厚愛，錦溪無以回報。回府前，曾學了幾手淺陋的茶藝，這茶湯不如由我去煮。」
說罷，低頭、垂手，恭順的在原地。
老夫人輕挑眉頭，目光犀利的望向蘇錦溪。
「你還懂茶藝？好，那就在這裡煮吧。」
說話間音調微提，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是。」蘇錦溪應聲抬頭，目光落在桌上的果盤。
「錦溪瞧這茶，估摸祖母平日喜歡淡的，我可巧學了一種新的煮茶的法子，想讓祖母試試。」
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抬頭露出稍許遲疑。
「只是除了茶末，還需一些削皮切塊的水果和蜜汁。」
老夫人眼前一亮，神情中多了些玩味。
「有些意思，你且做做看。」
緊接著，目光掃向不遠的沈媽媽。「按她說的準備。」
「是。」沈媽媽應聲離開。很快將蘇錦溪提的一一取來。
蘇錦溪朝她頷笑過，方才接過東西。隨後，不緊不慢的置於身旁几上。
之後，放穩茶釜，點上風爐。輕輕用蒲扇搖晃幾下，裡面的碳火立刻旺了起來。
很快，水便有了波紋，待「魚目」之勢出現，蘇錦溪抬手朝裡面撒了些鹽花。
再之後，待釜邊水泡泉湧上沖之際，用勺舀出一瓢置几上，一面取過竹夾在其中心循環攪動，一面將則中量好的茶末倒入進去。
直到茶湯濺沫，將之前用勺取出的一瓢水重新澆到釜里。
而後，墊起一塊兒粗麻，先將止沸的茶釜略微提起，置於身旁。
見底下的文火燒的正好。另將一個空著的茶瓶放到了火上，取了些茶碎隨手丟在裡面焙烤。
待壺熱茶香，再將之前茶釜里燒的滾燙的茶湯傾倒到裡面，頓時一股清冽之氣四處開散，還未嘗，已覺得舌尖微甜，齒間縈香。
不僅引得老夫人的興趣非常，門口站著的丫環也都是頻頻側目。
只待蘇錦溪煮罷，一品芝蘭之氣。
誰料，她竟端起茶壺將其中的茶湯全全倒入了角落的瓷缸里。
頃刻間，一壺好茶，只剩下寥寥沾在壁上的濕葉子。
眾人驚訝之餘，蘇錦溪已經氣定神閑的執起注水，重往茶釜中添水了。隨即，各類削皮切塊的水果也被一一放入。
待到水再次燒開，她先開蓋將幾瓣青桔捏碎加汁進去。待開盛、培出湯花后，將茶釜從風爐上取下，仔細的加入蜜汁。
略燜了稍許，取過之前燙過干茶，如今只剩下殘濕茶的茶壺，就著之前的「步子」行雲流水的又走了一遍。
只是略過了將茶湯棄入瓷缸的「項目」，揭開蓋子，而將茶湯沫、餑均勻的酌於碗中。
蒸騰的水汽營冉冉飄散，造出幾番縹緲的意境，襯得一身淡雅的蘇錦溪仿若出世無塵的仙子一般。
待到一切告罄，傾身，為老夫人捧到跟前。
「祖母。」老夫人還在失神，蘇錦溪已經婷婷靜立了。
老夫人被她叫的顫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接過了茶碗。
低頭淺聞瞬間，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果香清甜，茶香醇厚，輕吸一口，立刻從鼻孔滲透到心間。
相較之前引人側目的香氣，竟比之更勝百倍。
接著又試嘗了口。
「嗯，入口甘潤，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想來自己也算個品鑒的行家，可此等煮法、口感卻是第一次見到。
不覺得表露欣喜，抬手示意她走近些。
蘇錦溪款款上前，再次施禮。
「錦溪不敢奪功，是見到祖母琳琅的水果啟發的。說到底是多蒙了祖母。」
句句答的十分順口，似乎真是這個原因。
其實，果茶的做法是得益於張伯。
他懂得很多，尤其是書法和琴藝。煮茶不過是他閑暇玩戲之舉。
他總說，這些都是年輕時在其他大戶家幹活時偷師的，卻從不告訴她師從何處。
每當她練琴時，便常在旁邊煮這樣一壺果茶供她潤口。日子久了她便也會煮了。
「沒想到你的茶技還真是不錯。」
老夫人說著又含了一口在嘴中。
再看眼前的丫頭，除了那片惱人的黑印，依稀幾分熟悉的樣子。似乎那個抓著她裙擺要糖吃的女孩又回來了。
記的她也曾說她會煮茶，可惜沒有了機會，若是煮了，不知是不是也是這個味道。
蘇錦溪見老夫人喜歡果茶的味道，心中暗喜。略斂心緒，神情自若的為她又續上一碗。
「只是小巧罷了。要是祖母不嫌煩，打明起，錦溪每次巳時過來『叨擾』時，就為您煮上一些。」
早知老夫人喜字，喜茶，投其所好的所做果然沒有錯。
「嗯。」老夫人沒再說什麼，接過茶杯，又輕抿了一口。
正在這時，門外丫環急匆匆來報。
「老夫人，三少爺來問安了。」
「念兒？快讓他進來！」老夫人的眼睛驟然放光，毫不遮掩喜悅的喚起門外的大丫環。
「碧珠，趕緊將地龍燒上，免得他凍著。香雪，去把景王妃送來的牛酪取來。三少爺同他父親一樣，自小愛吃這口。」
之後，老夫人又像是怕有什麼遺漏似的，乾脆站起身，親自在房內到處參看。
不都說老人愛幺子嘛，四爺蘇葉盛雖不是老夫人親生，但自小喪母后，就一直由老夫人親自養大。
也不知是不是因愛屋及烏的緣故。老夫人對蘇葉盛的這個獨子疼愛非常。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的性情太過良善。
好在他生在四房不是宗子。只等他再大些，托著自己這把老骨頭親自教導教導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