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無聲無息的戰爭
就在凰帝蠢蠢欲動,想著要如何安置這可人的小僕侍的時候,高台下的淑皇夫狀似無心,肆無忌憚的說道:「呦,這小僕侍可忠誠的很吶,只是不知你這可以打扮了的妝容是要模仿哪一個啊?」
凰帝聽聞此話果然面色微冷。
淑皇夫表情誠懇,「陛下,這仆侍別有居心啊,也不知是誰給他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模仿誰不好?偏偏要模仿那寧願老死在冷宮,也不願接受陛下垂簾的。」
「啪!」的一聲,玉杯炸裂。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夠了,把這狗奴才拖下去斬了,誅九族。」凰帝摔了酒杯,惱怒的說完就拂袖而去。
淑皇夫縮縮腦袋,趕緊跪倒在地。
他向來都是皇宮裡最敢直言的,而且凰帝就喜歡他這種心無城府的樣子,但生在皇宮年紀輕輕就能爬到皇夫的,有哪個是真傻?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雖然生在皇宮,萬般榮寵都靠凰帝喜好,但畢竟陛下年邁,天威難測,誰知道這榮寵還能依靠幾年?
他還得為自己打算,他育有十一皇女,皇女年幼,那個位子算是沒希望了,他只盼著鳳后能對自己和十一皇女多些照拂,能在凰帝百年後放他父女一條生路。
皇女間的鬥爭逐漸激烈,如今凰帝十三女只剩下了五人,除十一皇女外,寄養在鳳后膝下的三皇女在朝中諸多大臣擁護,雖然鳳後身后沒有複雜的家世背景,但僅是陛下對其的尊重就需要好好掂量了。
五皇女攜八皇女為一派,兩人背後家族雖然不及三大家族,但加起來也不遑多讓,是以五皇女在朝中支持者眾多。
七皇女乃新晉三大家族慕容家嫡子,現四大皇貴夫之首的雍華皇貴夫之女。
三派之間的爭奪不是一日兩日了,想要置身事外根本不可能,只有站對隊才能活命,剛剛的敏德皇貴夫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這宮裡就像一隻張開血分大口的沉睡獅子,平日里看起來安樂太平,但只要是獅子一個張合間,就是數不清的人命,運氣好的能在牙縫間逃生,但運氣差的卻只能被悄無聲息的吞入腹中,屍骨無存。
有時候睡覺的時候也會做惡夢驚醒,但卻只能兀自驚慌,肝膽俱裂,發不出一絲聲響。
女人的戰場是硝煙瀰漫,熱血噴濺的,喊殺聲震天。
但男人的戰場卻是表現在一根新奇的金釵里,顧盼生姿的眉眼裡,蘊含在似是而非的話語里,陰謀,暗箭,冷冰冰的殺意隱藏在柔美的外表下,相遇時親熱的喊著哥哥弟弟,轉身後卻是冷笑連連。
這皇宮埋葬了多少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子花樣年華啊!哭不出淚,喊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更加貌美的男子不擇手段的把自己雙手染得血紅,心肝染得漆黑。
敏德皇貴夫是八皇子生父,他今日之死表面上看是仆侍上位,但背後的齷蹉誰又能知道?
比如誰蠱惑了他,賣主求榮?又是誰告訴了他關於那個宮廷禁忌的事情?這種事情細思極恐,不能往深處想。
淑皇夫輕輕搖頭,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事情甩去,算了,難得糊塗啊!
這樣想著,卻還是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八皇女和亂作一團的楊家人,真是可憐。
但既然踏上了爭奪那把椅子的道路,就必定要有赴死的準備,誰也憐憫不得誰。
好好的宴會這會兒卻氣氛詭異。
鳳後為了緩和氣氛,輕聲道:「大家繼續。」
但發生了這等事情,誰也提不起興緻了,都隨便和身邊人閑聊著打發時間。
又過了不一會兒,鳳后離去,宴會才散去。
本是好好的生日宴慶功宴,卻這麼掃興的結束了,很多大臣最善不說,心裡卻抱怨,果然是藍顏禍水,誤國啊!
很多後宮的男人卻心中揣測,汗毛倒立,不知這把火要燒到誰身上才肯罷休。
凰帝沿著一條小路走了很久,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走到了哪裡,心中複雜難辨。
只見一座破爛的宮殿上書寫著三個大字:無夜殿。
幾年了?六七年了吧?
才六七年啊!當年富麗堂皇的無夜殿,如今已經像是年久失修的冷宮了。
不,不是像,而是就是冷宮。
門外一把生鏽的大鎖,門上油漆斑駁,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朱紅顏色。門口雜草叢生。
從門縫裡可以看到屋子裡昏黃的燈光,這麼晚還沒睡么?不知在幹什麼?
屋子裡,於無夜看著那小張紙條一遍又一遍,眼角的笑意始終不曾散去。
上邊寫著:
小主子已尋到,無夜可安心無憂。曾磊書
那孩子還活著!太好了!不知道長成什麼模樣了?像自己還是像方姐?當年送走的時候太小了,還看不出模樣。
多高了?是胖是瘦?這些年不知有沒有吃苦?
於無夜高興極了,但又想到不能相見,急的掉眼淚,如何能安心無憂?
不知道孩子活著還好,雖然憂心自責,但尚且能淡定,現在知道了孩子的消息,卻越發像個毛躁的黃毛小子,不能靜下心來了。
當年於家被血洗,在宮裡勢力也被清理了一遍,只剩下幾個離得遠的旁支,但也已經成不了大器了,個個銷聲匿跡,夾著尾巴做人。
這個小紙條在宮裡數經輾轉,整整一個多月才到了於無夜手中。
於無夜心中的歡喜和焦躁恨不得大聲呼喊來發泄,但最後卻只能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小紙條,像是要銘記這一時刻般。
隨後他挑亮了油燈,不捨得將小紙條引燃。
火苗吞噬掉全部字跡,開出一朵荼蘼的花。
於無夜面帶微笑,孩兒,你等我,這次父親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流落在外了。
站起身,走到窗前,凝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繁華宮殿,於無夜笑了。
既然你讓我家破人亡,我就還你個斷女絕孫!
凰帝在門口徘徊了半天,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嘆了口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