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蔣裔中午匆匆回來一趟, 下午又要出門,簡玟抱著三少爺將他送到門口,巴巴地看著他問道:“什麽時候回來?”
她穿著荷葉邊睡衣, 手上的三少爺被她這樣抱著像是個毛絨玩具, 襯得她像個可憐的孩子, 他對她說:“開個會。”
簡玟點點頭, 乖乖進家了,蔣裔坐上車後又朝家看了眼,她縮在窗邊安靜地望著他。
直到蔣裔的車子從大門口消失不見, 簡玟才收回目光起身去了地下室。
她坐在那間儲存舊物的房間裏, 拿著鎏金香囊在眼前晃悠。
身後突然想起了聲音:“喜歡嗎?”
簡玟回過頭, 驚喜道:“你怎麽又回來了?”
蔣裔將她拽到身前, 捏了捏她的臉:“不去了。”
“那會議怎麽辦?”
他唇邊掛著笑意:“晚點再說。”
簡玟無精打采的臉上突然就有了表情, 拿起手中的鎏金香囊問他:“我從前喜歡嗎?”
蔣裔的視線落在這個香囊上,目光複雜, 簡玟便抬起頭筆直地看著他:“肯定喜歡。”
他笑了下,拿起香囊給她戴上, 簡玟問他:“給我了嗎?”
他對她說:“本來就是你的。”
他們在地下室待了一下午, 他跟她說每樣物件的由來, 淩安走後, 他在英國托人將她生前居住的公寓買了下來,38年的時候那座公寓在狂轟濫炸中也沒能幸免, 好在裏麵的東西完好無損地轉移了, 這才能保留至今。
修聿整個下午都沒找到他們兩, 電話打到了蔣裔這, 蔣裔拿起手機看了眼, 掛掉了。
簡玟靠在他懷裏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手機, 問道:“那個被我扔了的按鍵手機是誰送的?”
他牽起她的手往外走,眼裏透著笑意:“你啊。”
簡玟撇了撇嘴:“怎麽可能?”
“淩安在僧娑洛留下過一筆資產,委托他們在我下一世想起她的時候贈送我一件東西,對於這個東西,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可以讓我能隨身攜帶。
我十八歲來內地找到基金會的人,正是那款手機在國內盛行的時候,我剛來內地沒有可以聯係的方式,他們以淩安的名義將那支手機交給了我。”
簡玟有些怔愣,她一度以為那支手機是他前女友送的,還試圖當著他的麵扔了那支手機來取代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可那天蔣裔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發瘋,到頭來,小醜竟是她自己。
走出地下室她停住了腳步,蔣裔回過頭來壓下身子,饒有興致地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簡玟踮起腳尖認真地看著他:“為了讓你時刻惦記著我,提醒你趕緊找到我。”
淩安的感情是隱忍的,卻也是霸道的,她用仇恨的外衣包裹著自己,讓他直到生命盡頭都不曾真正了解過她的想法,上一世,這是他的遺憾,也是耿耿於懷的執念。
他從沒有在淩安那裏得到的回應,卻在簡玟這裏得到了答案,曆經了大半個世紀的彷徨也終於有了歸途。
他目光遊離在她的唇上,俯身輕輕咬了下,她下意識張開,他順勢探入,勾纏攫取,醉人的氣息燙得她目眩神迷。
腳步聲漸漸逼近,她去推他,他垂眸看著她慌張的樣子,嘴角彎起笑手臂勒緊將她鎖在身前吞噬著她的理智,直到她眉眼裏滿是柔情他才鬆開她,她嘴唇被吻得通紅,一副嬌豔欲滴的模樣。
簡玟轉頭的時候,對上修聿冷冰冰的眸子,顯然他已經靠在那有一會了,滿臉不痛快地轉身丟下兩個字:“吃飯。”
蔣裔讓他們先吃,他坐在一邊參與遠程會議。
修聿趁機對簡玟道:“跟你商量下,你能少當著我的麵讓我戴綠帽嗎?”
簡玟莫名其妙地瞪著他:“我怎麽就讓你戴綠帽子了?”
修聿拿起勺子在雞湯裏撈了撈,撈出一個大雞腿,見簡玟盯著他,便把雞腿放進了她碗裏,對她道:“好歹你上輩子嫁的人是我,你跟他親熱,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簡玟看著被大雞腿蓋滿的碗,連飯都被蓋住了,有些不悅地皺了下眉,把雞腿還給他。
“我上輩子眼神有問題才看上你。”
修聿抽了個一次性手套幫她將雞腿上的肉撕下來重新放進她碗裏。
“我長得差了?我上輩子賺的錢不比老蔣少,多少姑娘擠破我家門檻要跟我,你也不看看當時你嫁給我時多氣派,你穿的那個西式婚紗還是我讓人從,,”
蔣裔從會議中抽身,抬起頭目光涼薄地看了過來,修聿轉而一笑,對簡玟道:“我說到老蔣痛處了,你多少吃點肉,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
簡玟卻悠悠說道:“你在淩安爹眼裏就是個劣紳。”
修聿回道:“劣紳也是紳。”
簡玟冷漠地盯他看了眼,拿著碗往旁邊挪了挪,離他遠點,怕“不要臉”會傳染。
修聿瞧著她這行為,絮叨著:“你說你吧,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連命都不要,眼裏沒一個人的時候是真夠絕情的,你是趙鳳兒的時候肯定對那個烏巴戈也比較冷淡,他小時候受人排擠估計心理不太正常,換到現在來說就是個精神病,一個會巫術的精神病患者,想想都可怕。”
簡玟卻出神道:“就算他當年是個精神病,也經曆了這麽多世,怎麽說也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應該明白人權包括生命和自由的權利,怎麽還執迷不悟呢?”
蔣裔合上了電腦,坐了過來一語道破。
“除非危及到他自身。”
修聿轉過頭來對簡玟說:“我能看一眼你背後的咒印長什麽樣嗎?”
她捂住領口去看蔣裔,蔣裔眼裏卻覆上了不明的笑回看著她,簡玟當即反應過來修聿沒見過淩安身上的咒印意味著什麽,跟著笑了起來。
修聿猛然一愣,發現自己說漏嘴了,氣得連筷子都扔了。
蔣裔抽來一張紙,把那個咒印畫了下來遞給修聿,那是個古怪圖案,兩團扭曲的線條交纏在一起,沒有規則,像瑞士畫家保羅·克利上世紀創作的那幅《死與火》給人的預示,處處透出死亡的氣息。
蔣裔眼神一滯,猛地將紙又奪了過來,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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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突變是在周六的早晨,下了場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蔣裔一早出了門,特地打電話回來詢問簡玟的情況,修聿上樓看了她一眼,人好好的,在睡覺。
丁文竹做完中飯想上樓喊簡玟下來吃,發現她還沒有起床,修聿說別喊她,讓她睡飽了,不然準有起床氣。
雖然丁文竹不知道為什麽修聿如此了解簡小姐,但聽了他的話沒喊她。
一直到了下午三點,修聿看簡玟還沒起來,有些坐不住了,剛準備上樓喊她,蔣裔正好進門。
修聿對他說:“簡玟還沒醒。”
蔣裔感覺不對勁,外套都沒放直接上了樓,推開門看見簡玟依然在沉睡中,再一摸臉,整個人燙得像燒了起來,當即抱著人就去了醫院。
路上簡玟就恢複了意識,靠在蔣裔懷裏喊“難受”,蔣裔比她更難受。
到了醫院輸上液,他們再問她身上哪裏疼,她隻是搖了搖頭,就閉上眼不願說話了。
修聿不停抬頭盯著輸液瓶,麵色發青,蔣裔立在窗邊看著樓下一排青桐,沉默不語。
上一世淩安沒有等到23歲便提早結束了生命,再往前的每一世蔣裔都沒有陪她到最後一刻,他們都不知道這催命的巫術到底會怎麽奪走她的命。
她上周剛發了兩天燒,這才一個星期,人又莫名其妙燒了起來,再好的身體也吃不消這麽折騰。
各項檢查做完,其他毛病沒有,就是燒得渾身滾燙,輸完液稍微降了些溫度,簡玟執意要回家,不肯在醫院過夜,蔣裔便又把她接回了家。
自打那天開始,簡玟的氣色更差了,就連跟修聿拌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人對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噩耗似乎有種天生的感知能力,她主動詢問蔣裔什麽時候能見他爸媽,大概是不想等到狀態更差的時候。
蔣裔告訴她明天上午他出趟門,下午就出發。
第二天簡玟早早就起來了,目送蔣裔出門後,她換上一件純白色打底和一條雙排扣背心裙,然後呆呆地坐在落地窗邊等蔣裔回來。
修聿抱著三少爺走了過來,坐在她旁邊,對她說:“老蔣和你說過嗎?你原來也養過一隻貓,叫二少爺,那貓被你養成了一頭豬,沒點臂力都抱不動。”
她神情空洞地點了點頭。
他又說:“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就帶了隻貓嫁給我,跟我說貓就是嫁妝,那貓跟我八字不合,不是啃我鞋子,就是抓我衣服,我時刻不想把它宰了。後來你走了,也就剩我和二少爺了。”
簡玟轉過眸來,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修聿歎了聲:“行吧,我不說了。”
隔了好半晌,簡玟忽然開口道:“我有點緊張。”
修聿摸著三少爺,說道:“緊張什麽?老蔣父母又不會吃人,他這麽大歲數了討個小姑娘,他父母不樂開花了。”
簡玟的神情卻暗淡了下去,如果她還有很長的壽命,或許這次見他父母也是喜事一樁吧。
她低下頭來的時候,披肩的長發落了下來,雖然化了點淡妝掩蓋了氣色,可眼裏卻沒有神采。
修聿抬手繞著她柔軟的發尾,簡玟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對她說:“我給你剪個頭發吧。”
她遲疑了會:“我留了很久的。”
修聿揚眉道:“你還不肯,我剪頭也是看心情的,一般人我還不願意出手呢。”
他垂下眸,唇邊泛起一絲苦澀:“不是要見公婆嗎?就當送你出嫁了。”
簡玟坐在鏡子前,修聿給她圍上圍布,從他的行李裏翻出一套專業剪發工具,拉過椅子坐在她身後,盯著鏡子中的她看了許久才剪下第一刀。
修聿剪了很久,簡玟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卻還在修剪,她幹脆閉目養神。
等他停下剪刀叫她的時候,簡玟睜開眼看見了一個嶄新的自己。
她的臉不大,剪了短發後人變得精神了些,臉型修飾得更加精致,仿佛變了個人,心情也好了些。
蔣裔正好從外麵走進來,看見她的樣子後,詫異道:“你怎麽把她頭發給剪了?”
修聿收起自己吃飯的工具,低著頭道:“剪短了頭發容易吹幹,免得著涼。”
簡玟走到蔣裔麵前,甩了甩短發問他:“好看嗎?”
蔣裔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當然,東西收拾好了嗎?”
簡玟點點頭,蔣裔讓偉仔把行李提上車,修聿將他們送出屋子,簡玟上車前回頭看了修聿一眼,對他說了聲:“謝謝。”
修聿立馬接道:“要謝我讓姓淩那小子把族譜拍張照來給我當手機屏保啊。”
簡玟白了他一眼,幹脆利落地上了車。
蔣裔說了他一句:“沒話找話。”
他剛轉過身,修聿叫住他:“老蔣。”
蔣裔回過頭來,修聿聳了聳肩:“沒什麽,就是告訴你一聲,她做那個決定前對我說過,既然都要一死,她情願換你一命。”
四周起了風,雲層遮蔽了光線,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這一刻,屬於陳少昭的記憶得到了救贖。
修聿抬起頭,聲音像從悠遠的天邊傳來,催促道:“去吧,快走吧,趁下雨前。”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