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簡玟走出酒店的時候, 蔣裔等在車門邊,她又回頭瞧了眼,陶豔仍然沒走, 幾個大堂的同事叫住她八卦, 還不時看向她, 不用問也知道在打聽她的事。
簡玟收回視線對蔣裔說:“陶豔之前說我和你在一起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蔣裔拉開車門:“你本來就是我的小鳳凰。”
簡玟坐了進去說道:“不過她剛才送了我個新婚禮物, 我打算原諒她了。”
她流露出的孩子氣惹得蔣裔眉宇舒展。
謝老今天穿了件絳紅色的唐裝,很氣派喜慶的樣子,見著他們忙完了, 回去的路上便問婚禮打算怎麽籌備, 是先在這裏辦, 還是回廣東, 考慮到蔣裔的家人都在香港, 謝方年便提到香港那邊也要辦一場。
簡玟卻興致缺缺地問蔣裔:“能不辦嗎?”
蔣裔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嫌麻煩?”
簡玟的目光移向窗外,聲音很輕:“我隻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形式上麵。”
謝方年道:“蔣先生大婚這麽重大的事, 不辦怕是各方都要來問了。”
蔣裔順著簡玟的意願,說道:“你不想辦就不辦了, 想去見見我父母嗎?”
簡玟收回了目光看向他, 蔣裔複又縱容道:“不想見也沒,,”
他還沒說完, 簡玟便打斷道:“應該要去的。”
盡管她並不想在有限的時間裏把精力放在舉辦婚禮這件瑣碎冗雜的事情上, 但還是覺得於情於理都有必要去拜訪下蔣裔的父母。
蔣裔捏了捏她的手:“好,我們先回趟廣東, 下周過去。”
簡玟很順從, 蔣裔怎麽安排, 她都沒有異議。
晚些時候, 蔣裔讓人定了飯店, 把簡玟的家人接來一起吃了頓飯, 雖然婚禮她不想辦,但聘禮蔣裔卻沒有疏忽,該有的禮數都想周到了。
雖說蔣裔如今已經是簡家的女婿了,但在這麽高檔的飯店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簡家人還是有些拘束,蔣裔自然是能感覺到,他陪簡爸喝了些酒,話也比平時多了些,甚至對待梁辰都親和許多,還建議他可以自己盤個車行,資金方麵如果有困難的話,他可以做他的投資人,這讓梁辰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一口一個姐夫長姐夫短的,叫得那叫個親熱。
簡玟跟蔣裔出去應酬過,在酒桌上向來都是別人照顧他的感受,主動跟他攀談,根本不需要他刻意找什麽話題,別人自會想方設法迎合他。
但她的家人並不會酒桌上那一套你來我往,所以今天蔣裔便成了主導者,簡玟發現他的健談已經到達了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境界,無論是向上社交還是向下兼容,他可以和商業夥伴聊政策聊項目聊技術,也可以和她爸媽聊家長裏短。
簡媽總想在女婿麵前抬高自己的女兒,時不時說些誇大其詞的話,簡爸酒喝了幾杯,自尊心作祟,為了在女婿麵前擺擺老丈人的譜,故意賣弄起自己年輕時的風光事跡,甚至還拍著蔣裔的肩膀跟他說你出生晚,我們內地那時候,,
簡玟漲紅著臉,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蔣裔雖然隻是一個三十幾歲的軀殼,但靈魂都可以當爸媽祖宗了,爸媽的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躲過他的眼,特別老爸還一個勁地跟他吹噓他那個年代的事,好幾次老爸說到什麽地名或者什麽事件的時候,蔣裔都笑而不語,簡玟深刻地懷疑老爸肯定有說錯的地方,隻不過蔣裔不點破而已。
一頓飯下來,氣氛非常融洽,本想著有親人陪伴在側,簡玟的情緒能好些,但她似乎更加惆悵了。
她漸漸體會到了蔣裔長久以來的心情,他帶她去吃粵菜那次,她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還說兒時因為雨天哭鬧被幼兒園勸退,想必他聽聞後心裏是不好受的,才會麵色凝重,又無法將真相殘忍地攤在她麵前,隻能壓抑著。
如今的簡玟在麵對家人時是同樣的感覺,她情願他們在最後一天得到消息,也不忍心現在奪走他們的笑容。
如果不是烏巴戈的突然現身,她在蔣裔的陪伴下大概也能糊裏糊塗地走完這一生,隻是蔣裔又怎麽辦呢?
她沒有蔣裔那麽強大的內心,無法在家人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隻想快點結束逃離這短暫的溫馨場麵。
蔣裔問她是回家還是跟她去隆晟,簡玟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他便帶她回了隆晟。
晚上,簡玟穿著真絲睡裙趴在沙發上晃著兩條腿折著手中的便簽紙,蔣裔洗完澡出來,問道:“在折什麽?”
“你猜呀。”
簡玟的手不大,手指又很纖細,折紙的時候十分靈活,她低著頭說起:“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我這個表弟是不靠譜代言人,你投資他得做好血本無歸的準備。還有,他之前可是在我麵前說你做的生意不幹淨的。”
蔣裔今晚喝了不少酒,神情鬆弛,眼尾漾著撩人心魄的笑意。
“他也沒說錯,滇桂軍閥入侵後,盜賊猖獗,經常阻礙水上交通,導致擺渡停運,當時很多華商的輪船公司處境都很艱難,港粵這條線不但無利可圖,有好幾年甚至是虧損的狀態,更別提抗戰以後,毀的毀,燒的燒。
能一直往返於華南河道,,”
他停頓了下,看向她:“我的發家史並不幹淨,在那個年代,你不狠,命就沒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裏盛著淡然的笑,背後是多少的驚心動魄和風雲驟變,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沒法想象的。
與匪戰,與官纏,與兵鬥,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當年能讓盜賊退避三舍、聞風喪膽的陳老板,手下自然跟了一幫亡命之徒,這些人隻有比盜賊更凶殘,才能在航線上殺出一條血路。
簡玟的手頓住,抬起頭問道:“你以前是土匪頭子嗎?”
蔣裔笑了,回她:“差不多吧,解放後就改正道了。”
簡玟想起初次見那個胡婉瑩時,她聽聞蔣裔還在做老本行,詫異地問他那行現在還行得通嗎?蔣裔回胡婉瑩的是“從水裏撈上岸就行得通了”。
簡玟一度聽得雲裏霧裏,現在算是反應過來了,這個“上岸”就是“洗白”的意思,隻不過他說得隱晦。
“胡婉瑩也是僧娑洛的人吧,我以前還搜過她,她現在叫田姿。”
蔣裔“嗯”了聲。
簡玟努了努嘴,不滿道:“她對你有意思嗎?”
蔣裔轉眸瞧著她,無端笑了起來,簡玟莫名其妙道:“笑什麽?”
“她從前的確對我示過好。”
簡玟昂起下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卻聽見蔣裔接下來道:“淩安打了她。”
簡玟倏地坐起來,雙眼放亮:“真的嗎?快跟我說說,讓我爽一下。”
胡婉瑩上一世是周旋在權勢貴族之間的舞女,紅極一時的時候,多的是男人想與她共舞,她身價不菲,舞姿妖嬈,還總喜歡和有婦之夫不清不楚,名聲不大好。
因為僧娑洛這座橋梁,她結識了當時的陳少昭。
淩安整日待在舞廳的那段日子,陳少昭也時常出現,胡婉瑩對陳少昭的到來總是很熱情,久而久之就有傳言,胡婉瑩跟了陳老板。
有次一位很有權勢的太太來找胡婉瑩,唾罵她行為不檢,那天淩安也在,她喝了些酒,坐在一邊冷眼瞧了會,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到胡婉瑩麵前,上去就甩了她一個耳光,這件事轟動一時,成了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大多都是說淩安和那位有權勢的太太私交甚密,看不過去才打了胡婉瑩,不過胡婉瑩自那以後便不敢靠近陳少昭了。
後來日軍入侵,這些舞女三番五次遭到日本人的騷擾,胡婉瑩的下場很慘烈,最後是死在日本人營中。
簡玟聽完後沉默了,手上的折紙也停了下來。所以那次在餐廳碰見,縱使胡婉瑩陰陽怪氣,蔣裔已經不悅了但仍然給了她一分薄麵,想來也是顧及她上輩子所受的苦難。
蔣裔見她發呆,便岔開話題,對她說道:“你表弟本性不壞,做事情哪有一下子功成名就的,慢慢來,就當給他磨磨性子。”
簡玟突然傷感起來,她每一世都早早離開了人世,留下存活於世的家人和朋友,他總是替她照顧著這些人,無論是陶兆之的後代還是淩家人,謝方年和他父親,亦或是很多世以前她留下的兒子,她和別人生的兒子,想到這,簡玟就感覺心塞塞的。
她朝他舉起折紙,是一顆小小的愛心,蔣裔走過去接過她的愛心,將她抱了起來往床上走,她勾著他的脖子問:“我們今晚算不算是新婚夜了?”
蔣裔將她放在柔軟的大床上,用薄被將她蓋住,眼裏噙著笑。
簡玟卻根本睡不著,她又一下子坐起來問他:“我們上一次新婚夜都做了什麽?”
蔣裔顧左右而言他:“太久遠了,哪能記清。”
簡玟卻不依不饒:“胡說,你肯定記得。”
蔣裔默了一會,隻說了句:“你很勇敢。”
簡玟莫名其妙道:“這是什麽評價?”
蔣裔上了床,故意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催促道:“睡覺吧,明早還要去機場。”
簡玟哪裏肯放過他,不滿地跨到他身上,逼問道:“什麽叫我很勇敢?”
她身上帶著洗完澡後的沁香,長發垂下來瘙在他的胸口,撓得人心癢,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本就是難捱的夜,她還非要纏著他討論這種話題。
蔣裔諱莫如深地對她說:“有個跟了我幾年的部下在交戰中死在你爹刀下,我心中有怨,對你就,,不太客氣。”
簡玟“嗯?”了聲,然後突然就理解過來了,當即咧開嘴道:“是不是很野蠻的意思?”
她曖昧的笑意讓蔣裔神色微愣,他清了清嗓子,瞥向它處:“你那時候還沒長開,不懂得享受。”
“沒長開你怎麽下得去手的?你這不是殘害花朵嗎?”
他捉住她的手腕,她重心不穩隻能栽倒在他胸前,他說了句:“你是我妻。”
然後便含住了她的唇,淺淺地吻著她,溫柔又克製,吻得簡玟身子都麻了,心口更像被鈍刀子一點點磨著,難受得很。
她撐起身體對他道:“我肯定是享受到了,不然能燒了你家也要跟著你,你那時候對我又不好,我總要圖點什麽的。”
蔣裔被她篤定的說辭逗彎了嘴角。
“能讓你愉悅是我的榮幸。”
簡玟伸手去扯他衣服,他再次捉住她的手,補充道:“但不是現在。”
簡玟嘀咕道:“就看看。”
她掀開他的上衣,看見指甲印已經消失了,就是腹部的劃痕還在,她低頭吻著傷痕邊緣,柔柔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他順著她的發絲,眸光柔和:“沒怪你。”
簡玟不知道這是不是要留疤了,她輕輕給他吹了吹,簡直是要人命。
他翻了個身,精瘦有力的胳膊將她圈在懷裏,熾熱的吻讓她瞬間失守。
他粗糲的手掌漫過山峰,丘陵,然後燎原。
簡玟氣息紊亂地倒在他懷中,精疲力盡。
不一會,蔣裔以為她睡著了,便下床走到客廳,點燃一根雪茄,靠坐在沙發上看著落地窗外靜謐的夜,整座城都熄了燈,夜悄無聲息地襲來,承載著無邊無際的黑暗。
直到簡玟的身影落在了玻璃上,不著一物,豔冶柔媚,蔣裔神情頓了下,起身就把窗簾拉上了。
“也不怕被人看。”
簡玟無所謂地說:“這麽高得用無人機才能看見。”
她走到他身前從他手中奪過雪茄,張開唇輕輕抽了口,然後將雪茄還給他,蹲下身撩開他的睡袍。
蔣裔呼吸一緊:“你,,”
他的目光熾熱到濃烈,滿眼都是她迷離動情的樣子,隨著發沉的悶哼聲,他將她拽進懷中。
生生世世的追逐,也隻有眼前人留在了他身邊,脆弱的身軀承受著恐懼和折磨,卻依然不遺餘力地帶給他溫度,他怎能舍得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