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蔣先生帶簡玟來的這家西餐廳氣氛很特別, 雖然價格堪比高檔餐廳,但是就餐環境卻沒有那麽拘束。
店裏放著複古的爵士樂,慵懶中帶著隨性不羈的味道, 讓人很容易就放鬆下來。
吃到一半時, 蔣裔問她:“怎麽樣?”
簡玟評價道:“這家牛排口感的確不錯, 除了貴, 沒毛病。”
她端起起泡酒坐到了蔣先生的旁邊,這樣她可以看見牆上投放的《斷魂藍橋》的片段。
當那首爵士樂循環放到第二遍的時候,她記住了調調, 用食指敲擊著酒杯跟著旋律晃動, 享受著這種微醺的感覺, 還不時用膝蓋有意無意地碰一下身邊端坐著的男人。
她總是喜歡挑戰他正經的樣子, 直到他將手掌覆蓋在她的腿上, 摩挲著她圓潤小巧的膝蓋,她眼裏才浮上了笑意。
她的長相不符合主流審美, 既不是瓜子臉,也沒有尖下巴, 生來就是彎彎的柳葉眉, 她也從來沒趕過潮流把自己的眉毛修成平眉或者挑眉, 反倒這樣讓她的五官更加和諧, 看上去就是柔和舒適的東方韻味。
沒有表情的時候圓潤的眼睛澄澈淡然,但隻要一笑起來就變成了勾人的狐狸, 嬌俏中帶著點衝破禁忌的嫵媚, 揉成了她特有的氣質。
簡玟抿了口自己手中淡粉色的起泡酒, 然後瞄著蔣裔麵前的淡藍色酒杯問道:“你的是什麽味道的?”
他將自己麵前的酒杯遞給她, 她接過後嚐了嚐, 然後把粉紅色的那杯換給了他, 蔣裔不太在意地笑了下,聽見她問道:“這首歌叫什麽?”
他告訴她:“情投意合,上世紀的一首爵士樂,演奏者是自由爵士樂之父OrnetteColeman。”
藍色起泡酒折射出搖曳的光晃在簡玟柔嫩的側臉,她彎著眼角道:“情投意合,我喜歡這個名字。”
她眼裏純真的光蕩著火焰,隻有跟她熟了才能瞧見的模樣。
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故作嬌嗔道:“我好看嗎?”
“我眼光向來很好。”
簡玟笑道:“你對爵士樂很了解?”
蔣裔收回手,撚了一片口香糖,對她說:“不算了解,隻是聽得比較早,這原本是19世紀黑奴釋放情緒的一種方式,20年代在全球風靡後傳到國內,廣州那邊開始有人自發組建了爵士樂隊,算是國內最早一批玩爵士樂的。”
簡玟一直瞧著他,他便將剛剝開的口香糖朝她遞去:“要嗎?”
她垂下頭叼走了口香糖,她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他的指尖,他淡淡一笑,知道她是故意的。
簡玟嚼了兩下,疑惑道:“你都是聽那麽老的歌嗎?”
蔣裔轉眸看向她,默了片刻,說道:“最早接觸在八、九十年代,那時候聽劉元的。”
“劉元又是誰?”
“算是國內的爵士樂教父,和崔健原來組過樂隊。”
簡玟恍然:“啊,崔健,我知道。”
隨後她又笑了:“你聽歌的那個年代我還沒有出生呢,我和蔣先生不是一個時代的人。”
蔣裔手指夾著杯托,輕輕一晃,一串氣泡躥了上來,他笑了笑,沒有否認簡玟的說法。
簡玟放下酒杯,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朝他傾身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你那個,,比較複古的手機,你說是一個重要的人送的,是女的嗎?”
蔣裔眼神裹挾深暗的情緒,他沒有說話,隻是這樣沉靜地注視著她。
簡玟迎上他的眼神,片刻,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然後她便再次拿起酒杯看向牆上投放的電影,沒再提過這件事。
而他的視線卻停留在她的臉上,仿佛陷入了一段難以抽身的回憶中。
直到聽見她輕歎道:“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高中的時候,看完後幾個晚上沒睡好,羅伊戰勝了戰爭,瑪拉卻輸給了自己,結局也太悲了。”
蔣裔眼裏的光慢慢聚焦,他偏頭看向費雯·麗演繹下的瑪拉,問道:“現在再看什麽感覺?”
“我依然覺得瑪拉輸給了自己,她用了最極端的方式來詮釋對愛情的忠貞,現在我雖然能理解那個背景下她的處境。不過換做是我,我不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我不忍心讓我愛的人終身未娶,孤獨到老,哪怕活著要承受天大的壓力,我也會活著。”
蔣裔的神色頓住,隨後她又轉眸對他說:“當然,如果做妓,女的事情被知道了,我的愛人不能接受,我想我也不會自盡,他都不要我了,我為什麽還要為他自殺呢?那就為自己而活咯。”
他抬眼看她,她喝酒上臉,哪怕度數不高臉上也泛著紅,眼睛裏是無畏的平靜,他突然就笑了,笑意從眉梢蔓延到眼角,仿若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雖然簡玟不知道蔣先生為什麽突然心情很好的樣子,但是她也跟著笑了。
隻是一聲“陳老板”打斷了他們的對視,簡玟一開始以為不是對著他們這桌叫的,直到蔣裔轉過頭去,她才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一個成熟高挑的女人,簡玟神情微滯,她確定在什麽電視劇裏看見過這張麵孔,不過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蔣裔沒什麽表情地瞧著朝他走來的女人,直到這個化著濃妝的女人停在他的麵前笑道:“現在我是不是應該稱你蔣先生了,我前段時間才找到修聿,聽他說你最近經常待在濱城,巧了,還真給我碰著了。”
蔣裔淡淡地打量著她,沒出聲。
女人湊近他:“不認識我了?”
她轉了半圈擺了個撩腿的動作,蔣裔微微昂起頭:“你是胡,,”
女人被認出來立即喜上眉梢:“婉瑩呀,我是胡婉瑩。”
她拉開簡玟對麵的椅子坐了下來,頗為激動地問蔣裔:“我現在怎麽樣?和過去比是不是更好看了?”
蔣裔垂眸,臉上掛著止於禮貌的淡笑。
女人向服務生招了下手,說道:“你還和以前一樣,想從你口中討來一句讚美比登天還難,真是不解風情啊。”
簡玟的眼珠子在女人和蔣裔之間轉了轉,嘴角扯起弧度,同樣的問題她剛剛才問過,蔣先生可沒有不解風情。
服務生來了後,胡婉瑩先是掃了眼桌麵,不解地瞥了眼蔣裔:“來這怎麽就喝這個?”
隨後叫了瓶紅酒,簡玟眼皮子跳了下,這裏隨便一瓶紅酒都是五位數以上,胡小姐手一揮,她半年工資今天都要搭這了。
蔣裔餘光瞥見她緊繃著臉的樣子,將自己麵前沒動的水果沙拉拿給她。
那女人從坐下來就無視簡玟的存在,和蔣裔閑聊道:“你現在都忙什麽?”
蔣裔漫不經心道:“還是老本行。”
胡婉瑩詫異道:“你那老本行現在還行得通嗎?”
紅酒上了,侍者給他們三人分別倒上,蔣裔心不在焉地回:“從水裏撈上岸就行得通了。”
他們的對話讓簡玟雲裏霧裏,也判斷不出兩人的關係,好像很了解對方的情況,又好像不太熟的樣子。
蔣裔側過頭問了她一句:“飽了嗎?需不需要再來點什麽?”
簡玟搖了搖頭:“不了,晚上不能吃太多。”
這時胡婉瑩才將視線落在簡玟臉上,她瞧上去歲數不大,長相雖說還行,但乍一看也沒有什麽特別能讓人驚豔的地方。
她輕笑一聲,對蔣裔說道:“你現在口味變了嘛,不像你會中意的風格。”
她語氣帶著絲輕蔑,並沒有把簡玟放在眼裏。
簡玟淡漠地盯著她,將口香糖抵住吹了個泡,“啪”的一炸,對於胡婉瑩的輕視顯得十分淡定,引得胡婉瑩側目瞧著她,竟在這小姑娘眼裏瞧出了一絲熟悉的銳利。
蔣裔語氣頗沉地回:“我中意什麽風格你又怎麽會知道。”
仿佛是為了壓住對麵姑娘的氣焰,胡婉瑩故意說道:“蔣先生心裏掛念的人,,可不是什麽秘密。”
簡玟緩緩垂下眼簾,眼裏的平靜也被瞬間攪亂,胡婉瑩嘴角輕勾。
慵懶的爵士樂依然不絕於耳,但桌上和諧的氛圍早已蕩然無存。
蔣先生握住簡玟放在桌子下的手,對胡婉瑩說:“不奉陪了,你慢用。”
說完牽著簡玟離開了餐廳,簡玟還沒反應過來,立馬說了聲:“我還沒有買單。”
蔣裔告訴她:“我買過了。”
簡玟甚至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單買了。
下電梯的時候,簡玟沒有粘著他,她用勁咀嚼著那早已沒了味的口香糖,像是跟這口香糖有多大的仇恨一樣,隨後拿出紙巾包上,出電梯的時候幹脆利落地扔進垃圾桶裏,連同那難以捕捉的壞情緒一起扔掉了。
關於餐廳發生的事,簡玟一句都沒提。
直到將她送到家,車子停下後,蔣裔側眸看著她,開了口:“你有什麽想問我的?”
簡玟撇開視線說:“沒有。我走了,你回去慢點。”
說完她拉開車門徑直往小區裏走,秋風蕭瑟,月影斑駁,罩在她的身上顯得冷清,她越走委屈的情緒越濃烈,忽然鼻尖一酸回過頭來。
蔣裔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靠在車門上望著她,一股熱浪從心髒躥至大腦,她回過身朝他走了回去,到後來腳步急促幾乎要跑起來,他張開雙臂接住她。
她急切地吻他,他彎下腰來讓她吻得輕鬆些,在此之前,在大街上如此親昵的舉動在他的準則中是不被允許的,甚至有傷風化,然而簡玟身上那充沛的情感像有魔力不斷突破他的底線,讓他早已緊閉的心門被她硬生生闖開一扇又一扇。
他呼吸粗重地握住她的肩膀,低下頭來問她:“願意來總部嗎?”
他在邀她去他的城市,或者說他想帶她走。
這是個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無論是工作上,還是情感上,可這同時也是個不小的決定,簡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蔣裔輕輕撫著她的肩頭,聲音像被重力牽引著,不斷落在她的心間:“有點突然了,不急,你考慮好了再告訴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