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門
中午時分,正是一日之際陽光最燦爛的時候。
雖然已是秋末,但第一大學的秋天並沒有像某些北方城市一樣缺斤少兩。氣象監的值班巫師非常認真的履行著他們的職責,將每一天的陽光、溫度、水汽都調節的恰當無比。所以艷陽雖然高照,卻沒有夏日的毒辣,反而給人一種異常清爽的感覺。
這也是辛胖子排除萬難也要強行呆在陽台上的緣故。
只不過陽台上的陽光難免有些刺眼。
胖子眯著眼,嚼著乾果,享受著一年中最舒爽的陽光,試圖努力忘卻身後宿舍中傳出的陣陣壓抑的氣氛。
然後就在這時,他眼角忽然瞟見了一個黑點。
是一隻藍黑色的紙鶴。
紙鶴拍打著翅膀,穿過空曠的草坪,越過空曠的樹梢,最終撲棱撲棱著,落在了403宿舍陽台外,揚起細長的頸子,用尖喙用力叨起了玻璃。
「咚,咚,咚!」
「有客人……」胖子扯著嗓子,向後吆喝的一聲,然後抬了抬手指,放那隻紙鶴飛進屋子。原本啪在胖子腦袋上小憩的肥貓似乎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忽然伏低身子,便打算伏擊那隻紙鶴。
但那隻紙鶴顯然比它的同胞們更機敏一些,只是在胖子腦袋上繞了兩圈,發現胖子不是接收人之後,便高來高去,貼著天花板飛進了屋子。
肥貓惱火的嗷了兩嗓子,在曬太陽與玩兒紙鶴之間猶豫了幾秒鐘,最終放棄了找樂子,重新啪回了胖子毛茸茸的頭髮間。
宿舍里,蕭笑只是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那隻紙鶴的顏色,便重新把頭埋進自己的筆記本中,同時哼了一聲:「你的信。」
說話間,那隻紙鶴在他腦袋上繞了一圈之後,果然離開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年輕的公費生從帳子里探出上半身,下意識的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那隻飛來的紙鶴。
紙鶴在他的手心馴順的攤開了身子。
「用腦子知道的。」蕭大博士顯然現在沒有耐心向鄭清詳細解釋什麼。
事實上,年輕的公費生此刻也沒有心思去聽他解釋。
陽光下,那張攤開的信紙上,一行娟秀的花體字正由淡變濃,慢慢浮現在信箋上面。
「今天,老時間,老地方。E。」
鄭清深深吸了一口氣,信紙上殘留的馥郁芳香讓他感覺像是喝了一大口福靈劑似的,一種確確實實的振奮感覺從信紙上流淌了出來——甚至原本盤旋在宿舍里的那股壓抑的氣氛都在這股氣息之下潰不成軍,顯得不值一提了。
在第一大學,使用藍黑色紙鶴的人很多。但是鄭清認識的,而且會給他飛鶴傳書的,有且只有一位——來自歐羅巴的吉普賽女巫,伊蓮娜。
信箋末尾的大寫字母也從側面印證了這一點。
至於信上的老時間,應該是鄭清與她約定授課的時間,下午兩點鐘;老地點,自然就是書山館那個隱秘的角落了。
年輕的公費生抖了抖手指,趕走落在上面的幾隻小精靈,然後摸出胸口的懷錶,瞄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下午一點三十五分,與鄭清猜測的時間只差二十多分鐘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原本癱在床上的公費生一躍而起,衝進盥洗室,一邊胡亂的整理著儀錶,一邊急吼吼的沖兩位舍友叫道:「如果有人來查寢,就說我被二維波動實驗室的紙鶴叫走了……放心,絕對沒問題的!」
二維波動實驗室,自然就是蘇施君管理的那座實驗室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鄭清也屬於那座實驗室的『僱員』,偶爾借用一下實驗室的名頭,想來那位月下議會的上議員應該不會有太大意見。大不了事後抱著波塞冬去跟她打聲招呼。
當然,給蘇大美女打招呼的時候自然不能用真是的理由,鄭清還沒有那麼蠢——尤其是他在下元節違規是為了跟另一位女巫約會——只不過年輕的公費生心存幾分僥倖:學校現在這麼忙,人手又不足,教授們肯定不會每間寢室都檢查一遍的,吧。
大概,也許,應該是這樣的。
不管了!
年輕的公費生像磕了興奮劑,滿腦子都是一會兒看到伊蓮娜以後要說什麼話,怎麼問候之類的,完全不在意學校查寢的事情了——就像胖子之前說的,大不了扣我學分啊!
眼瞅著鄭清風風火火的拾掇開來,蕭笑終於把目光從筆記本上挪開了。
他的目光越過眼鏡上沿,盯著忙忙碌碌打理頭髮、整理腰帶、挑選袖扣的公費生同學,咂咂嘴,哼了一聲:「是伊蓮娜嗎?」
鄭清在迪倫的穿衣鏡前努力捯飭著自己的形象,聞言,嘻嘻笑道:「不愧是蕭大博士。」
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
「有學分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啊。」胖子費力的扭過頭,從陽台上伸進來一張胖乎乎的圓臉,略帶幾分感慨:「不過講道理,伊蓮娜在獵場上表現很贊了……你確實應該抓緊一點。」
這還用說?鄭清在心底嘀咕著。
「另外幾個怎麼辦?」每當這種時候,蕭笑始終充當著潑冷水的角色:「難道你想當渣男?會被廣大人民群眾唾棄的!」
鄭清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什麼其他幾個……那些都是誤會!我不是解釋過幾次了嗎?」
「嘖,我覺得這種話你應該跟蔣玉解釋,而不是我們幾個。」胖子也在旁邊捅了一刀,語氣顯得有些微妙:「如果我計算沒錯,你跟蔣玉約會的次數比伊蓮娜多許多吧……」
鄭清聞言,頓時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根根綻了出來,爭辯道:「跟蔣玉那不算約…是聚會!…治病的事情,能算約嗎?」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綠兮衣兮』,什麼『投我以木瓜』之類,引得舍友們目瞪口呆。
就這樣,含糊著,含糊著,年輕的公費生最後檢查了一下腰間懸挂的灰布袋后,拉開宿舍門,落荒而逃。
兩位舍友的話雖然不中聽,卻很中肯。
然而對於這件事,鄭清也有些迷茫——於伊蓮娜,他自然是非常迷戀的;但是跟蔣玉待在一起,又令他感到舒服——索性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會做大家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