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上奏天聽(上)
陸永年聽出來楊懷仁話裡有話,心中起疑,問:「楊郡公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楊懷仁微微一笑,「意思很簡單啊,陸大人不是要把今日之事寫作奏摺上奏朝廷嘛,本公這裡有點資料,想說出來,請陸大人一起上奏朝廷。」
陸永年眉頭一皺,想來想去他應該沒什麼把柄落在楊懷仁手裡,又問:「楊郡公有什麼資料要下官代為上奏?」
「呵呵」,楊懷仁指了指身邊的鐵香玉,「陸大人可知道本公和鐵總鏢頭的關係?」
陸永年再傻也看出來他們之間關係親昵了,結合迎親的隊伍方才說是東邊楊家的,這才想明白這個東邊楊家說的是楊懷仁。
可他有點懊惱先前馬上的年輕漢子說話大喘氣,這「東邊」能代表的範圍,也太大了些,誰又能想到是來自東京城的楊家呢?
為了糊弄過去,他脫口而出道,「莫非楊郡公和鐵總鏢頭……恭喜郡公,賀喜郡公……」
楊懷仁抬手制止了他道賀,「先別忙著道喜,陸大人,剛才有人說本郡公納妾是胡鬧,大家可都聽見了,是誰說的?來來來,站出來看本郡公不一巴掌扇死他!」
「呃……」
陸永年自知「胡鬧」二字出自他口,見楊懷仁作勢要發飆,便佯作謙卑解釋道,「方才下官不知迎親隊伍是郡公府上的,所以才……」
楊懷仁搶話道,「原來是陸大人說的啊,那就好辦了。其實陸大人不必因為罵了本郡公而擔心,京城方圓百里誰不知道本郡公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愣子?
平時里就有好多人罵本郡公,說胡鬧都是好聽的了,那些難聽的,本郡公是個讀書人出身,那些腌臢的字眼本郡公都說不出口呢。
再說本郡公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別人罵我幾句,我都習慣了,也不會真的放在心裡或者記仇什麼的,更加不會報復或者追究人家什麼責任。」
陸永年聽楊懷仁說不介意不追究,便鬆了一口氣,心說得罪他楊懷仁是肯定的了,好在他們在官場上交集不多,楊懷仁也沒辦法因為他罵了他一句話就針對他,反正他現在也是仕途無望,並不在乎這一點。
所以陸永年只是訕訕道,「楊郡公胸襟廣闊,下官佩服,佩服……」
楊懷仁又一次打斷了他,「哎,也別忙著佩服本郡公,本郡公當然胸襟廣闊,不過嘛,你這胡鬧二字可不止是罵到了本郡公頭上。」
「楊郡公這又是何意?」
「本郡公身為官家賜封的堂堂郡公,要出京辦事,是要稟告陛下的,所以本郡公先前進宮,跟官家面對面稟報了此事。
官家知道本郡公要納妾,除了恭喜之外,還說了一句話,我想想啊……說的是『朕預祝你此行順利』,還要我帶些龍武衛的禁軍兄弟們一起來迎親。
可現在本郡公倆到興元府,派人到龍門鏢局迎親,卻被什麼人罵說是『胡鬧』,本郡公可以不在乎別人罵我,可官家高高興興預祝我此行順利,可事情辦得並不多麼順利,你說此事該怎麼算?
不光有人說這是胡鬧,還動手要打了本郡公派來迎親的人,你說這人,沒把本郡公放在眼裡也就算了,可連官家的口諭不當回事,是不是狂妄至極?
陸大人,你作為一州之尊,地方上有這等人欺君罔上,意圖作亂,是不是應該寫進奏摺里上奏天聽?」
陸永年越聽越覺得后脊樑上涔涔冒冷汗,暗罵官家一句閑聊的話,你楊懷仁竟然拿來當皇帝的口諭來說事,是不是有點拿雞毛當令箭了?
可這話是沒法說得出口的,聖上說過的話就是聖諭,楊懷仁這麼去說,這麼去理解,一點毛病沒有,就算是拿雞毛當令箭用,陸永年也沒辦法。
要是真把這種事寫進奏摺里上奏天聽,官家會怎麼想誰也不知道,但陸永年一定是完蛋了。
最近朝堂上那班新黨正在搞什麼同文謗獄,就是專門找異黨的人曾經不經意間的一句話或者一句詩詞的毛病,雞蛋裡挑骨頭,不知搞的多少大官被貶放地方,終生不得進京。
那些大官都躲不過,就更別說陸永年這麼一個小小府尊了,真稀里糊塗混進了黨爭的漩渦里,他這一輩子可就玩完了。
「下,下,下官不知啊,」陸永年這下嚇得舌頭都折了,說話結結巴巴,「求,求,求楊郡公網,網,網開一面,放下官,官,官一馬。」
「你不知道?」
楊懷仁依舊慢條斯理,「你不應該不知道啊。」
說罷楊懷仁給黑牛哥哥和小川弟弟使了個眼色,黑牛哥哥大手一揮,那些方才扮作了迎親鼓樂隊伍的漢子們,忽然把外邊喜衣一扯,露出了裡邊的禁軍衣袍來。
楊懷仁給陸永年指了指,「陸大人請看。」
陸永年眼睛都直了,心說這是早就預備好了,在這兒挖好了坑等我跳呢。
柯小川也脫了外衣,裡邊穿的是一套禁軍武官的官衣,他拽著自己衣服故意湊近了示意給陸永年看,「陸大人,這下你看的清楚嗎?」
陸永年恨得牙花子都痒痒,可如今的情況,他也只能咬嘴了牙齒往肚子里咽,扭過臉去悶哼了一聲。
可柯小川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陸大人,咱們素未謀面,你又是穿著常服,末將還真是沒認出來你是個當官的。
但末將可是穿著官衣的,這禁軍的衣服,恐怕陸大人不會狡辯說你不認得吧?
末將猜一猜啊,難不成是陸大人根本沒把官家的禁軍放在眼裡,所以才要輪棍子打人吧?末將記性不錯,方才好像是陸大人先動的手,末將才自衛還了陸大人一腳吧?
也是陸大人口口聲聲說我們膽大包天,看來陸大人的膽子也不小,比膽大包天的人膽子還大幾圈呢,嘖嘖……」
陸永年被柯小川接連的質問問得一句也答不出來,連解釋的勇氣也沒有了,因為他知道,面對楊懷仁這樣巧舌如簧之人,他越是解釋,便越是有更多的話柄落在人家手裡,越是跳進了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