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罰跪
「那個……皇上，我只是……」鍾小狸緊張的找著說辭，從小到大，除了老爹以外還從來沒跟一個男人這麼親近過，此時此刻男人口中薄涼的呼吸幾乎都噴洒在她的臉上，讓她從心底透出寒意來。
「只是什麼？」男人懸於她身體上方，看著身下的少女緊張到連話都講不清，輕輕眯了眯眼——她，也有怕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只是……啊，徐美人呢？她怎麼不在榻上？」鍾小狸腦中靈光一閃想到這個問題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皇上，你把她藏哪兒了？她的鞋明明還在龍榻外！」莫不知幾乎要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維了，眸光不動：「別試著轉移話題，還有，她在不在這兒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哦……」少女的聲音頃刻就低了下去，一併低下去的還有那雙眸子，「皇上……能不能換個姿勢說話，你這樣壓得我……有點難受！」
莫不知看了她一眼，看她這副情緒確實不像是裝的，這才移開身子，坐到一側。
龍榻裡頭黑極了，以至於鍾小狸都看不清他的臉，只能感覺他沉穩的呼吸一下一下敲擊著心臟，簾幔內的空氣幾近凝滯。
「是這樣的。」鍾小狸戳著指尖，想著說辭，「我抄好那本書之後看裡頭半天沒動靜，又想著皇上把宮人都撤走了，大半夜的萬一需要人服侍怎麼辦？所以我就進來看看，嘿嘿。」
「看看需要鑽朕的龍榻？」
「唔……也不是，主要吧……咦，小白，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了？」鍾小狸忽然一個翻身從榻上下來，想要逃走，可剛站起身後領就被人拎住，於是，她被人再一次丟回了榻上。
「哪兒來的小白？別拿小白當借口，今兒不說清楚，別想出去了。」
「皇上！」鍾小狸忽的就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然後身子一撲跪在他面前，抱著他曲起的腿大哭，「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第一次守夜不懂規矩，皇上您大人大量放過奴婢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鬼哭狼嚎什麼！」又是這副賣乖的姿態，莫不知被她哭得有些頭痛，「一天到晚，你不消停就不自在是吧？」
「皇上……」鍾小狸眨巴著淚眼，「奴婢知道，皇上是聖明賢德聰明睿智年輕有為曠古至今一代明君，一定不會跟奴婢計較的是不是？」
「朕什麼時候說過朕是明君了？」莫不知絲毫不吃她的馬屁，聲音聽不出情緒。
鍾小狸愣了一下，吸了口鼻涕，「那皇上是昏君了？」
「……」
「皇上，你就饒了奴婢吧！您看奴婢會錘肩捏腿，會抄書跑腿，最重要的是奴婢能照顧小白啊！有奴婢在，一定能把小白養得白白胖胖的為皇上分憂，皇上，殺了奴婢就再沒有人幫你喂小白了！」
說完，她也不管莫不知看不看得見，滿眼可憐兮兮。
「誰說朕要殺你了？」
「皇上不殺我？」鍾小狸一愣，隨即大笑，「我就知道皇上英明神武，肯定不會殺我！」
「朕問你，為何進來，你想幹什麼？」
「呃……」還是這個問題！鍾小狸苦了臉，但一想到沒有死罪，那乾脆就坦白吧。
「皇上，是這樣的，這個徐美人吧，從前跟奴婢有過節，她老是幫著黎美人欺負奴婢和舒美人，今兒正好遇見她，所以奴婢就想著好好懲罰她一下，然後……然後就讓小白灑了一點藥粉進來，哎呀！」
鍾小狸忽的伸出手來一拍臉，痛得自己驚呼一聲，「有蚊子！皇上，床上有蚊子！哎呦！」
說著，她又狠狠拍上另外一隻臉。
「這才三月天，怎麼會有蚊子……」莫不知的話音未落，就聽見營帳內果然有蚊子嗡嗡的響聲，頓時拉開簾幔下了榻，「來人，掌燈。」
殿外很快有人沖了進來，趕緊把燈給點了，火光一照，才看見整個內殿有各種各樣的飛蟲飛來飛去。
鍾小狸頂著臉上的兩個大包出來，一見殿內的蟲子，頓時驚了一下，一雙眼睛不住閃躲。
宮人們眼見著這一幕，都嚇得不行，紛紛跪在地上請罪，莫不知回頭看了鍾小狸一眼，當即就猜出了什麼來，那一眼分明滿含警示。
鍾小狸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就立在那裡一聲不吭，間或的，還得處理一下近身的蚊蟲。
「都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驅蟲！」
宮人們紛紛反映過來，趕緊去趕蟲子了，鍾小狸兩邊的臉痛得厲害，心想著真是見鬼了，沒害著徐彤居然把自己給咬傷了！還好四女不在，要是讓她們看見自己這個糗樣兒，還不得笑話死她！
「跟朕出來。」莫不知透了寒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鍾小狸鼓起臉來，唉聲嘆氣。
認命的跟了莫不知出去，鍾小狸小心去瞧他的臉色，等到了外殿，還不等莫不知說話，她已經「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皇上，奴婢招了，奴婢什麼都招，那飛蟲時候奴婢灑了花粉引來的，奴婢只是想小小懲罰一下徐美人，好讓她別那麼得瑟，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難道是故意？」莫不知寒眸逼視著她，「鍾小狸，你知不知道若是那蟲子咬著了朕，你這等行為就是弒君！」
「弒……不是的皇上！」鍾小狸急著辯解，「我撒的花粉是經過特製的，附著在人身上，只對女子有用，對男子是無礙的，所以……所以剛剛在床上，那死蚊子才會只咬我不咬您……嘶。」
被咬傷的地方似乎越來越痛了，這該死的蚊子！
「殘害宮妃也是死罪！」
「啊！」鍾小狸拖長了尾音，咬著下唇，「皇上……您剛剛說了不殺我的！」
「朕說不殺你，那是因為朕尚不知曉你做了什麼事情。」
「可……皇上，別這樣，您要是殺了奴婢就沒人替你照顧小白了！」說到這兒，鍾小狸快速朝四下看去，居然沒發現小白那隻狐狸，頓時氣得吐血，剛剛它不是跟自己一起進的里殿嗎？怎麼這小會兒功夫就不見了？
果然啊，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以後再也不能相信這隻小狐狸了！
「小白只是不許人近身，並非不肯讓人照顧。」
「……那皇上，奴婢這不是御前伺候著您么？要是掛了……」
「朕有徐才，還有大批的太監婢女。」莫不知毫不留情的打斷她，將她心裡那點期盼給敲擊得粉粹。
鍾小狸咬著唇找不出理由了，一雙眼睛眨呀眨的，「那皇上，既然奴婢半點用處都沒有，您幹嗎把奴婢掉到御前？從前奴婢就說過奴婢不想留在宮裡，讓您放奴婢出宮您又不肯，現在奴婢犯事兒了，您說殺就殺，天下間哪兒有這麼當皇帝的！」
這妮子，說理不行就耍起無賴來了。
莫不知眯了眼睛，居高臨下看她，「哦？那你倒是說說，朕這個皇帝該怎麼當？」
「簡單啊！」鍾小狸掰著手指頭，「既然人是你選的，多大事兒也得扛著啊！」
「恩？你的意思是，你犯錯，朕來扛？」
「對啊。」鍾小狸一臉的理所當然，「要不然，你就把我丟出宮唄，這樣一來，我也不會讓您頭痛了不是？你又不想讓奴婢出宮，又不想讓奴婢犯錯，這就相當於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是一個道理啊！」
「歪理。」莫不知丟下兩個字，忽然就掃見了案上她抄錄好的書，邁步過去一看，頓時氣得臉色鐵青。他揚起那本抄錄好的散訂版書來：「這就是你所謂的抄好了？」
鍾小狸看了一眼，嘴一撇：「皇上您只說讓抄，也沒說讓怎麼抄啊，奴婢沒有違抗聖旨啊！」
「鍾小狸！」將手裡的書往御案上重重一扔，莫不知坐到龍椅上，十分頭痛的揉著太陽穴，「今兒就是十條命也救不了你了，出去，殿外跪著，朕沒說起來不許起來。」
「啊？為什麼啊皇上，奴婢沒錯啊！」鍾小狸苦了臉大呼。
「出去！」莫不知按著眉心並不抬頭，顯然已是真的動了怒。
鍾小狸咬緊了牙，只能乖乖從地上起來，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皇上，我看過天氣了，今晚要下雨，要是下雨了，您可一定要讓奴婢進來啊！」
「皇上，夜深了，外頭冷，阿狸身子弱……」
「皇上……阿狸錯了……」
她一邊走一邊說，都沒得到任何一句回應，頓時就吸著鼻子：「這大冷的天，又要下雨，就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啊，阿狸啊阿狸，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不得已跪到地上，鍾小狸忽然就眼睛一亮，得虧了！四女給她的護膝她日日戴著，今日終於是派上用場呢，得嘞，跪著就跪著，反正也不累！
這麼想著，鍾小狸挺直腰板跪得筆直，彷彿那是一件好玩的新鮮事兒。
「嘶」她伸出手來摸上臉，死蚊子，咬得可真痛啊，嗚嗚，好像還腫起來了！
然而，她低估了跪著的辛苦，才沒片刻種腰就酸了，於是她彎下了腰，再沒多會兒，腿也壓得麻了，她又捏了捏腿，再然後，大風忽起，「嘩啦啦」就下起雨來，鍾小狸急了，對著緊閉的殿門大喊：「皇上，您再不出來，阿狸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