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009:對薄公堂(已修)
第二天一早,青梅陪著鍾小狸去見官,凌霄去找戶部史遷,而白蘭丁香則著手操辦救濟點的事情。
公堂之上,面對著青梅呈上的狀紙,帝都府展大人很是驚異地看向她們:「所以,你們就是花滿樓縱火案的兇犯?此番是來投案自首的?」
展紀元怎麼也沒想到縱火案的兇犯竟是兩名貌美如花的年輕少女。
「大人看仔細了!我們既是來投案,也是來報案的!」青梅壓重了後頭的「報案」二字。
展紀元再次看向狀紙,又看向青梅和鍾小狸:「既然你們狀告花滿樓與帝都第一酒樓的掌柜勾結拐賣良家少女,可有證據?」
「大人,這火燒現場難道不是證據么?」青梅取出那張通緝她們的告示畫像,展現在展紀元面前,「我們都是良家女子,從外地而來,好好的清白人家女子卻現身在青樓,而且火燒青樓,難道這還不夠作為花滿樓老鴇拐賣良家婦女的證據么?」
展紀元幾乎要被這小丫頭片子繞過去:「這一碼歸一碼,花滿樓狀告你們火燒青樓為第一樁案,你們狀告花滿樓拐賣良家少女為第二樁,按照律法來,必須第一樁案子結了,才能處置第二樁案,你們怎麼說?」
「大人,一碼歸一碼沒錯,可凡事先有因才有果,花滿樓拐賣我們在前,我們火燒花滿樓在後,而我們放火的原因不過是為自保脫身,這應當歸屬我莫秦律法中的眚災肆赦,不該有罪才是?」
「這……」展紀元一滯,眸色驚疑地盯向鍾小狸,不料這姑娘小小年紀竟懂莫秦律法,再看手中這份狀紙有理有據,一時間竟讓他有些欣賞這兩個丫頭了,尤其她們是從外地入帝都,而且是年紀不大的少女,可在這公堂之上,面對威懾的滿堂捕快和他這個府尹竟無半分緊張,反倒泰然自若,這無論如何也不像只是普通人家的少女。
「此事疑點甚多,既然你們自辯無罪,又拿不出確鑿的證據,那這樣,本官現在就宣花滿樓劉媽媽過來,你們當堂對峙可敢?」
「有何不敢!」鍾小狸立在一旁,無半分懼色。
展紀元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隨後招來一個捕快,「去,把花滿樓的劉媽媽傳來。」
大半個時辰過去,花滿樓的劉媽媽急匆匆趕來了,此刻的她已經從捕快口中打聽到了何事,當她看清公堂之上的二女猜想到就是前晚的「兇手」,當即撲了上去:「就是你們!踐人,居然敢燒我的屋子……」
「媽媽,踐人罵誰呢?」青梅扣住劉媽媽的手腕,劉媽媽被捏得死痛,竟近不得她的身,當即氣急,「踐人罵你!」
「哦,可不就是踐人在罵我!」青梅一臉恍然大悟的鬆開手,劉媽媽一個不慎摔倒在地,聽得四下傳來的竊笑聲,這才反應過來什麼,當即氣得大叫,「大人,就是她們!是她們放火燒了我的樓子!您快把她們抓起來!」
展紀元還陷在剛剛的情緒中沒出來,聞言輕咳了一聲,憋住了笑意,看向劉媽媽道:「劉媽媽,這件事只怕沒那麼簡單,陷在,堂下的這二位姑娘狀告你拐賣良家少女,說你與酒樓的佟掌柜勾結拐賣她們才使得她們不得已燒了你的樓子脫身,你怎麼說?」
媽媽一怔,當即暴怒。什麼叫惡人先告狀,這兩個小丫頭片子可是表現得淋漓盡致啊!她都沒講出她們盜走了她所有的珠寶,現下這兩個小踐人居然還敢直接告她拐賣的事情,真是氣煞人也!
她在帝都待了一輩子,開青樓也足有二三十年,難道今天還會被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戲弄不成?
「大人,冤枉啊!」劉媽媽當即跪倒在地,「民婦開花滿樓不過混口飯吃,天子腳下怎敢胡作非為觸犯律法,定是這兩個丫頭怕大人追究責任污衊民婦,大人可一定要為名婦做主啊!」
「既然你說這二女是污衊你,可有證據?」
「證據?」劉媽媽愣了一下,隨後連連點頭,「有的,第一酒樓的佟掌柜就可為民婦做主,這幾位姑娘傍晚時分還在他們酒樓蹭吃蹭喝,被趕了出去,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錢花了,半夜裡有尋不到可營業的地方偷錢,於是就找到了我花滿樓!大人若是不信,傳喚佟掌柜便知!」
鍾小狸嘴角一翹,她正愁佟掌柜沒來,若是將那佟掌柜傳喚來倒正合她心意。
展紀元聽了,當即吩咐人道:「來人啊,把佟掌柜傳來。」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與鍾小狸所料分毫不差的是,佟掌柜的身後還跟了前日被她燙傷的那名欺負帶小孩婦女的店小二。
此刻那人胳膊被裹了一層厚厚的綁帶,就那麼吊著,一瘸一拐的跟著佟掌柜走了進來,看見鍾小狸的那一刻,那人的眼神分明閃躲了下,看來是那日被她給嚇著了,所以即便她此刻只是靜立在一旁站著,卻也讓那人覺出了無形的壓迫感。
「草民佟福拜見大人!」
「草民朱二狗拜見大人!」
人如其名可不就是一豬一狗。
鍾小狸淡淡立著,靜候這二人胡說八道。
果不其然,還沒開始,那朱二狗就對著帝都府尹拜了又拜,將她們六女是如何吃飯不給錢又如何橫行霸道將他用開水燙傷,後來佟掌柜的為了不影響生意也因為對方是一群女子不予計較只將她們趕了出去云云一一說了個清楚,又在那裡哭訴道,「本以為放她們一馬對方會記一份恩情,沒想到她們居然如此猖狂還主動跑到公堂上來,大人,您可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大夫說了,草民這胳膊算是廢了,從此後再也不能幹重活了!」
朱二狗在那裡痛哭流涕,樣子做得十分到位。
展紀元眯眼看向鍾小狸和青梅,此刻的他忽然就不在意案子的結果了,他倒是想聽一聽這二女會如何辯解。
鍾小狸眉目一抬,示意一旁的青梅,青梅隨即上前一步,「大人,這朱二狗的胳膊的確是我們燙傷的,可是事出有因,因為這朱二狗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竟當街將滾燙的熱湯澆到一對只為了朝他討一碗米湯救孩子的母子身上。試問天下間,哪個人不是母親生下來的,面對一對流民母子,他堂堂七尺男兒竟做出這等醜陋之事,實為世人所不齒,而我們,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好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展紀元一拍驚堂木,「你可知,擅自傷人打人,那可是鬥毆罪,按律法需處以十日監刑?」
「我們自然知道。」青梅伸出手來抱拳道,「但大人在處罰人之前是不是先查一查當時的情形?這朱二狗破湯之時昨晚鬧得沸沸揚揚,知道的人不在少數,大人只要派人去街上查訪一番,自然能得知真相。」
「無知小兒,人證物證俱在,還容你們狡辯不成?大人啊!」那劉媽媽跪地大叫,「這二人可不止燒了我的樓,還偷走了我的銀兩,民婦請求大人搜查她的住所,查出贓物,還民婦一個清白啊!」
「鍾小狸,你那日可否傷人?」展紀元拍著驚堂木詢問。
鍾小狸環臂立在那裡,杏眸掠過地上跪著的三人,唇角翹起:「沒錯,那畜生的手臂是我燙傷了。」
朱二狗氣得眼珠子一瞪,憋著沒吭聲。
「那本官再問你,花滿樓你燒沒燒?錢你拿沒拿?」
「燒了,也確實拿了。」鍾小狸抬目看向展紀元,「所以,府尹大人要判我何罪?」
「傷人燒劫,按照莫秦律法輕則監判一年,重則十年。」
「哦?」鍾小狸點了點頭,緩緩走到台案前,「那再問大人,如果有人胡說八道做偽證,又該判何罪?」
展紀元眸底一眯:「偽證的話,三個月到十年,視案情而定。」
「這樣啊。」鍾小狸淡垂眸子,一雙櫻桃小口緩緩勾起,「那敢問大人,如果是誅九族的大案,做偽證的話,是不是就會按最重來判?」
展紀元怔了一下,不明白她此問話為何意,驚疑不定道:「倘若是誅九族的大案,那就不是十年那麼簡單了,需另當別論處以極刑。」
「太好了!」鍾小狸手一拍,露出天真燦漫的笑意看向低下跪著的三人,清純無害道,「那你們三可倒血霉了哦!」
話音落,她看向一旁的青梅,青梅會意,頓時從懷中取出一張帖子來遞給展紀元:「此案來龍去脈為何,誰在說謊誰說的是事實,大人一看便知。」
展紀元聞言,狐疑的接過貼子展開,待看清上頭所寫內容乃至翼江翼王的寶璽,驚得當即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鍾小狸,「你……你是翼江王之女,此批入宮秀女?」
「是啊。」鍾小狸朱唇翹起,聳了聳肩,一臉無奈,「所以大人覺得,憑一城之主千金的身份地位,可能吃一頓飯付不起錢嗎?可能因為沒錢跑去青樓那種地方搶劫偷錢嗎?還有!」鍾小狸緩緩轉頭,看向那裡已經石化了的三人,「我們初入莫秦,人生地不熟,別說酒樓是無意遇到的場所了,青樓在何處我們一無所知,試問,我們六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裡頂著黑燈瞎火的夜晚,結伴跑到離酒樓五裡外的花滿樓,那我們的方向感還有認知力是不是太好了?你說呢?劉媽媽?」
「你……你……」劉媽媽伸手指著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腿上癱軟了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人,她不可能是秀女,一定是假的!」佟掌柜不死心,他在帝都生活那麼多年,好歹也是黑白道通吃的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擺了!所以他抓住最後一點希望,咬住不放。
「你說誰是假的?」展紀元還未說話,公堂外忽的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緊接著,戶部尚書史遷越過人群走入公堂之上,他的身後還跟著凌霄另外還有一名抱著孩子的婦人。
鍾小狸看見凌霄來了,又看向她身後的婦人,嘴角一翹,調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史大人,你怎麼來了?」展紀元看見來人,趕緊從座位上起身,相迎。
「展大人不必客氣,本官聽說有人要害本屆秀女,而且還是私自拐賣,就想來看看,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動皇上的人!」
展紀元一怔:「史大人的意思是……」
「何秀蓮,把你前日所經歷的講出來。」
那婦人「噗通」一聲跪地,當即將當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隨後拉開自己的手臂,「這些傷就是他湯的,當日還是這位好心的姑娘給了銀子民婦買葯,大人,這位姑娘是好人,求大人千萬不要冤枉了這位姑娘。」
鍾小狸看著婦人抱著小孩跪在那裡,深覺自己沒救錯人。
底下的三人已經嚇傻眼了,劉媽媽第一個反應過來大叫,「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是民婦的錯,民婦有眼不識泰山,居然冒犯了貴人,都是民婦的錯,求大人饒恕!」
「大人……大人我錯了大人!都是……都是佟掌柜讓我這麼做的!大人饒命啊!」朱二狗已經不敢硬撐了,直接跪地求饒。
「你……」佟掌柜氣得渾身發抖,待發覺頭上傳來的銳利目光,頓時身子一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大人饒命,是草民……草民有眼無珠冒犯了秀女……求大人,大人不要誅殺草民的九族啊,草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十歲麟兒,全靠草民養活……大人饒命啊!」
「拐賣秀女何等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