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他若死了,你總得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吧(三更,萬更畢)
蘇霽月坐在馬車之內,惴惴不安。她一顆心始終懸著,放不下來。
蘭秀兒也知曉自己的安慰沒用,便只能陪在她身邊小心伺候著。
「這到太白寺的路有些遠,夫人可以先睡一會兒,若是到了,蘭兒喚你。」
蘇霽月怔忡看著窗外的夜色,實際上根本就看不見什麼。聞言,她回過頭來看向蘭秀兒,本欲搖頭,可想了想便又點了點頭。
她可以不休息,但孩子不能不休息。
勉力躺在馬車內,輾轉反側了許久,好不容易睡著了卻沒片刻種又驚醒了過來,如此反覆。
「夫人醒著嗎?要不要先喝口水?」
馬車忽然間停了下來,沒過多久就聽到蘭秀兒的聲音。蘇霽月睜開眼來,頓了好片刻種才起身。
「到哪兒了?」
蘭秀兒取了水囊過去扶她,聞言開口道:「我們已經到了太白山下了,要不了一個時辰便可到達太白寺了。」
蘇霽月聞言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這才應過:「水拿來。」
喝好了水,又勉力用過一些點心,一行人才又重新起程。
等終於到達山上之時天色分明隱隱發亮,這一晚上竟這麼快就過去了。
前來迎接的是寺內的主持,聽說他們的來意之後,便直接帶了他們入內去見了靜怡師太。
那是一處十分僻靜的院子,剛進院便見得一人拿了大大的掃帚清掃著落葉。
一行人入了院子,那主持直接上前幾步,對著那掃地的師太道了安道:「靜怡,這幾位是宮中來的人,說是來找你的!」
原來那人竟是靜怡師太。
蘭秀兒攙扶著蘇霽月走過去,靜怡師太回過頭來一眼便看見了她,當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似乎微微有些驚訝,直至阿四從後面上來,規規矩矩給靜怡師太請過安。
「師太,可還認識阿四?」
「阿四?」靜怡師太一怔,隨後又打量了他兩眼才確定了下來,「你是不知身邊的那個阿四?」
「正是!」阿四躬身道,「這位是我家夫人,我家王爺臨行前特意囑託將夫人送往此處與師太相伴幾日,不知師太可否收留?」
靜怡又是一頓,目光落在蘇霽月身上,在宮廷生活過的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其中因由,她當即轉眸看向阿四:「放心吧,既是到了我這裡,我自會保她平安無虞。」
阿四當即跪在地上給她請了個安。
靜怡師太示意他起身,這才走到蘇霽月身側,親切的拉了她的手道:「夫人請隨貧尼來,自今日起,夫人便安心在貧尼這裡住下,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貧尼的徒兒靜慧,她都會一一為夫人辦妥。」
「勞煩師太了!」
靜怡微微一笑:「只是你不要嫌棄這寺院內的粗茶淡飯就好。」
蘇霽月笑了起來:「怎會嫌棄,師太能收留影兒,影兒已是感激不盡。」
靜怡看了看她,似乎是覺出她是個乖巧聽話的,便讚賞笑了笑。
她領了兩人到了一處房間前道:「夫人先在這裡休息片刻,待貧尼讓徒兒收拾出了廂房,夫人再住進去。」
兩人再次謝過,那靜怡師太這才離開了房間,示意她們隨意。
蘇霽月算著時辰,這個點莫不知應該已經動身前往冥地了,一想到他接下來要經歷的事情,一顆心頓時便揪緊了些。
「夫人先喝口水吧,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定會逢凶化吉的。」
聽見蘭秀兒的聲音,蘇霽月這才抬目看向她,隨後瞧著她的眼睛道:「蘭兒,你說實話,不知這次去,回來的概率有幾成?」
蘭秀兒聞言,當即低下了頭去:「我不知道。」
「你跟了不知那麼久,定然知道的!」
蘭秀兒張了張唇,好半響才道:「夫人,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便沒有退路了。夫人只要好好照顧肚子里的寶寶,才對得住王爺的這番情!」
「寶寶……」蘇霽月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輕輕用手摸上去,不由得感慨萬千。
是啊,蘭兒說得沒錯。她須得保全自己和孩子,才算是對得起莫不知的這一番情。
是以,當那位靜慧師太收拾出廂房之後,蘇霽月便住了進去。
早點她一點不剩的都吃了下去,吃完飯之後便卧上、床休息,好在是昨日撐了一夜沒怎麼睡,所以這會兒她饒是心事重重卻還是睡了過去。
蘭秀兒看她的呼吸終於均勻下來,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門外傳來極輕的敲門聲,蘭秀兒去開了門才看見外面站的是靜怡師太,當即行了個禮道:「師太來了?不過我家夫人睡著……」
靜怡師太伸出手來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後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道:「這是香片,有凝神的功效。貧尼看你家夫人憂思極重,若不好好睡一覺,對她和腹中胎兒都不好。你且點上,放心,這個不會傷到孩子,只會讓她好好睡一覺罷了。」
蘭秀兒聞言,這才接了過去。她知曉靜怡師太是可信之人,而且她從前是什麼身份也一清二楚。故而她既然能這麼說,那必定就是這樣,因而便也就沒推遲,道了句謝。
等香片在香爐中點燃,蘭秀兒便悄悄退出了房間。
她的房間在蘇霽月房間隔壁,如此一來,隔壁有什麼動靜也聽得見。
眯著小睡不久,她想起隔壁的蘇霽月也不知道她此事如何,便偷偷過去看了一眼,卻發覺那香片果然有用,蘇霽月睡得很沉,而且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關好門走了出去。
因為太白寺住的全是師太,所以阿四一行人只留在了寺外。等蘭秀兒出去找到他們,他們一個個都是疲累的模樣,可卻不曾有一個有睡意。
「夫人眼下已經睡著了,而且得了靜怡師太的香片睡得很沉,所以暫時應該沒什麼事情,所以你們便也睡一會兒吧,若是有什麼事,我會叫你們!」
阿四卻是臉色凝重:「如今王爺在受難,我們又怎麼睡得著?」
蘭秀兒頓時就沒再說話,良久才道:「我會在菩薩面前為王爺祈福的。」
蘇霽月這一覺直睡到了傍晚才起來。說起來也奇怪,她自一個月前醒來到現在,從來都沒睡得這麼沉過,而且一整天都沒有做夢。
幾乎是在剛醒的時候,蘭秀兒便敲門走了進來,瞧見她醒了笑道:「看夫人起色不錯,看來這一覺果然是睡得好的。」
蘇霽月揉了揉太陽穴,掀開被子起身:「是啊,昨夜明明如何也睡不著,這白天反倒睡得沉了。」
蘭秀兒過去為她取了衣物,道:「那夫人既然睡好了,就先用晚膳吧,大殿那邊,主持和一眾師太在念經,剛巧夫人可以過去為王爺和寶寶祈福。」
蘇霽月一聽,神色一頓,當即便自己將衣服穿戴妥當:「好,你即刻去取晚膳,我們吃完就去。」
「好。」蘭秀兒頓時笑著離開。
等到用過晚飯,兩人便一起去了大殿。
果不其然,大殿之內法事尚未結束,那些師太都在打坐念經。
蘭秀兒攙扶了蘇霽月到前頭,那主持看見她們點了點頭,便讓人取了香來給她們。
蘭秀兒在一旁道:「都說祈福可保平安,親近之人祈福會更靈驗。夫人為王爺祈福的話,王爺必定可以平平安安。」
蘇霽月心頭微動,拿著香火有些疑惑問道:「真的會靈驗嗎?」
這時一旁的主持走了過來,微笑看著蘇霽月道:「施主,心誠則靈。」
蘇霽月這才看向那目含悲憫的菩薩,拿了香火跪在蒲團上。
如果真的能心誠則靈,那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取莫不知的性命,只要他能好好的,怎樣都好!
她重重拜了下去,隨後蘭秀兒取了她的香插在了佛壇之上的香爐內。
因為法事做到很晚,蘇霽月這會兒也並無睡意,便留在了大殿之內跟著一眾師太打坐念經。
這麼一耗,就直接到了深夜。師太們盡數散去之後,蘇霽月卻依舊不想離開,蘭秀兒來拉她的時候,蘇霽月不肯起身,道:「如果佛祖能夠顯靈,求上三日又如何?哪怕是求上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蘭秀兒跪下身去道:「夫人又說傻話了,你腹中可還有寶寶,如果王爺真的出事,這可是王爺唯一的血脈!」
蘇霽月一驚,抬目看向她。
蘭秀兒頓時便扶起她:「夫人白日不是還答應了蘭兒要好好保全自己和孩子么?你如今身懷有孕,萬不可折磨自己!」
蘇霽月到底是動容了。她看著那慈眉善目的大佛,半響才道:「那我們明日再來。」
蘭秀兒當即點頭,她這才沒有停留,跟著她一同走了出去。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她這頭看著時間到了焦急如焚,那一邊阿四知曉了莫不知要經歷何事的時候幾乎要爆了起來,可是莫不知下了死令,他不敢不遵從!
「三天了!」蘇霽月坐立難安,「為何王府里沒有任何事情傳來?」
蘭秀兒也著急,但她有保護蘇霽月的責任,只能安慰著她:「夫人別急,從王府到這裡要半日路程,眼下沒有消息很正常。夫人且耐心等一等,若是到了明日還沒動靜,我們就讓阿四派人回去查看一番。」
說是這般說,蘇霽月卻就是坐不住。
最後,還是靜怡師太來了,拉了蘇霽月道:「今日正好殿內講經,你若是得空,不如同貧尼一起去聽聽?」
靜怡師太的話,她自然不能推辭,無奈,蘇霽月只得跟了她前去。
誰曾想,這一聽,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聽得睡了過去,再次醒來之時外面一片光亮,竟已是白天。
蘇霽月頓時驚醒,連外袍也來不及穿,便往外跑去。
剛打開門正見了蘭秀兒從外頭進來,她當即抓住她的手臂道:「怎麼樣?已經一天過去了對不對?帝都可有消息傳來?」
「夫人……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說!」
蘇霽月努力讓自己鎮定,蘭秀兒這才道:「阿四已經派人去帝都了,想來今天晚上就會有消息回來,夫人再等一等!」
不知道是希望還是失望。她一面又希望有消息,一面又希望沒有消息,她只盼著莫不知平平安安的,從今往後一家人便可以過上快樂的日子了。可是另一面,她又忍不住擔心後悔,如果莫不知真的出事,她怎可能原諒自己?
煎熬的等到了晚上,這才終於得了阿四人的回信。
原來,三日過去了,莫不知並未從冥地出來,或者說,四日了,他還是沒有出來。
蘇霽月一顆心跌到了谷底,忍不住問阿四:「如果在裡面受傷死了,是不是就出不來了?」
阿四驚了一下,當即垂下頭去,好一會兒才抬目看向蘇霽月:「夫人別擔心,見不到王爺的屍體,我們便不能認為王爺出事!」
「是啊,夫人!」蘭秀兒在一旁勸道,「你千萬別放棄!」
「我不放棄,我不會放棄……」蘇霽月看向阿四道,「你帶我回帝都,現在就回去,我要在冥地外守著他!萬一他只是受了重傷,我總得讓他在出來的時候第一個看見我!」
「夫人!」阿四急道,「王爺吩咐過,在他未出來之前,你不能離開這裡!」
「那要是他死了呢?你讓我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阿四動了動唇,險些就將王爺臨走時吩咐他的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