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那三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字(月票過一百五加更)
210:那三個蠢得不能再蠢的字(月票過一百五加更) 「逐風……」
她大叫一聲,猛然爬至崖邊,只來得及看見那雲霧繚繞之中沒入的馬身,隨後整個山崖一片寂靜,只剩風聲呼嘯而過,好似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逐風……」
蘇霽月怔然看著眼底那崖邊石頭上的鮮血,任憑狂風灌入口中,只覺得整顆心空得厲害。
那是逐風的血,她知道。
「嗖嗖……」
依舊有長箭破空而來,可因為崖上的風力過大,那些箭支只在半空中一個打旋便盡數落入山崖之中,對面的刺客看向他們,終於是揮手做了「撤」的手勢。
山崖之上的刺客消失,蘇霽月也終於回過神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冰冷,迅速起身扶起昏迷的樓宸,往山下而去。
逐風因他們而死,她定不會讓它拋屍荒野。
逐風,等著,我會回來。
昏迷著的人死一般的沉重。
蘇霽月開始還能背他,但山路崎嶇難走,最後她只得用了林中樹木用藤蔓捆綁做成簡易的板車拖著樓宸前行。
她怕黑衣人還會追來,不敢停下,可是樓宸受傷太過嚴重,也不敢走遠。
最終,她尋到一處隱蔽的山洞將樓宸安置下,又去尋了一些止血治療創傷的藥草回來。
之所以能認識一些藥草也多虧了之前城安門的地震。在救災之地待了那麼久的時間,她也學了一些急救的知識,再加上前世所知,所以拿到藥草的第一件事便是回來為樓宸敷上。
箭上是淬了毒的。察覺到他傷口之處大片黑色的血液蘇霽月便已然知曉。
之前長箭未拔,如今已經不能再拖了。
她撕下自己的裡衣備用,又將匕首在火上烘烤,最後扶著樓宸,深吸口氣,用力拔下他後背的長劍。
「哧」的一聲,飛出的血液濺了她一臉。蘇霽月不敢耽擱,當即用包裹了止血藥的布巾按在了他的傷口上用力壓住。
疼痛驟然襲來,昏迷中的樓宸身形一震,痛得悶哼一聲,蘇霽月本以為他醒了卻只見得他只是面色慘白渾身發抖,並沒有清醒過來。
她按壓了好片刻,感覺血液漸漸止住了,這才放倒樓宸,讓他靠在石壁上,然後繞到他身後,看著他後背的箭傷,深吸口氣低下頭去吮吸了起來。
箭上有毒,她沒有解毒的葯,只能儘力將毒液吸乾淨。就算吸不幹凈,至少也能讓他所中之毒能輕一些。
昏迷中的樓宸時不時的悶哼出聲。待做完這一切,蘇霽月才重新給他上藥,包紮好傷口。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洞內的火焰噼啪作響。蘇霽月忍著渾身的汗意來到附近的山泉將剛剛止血的布巾沖洗乾淨,這才回到洞中,看著昏迷中的樓宸有些失神。
他面色特別白,呼吸也尤為微弱。蘇霽月不由得想起城安門時的那一晚,樓宸重傷在身,也是這般模樣。但是這一次無疑比那一次的傷勢更重,而且身邊也沒有良藥。
她在樓宸身側坐了下來,原本只想著遠走高飛再也不要理會這些人,可如今,樓宸這樣的狀況還有逐風的死已不得不讓她改變想法。
如果曾經的一切,她始終堅信樓宸只是為了接近她而所為,不惜以性命為代價,那今日這一回未免犧牲得太徹底了些。
連逐風都死了。
逐風可是他的戰馬,他昔日有多重視她不是不知道,犧牲逐風的性命乃至自己與死亡一步之遙……這樣的代價真的只是為了接近她嗎?
蘇霽月想不透,也不想去想。
他為她擋箭的那一幕時不時在眼前出現,她的眸底只剩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倒下的那一瞬的神情。她甚至在他眸底看到了一瞬的輕鬆,是因為什麼呢?是因為他擋下長箭她平安無事嗎?
蘇霽月抿緊了唇,靜坐在那裡,只盼著樓宸能早一點醒來,他們早一點離開這裡,好讓那些刺客找不到他們。
夜深了。蘇霽月算計著時間只怕刺客會再來便熄滅了火堆。
黑暗中,只剩從洞口泄入的半截月光,清冷的落在洞中,成了洞內唯一的光源。
蘇霽月不敢睡。她一直坐在那裡警醒的留意著外頭的一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身側人急促的呼吸聲。待她伸出手來一探,才發現樓宸身上燙得厲害。
重傷之後會發生高燒這幾乎在蘇霽月的意料之中,但她除了水之外根本沒有別的降溫辦法。
山外有刺客,唯有洞內才安全。她將之前沾水的布巾覆到樓宸頭上,黑暗中看他擰眉不住低語,離得近了,才聽到是「冷」字。
她唯有抱緊他,將披風緊緊裹到他身上希望以此能緩解他的高燒。
但是沒過多久,樓宸的囈語反而越來越急,蘇霽月感覺到他的體溫不低反高,沒有辦法,她只能用最笨拙原始的法子肌膚相接來緩解他的發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蘇霽月身形一震,細細聽去,隨後便聽得腳步聲細碎傳來,很輕,卻足以讓她心頭大震。
她聽力向來好,尤其現在是靜悄悄的晚上。耳邊樓宸的囈語分明還不斷,蘇霽月不知道他再說什麼卻知道再這樣下去遲早得把外頭的人招進來!
這山洞地處隱秘,而且還被她用了樹枝遮擋,如果不是刻意尋找是發現不了的。但是眼下樓宸發出的囈語憑那些刺客的身手必定能聽到。
蘇霽月想也沒想,伸出手來捂住樓宸的嘴巴,只希望他不要多言。
可誰曾料,她捂上去之後樓宸的呼吸猛然就急促起來,那樣的呼吸聲同囈語沒什麼兩樣,足以招來外頭的人。
她看著黑暗中樓宸緊蹙的眉宇,他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月亮的餘光下落下一片陰影,向來冷峻的面容因為重傷的原因蒼白如紙,唇上更是毫無血色。
他為她而傷,無論如何,她都要保全他的性命,不被太子找到。否則一旦落入太子手中,必死無疑!
深凝著他的眉宇,蘇霽月緩緩低下頭來,貼上他的唇。
昏迷中的人竟似有感知一般,忽然就沒有了囈語,甚至於連眉宇間緊蹙的眉心也平緩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弱卻平穩的呼吸。
蘇霽月一顆心終於落了下去,怔忡看著緊閉雙目的他,心中百轉千回。
有腳步聲在洞口徘徊,從蘇霽月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黑衣人一閃而過的身影。她不敢出聲,儘力屏息,怕樓宸的呼吸招致外頭的人她只好捂住他的鼻息,同時啟唇渡給他需要的空氣。
而昏迷中的那人卻近乎貪婪一般,竭盡全力的汲取,蘇霽月不敢出聲,唯有任由他作為。
可也在這時,忽然有黑衣人的身影出現在洞口,那人分明朝裡頭看了一眼,蘇霽月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手裡的匕首緊緊握住,就怕他進來發現他們,到時候也只有拼了。
那黑衣人在洞內巡視了一眼,隨後視線忽然聽到了她所在的方向。空氣中,所有的一切似都在那一刻凝滯。蘇霽月的目光透過長空與那人對視了一眼,幾乎覺著那人就要提劍刺來,蘇霽月也做好了那人提劍刺來的準備,然而,在一眼之後,那人很快移開視線,並且退出了洞口。
隨後,洞外的細碎腳步聲遠去,再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蘇霽月猛然間鬆懈下來,這才發覺整個人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身側的樓宸是被她的汗液沾到還是開始退燒,蘇霽月在他身上觸到了些微的濡濕。
她靜躺在那裡,想起白日林中時黑衣人放她離開的一幕,再同剛剛的黑衣人聯繫起來,幾乎是立刻的便確認了兩人是同一人。
因為那人的眼神,明明身為殺手,卻帶著不屬於殺手的溫和,似曾相似。
樓宸終於是退燒了,而蘇霽月擔驚受怕了一晚上,也累得厲害,天亮的時候終於昏昏沉沉睡了過來。
睡夢之中,只覺得有一雙眼睛落在她身上,深情、灼熱,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納入骨血一般。
蘇霽月迷迷糊糊睜開眼,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在那人懷中。她惶恐間清醒過來,下意識就要去探他額頭的溫度,卻在抬目的一瞬墜入一雙深幽黑漆的眸底之中。
樓宸的面容之上少見的認真平靜,甚至於眸底深處的溫存好似要將人溺斃。
蘇霽月心頭一顫,可頃刻間卻又面容冷了下去。
她退離開身子,就要從他懷裡起來,可剛剛支起身子,腰上驀然一重,是他強勁的力道將她拉了下去,穩穩墜於他的懷中。
蘇霽月不料他身負重傷還有這樣的力道,身心一震之下又要起身,頭頂之上,卻聽得樓宸的聲音低低傳了過來:「你別動,傷口痛!」 蘇霽月眉目一顫,抿緊了唇瓣,到底是沒再多動作,卻還是冷了聲音道:「你鬆開。」
「不放!」樓宸的聲音暗啞低沉,好似有著悶氣的小孩般固執,「我若一鬆開,你必定走了。所以不放。」
蘇霽月沉眸,直覺他泛著異香的氣息好似長了腳一樣直往她鼻尖鑽,想屏息都不行,一時只覺得有些頭昏腦漲,「我若是真要走,誰又能攔得住我?你這樣我便不能走了嗎?」
樓宸按在她腰上的手似乎是僵了一下,隨後,他微鬆開懷裡的蘇霽月,壓低聲音道:「月兒,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他聲音低柔,好似帶著小心翼翼的徵求,與從前大不相同。
蘇霽月從未見他用過這樣的聲音,忙的別開視線:「不好。」
樓宸身形一頓,驀然沉默了沒有說話。蘇霽月心頭掠過一絲低落之意,忙的想從他懷中退開,可也是在這時,他的手指重新按了過來,同時另一隻手撫上她的面容托起她的下巴迫得她視線不得不與他直視。
樓宸低垂下視線,深邃的眸底凝注在她面容之上,低緩暗啞:「我從來都不懂自己的心,直到你真的走了,我才知曉自己有多慌亂。」
「我不知道你為何執意要走,我甚至不清楚你所要的根本是什麼,後來,是母妃。她告訴我,女子平生所願,唯覓得真心人,相扶到老。」
「後來,我細細思量你我昔日種種,終於悟透。可我不知道怎麼去取得你的原諒。母妃讓我放手大膽去做,可我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放手大膽,而且你離開之時心意決絕,我只怕再招惹你煩厭,所以……」
「所以你用了『對不起』這三個蠢到不能再蠢的名字?」蘇霽月接過他的話,面無表情回道。
樓宸一怔,面容之上竟似出了可疑的暗紅,窘迫之意。
蘇霽月眸底輕顫,一顆心猛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便是肯定了。
原來兌不祈真的是他,她根本就沒猜錯!難怪當日會有那樣一個人因為萍水相逢便可為她拋卻性命,罔顧自己的生死,卻原來,那個人是他……
她想過千回百回,幾乎每一次都能將他的可能性抹滅,可誰會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真的會有人做這麼愚笨的事情。
用「對不起」三個字,竟然糾纏了她半年之久!
虧得她還牽腸掛肚,日夜思之念之……
蘇霽月猛然站起身來,樓宸想要拉她,卻被早有防備的她掙脫開,於是乎,樓宸跟著起身,可後果就是後背的傷口裂開,痛得他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