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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梧州至

  第56章梧州至

    梧州琴女,鳳尾一流。


    途中靠岸,聞濯他們便將船停在了梧州霧江江畔。


    岸畔之上林立著亭台樓閣,琴聲繚繞,水汽蒙蒙,眾人都在江邊擺宴。


    正值六月,有渡娘撐船停在岸邊叫賣,船艙裏堆的都是翠綠的蓮蓬,個個比成年男子拳頭還要大。


    有人要買,渡娘就拿起一枝往上遞,岸上的人一彎腰就能接住,然後從錢袋裏掏出銀子,擲到船上專門掛著收錢的簍子裏。


    稍微遠一點的,就請江邊上離的近的把蓮蓬給遞上來,然後把銀子人傳人的送到渡娘簍子裏。


    要的人多也不妨礙渡娘算賬,基本都是一把蓮蓬一把蓮蓬的來,算不清楚他們便隻能全都等著。


    誰讓渡娘生了副水靈靈的杏眼,好樣貌賞心悅目,人也很能幹。


    待船艙裏還剩下零星幾把蓮蓬,她便擺著手說不賣了,要留著回家自己做著吃。


    有人嘴皮子撩閑,問她能不能上她家,吃她親手做的去,小娘子把槳一拍水,狠狠濺了那登徒子一臉。


    嘴裏還嗔罵道:“啊木林,什捂拔嗦!”


    岸上一堆人看笑話,鬧哄哄的激起滿江綠波,渡娘一撐槳,嬌俏俏地劃著船走了。


    “梧州的民風還真是有趣。”


    姚如許朝說話的人看去,發現是都察院的僉都禦史方書遲。


    對方也注意到他看過來的眼神,溫和地笑了笑,隨即躬身行了一禮。


    姚如許衝他回禮,扭頭進船艙去尋半個時辰前,說要小憩一覺的聞濯。


    裏麵地方並不大。


    路上的時候,聞濯提議讓兵部和刑部的人,先乘坐大船抄水路前往江南廬州。


    而他們一行文臣,乘小船過一段水路,在這地處漕運中路的梧州落腳一陣,再從陸路東行。


    一來是為了混淆暗中跟隨的眼線的注意力,二來是為了到時候金蟬脫殼,不至於讓他們這一群四體不勤的,置身於刀光劍影中受罪。


    京畿近年來很少有大案,基本上都是些雞鳴狗盜的小事,尋常也用不到刑部和兵部那些,真刀真槍的家夥事兒。


    日子一久,不僅刀生了鏽,人也差不多養廢了。


    還以為蹲在天子底下當差,就是一天天混吃等死呢。


    所以那舒服的大船送出去,聞濯半點也不覺得不快,反而迫不及待想看看,他們要是真跟暗裏那群亡命之徒撞上,到底誰能占到便宜。


    小憩這一晌,是補昨日夜裏沒能歇好的覺,他睡的並不深,從船身撞到岸畔,劇烈搖晃的那一下之後,便徹底清醒。


    方才外頭出的那些風吹草動,他全部聽了個一清二楚。


    隻不過他對蓮蓬沒有興趣,對那水汪汪的姑娘,和明朗的風土人情也沒有興趣。


    前些日子,王府裏的紅蓮都綻開花衣的時候,他早跟沈宓劃過船了。


    那人沉迷於戲水,折了花枝之後便咬在唇邊,隨即鞠身捧起清波,半點兒都不心疼他的朝他澆來,灌了他一身也不肯停歇。


    直到耍到衣衫浸濕,單薄的衣料都隱隱約約貼在身上,才肯攤在他懷裏,同他糾纏親吻。


    魚戲蓮葉間,時不時噗弄出水花,他就躺在一堆紅蓮花葉間,眉眼清澈,風光無限。


    簡直比滿池子菡萏還要清雅,還要可人。


    從那以後,聞濯眼裏再也看不見那些招展的紅蓮,隻有沾衣欲濕不濕,光著兩條花白小腿,唇邊輕咬著朵花枝的沈序寧。


    他哪裏止是個金玉人。


    他簡直,堪比天上人。


    聞濯摩挲著頸上掛的玉墜子,撩了眼掀開簾子走進來的姚如許。


    “殿下,梧州到了。”


    聞濯如今知道了他的心思,怎麽瞧他都有些不爽。


    礙著沈宓先前不願多提的模樣,他又不好直接拆穿這人。


    起身略過他走出船艙,方書遲正立在船頭,接過岸上一位老伯的籮筐。


    那裏頭裝了一堆花花綠綠的小顆果子,紅彤彤的看起來十分小巧可愛。


    江中因為氣候和地勢的原因,所培育的花木種類都很少,每年出產比較多的果子就那麽幾樣,還有進貢進了宮中給王公貴族,尋常市集裏根本看不到。


    這畫麵,一時也是新鮮。


    “方兄買的是筐什麽果子?”姚如許出聲朝他問道。


    方書遲將籮筐掂到船上,在腰間摸出幾塊碎銀子遞給那老伯,扭頭回道:“叫櫻桃。”


    他從筐中撚起一顆紅的過頭的,舉起來給不遠處的兩人看。


    姚如許一臉新奇,望見他那筐子,突然想起來什麽,叫住了岸上就要離開的老伯,“您那筐子還沒拿。”


    那老伯笑著衝他擺擺手,“筐子和果子一起賣的。”


    聞濯走近船頭,盯著滿筐紅彤彤,神情特別認真地盯著那老伯問:“這一筐果子要是走水路運到江中,到的時候,還能這樣紅嗎?”


    老伯連忙擺頭,大抵也沒有去過江中,不知曉這其中要運輸幾日,隻是叮囑一般,指著那筐紅彤彤的櫻桃說:“趁著新鮮,趕緊嚐嚐,唏甜呐。”


    方書遲聽懂了趕緊嚐,挽起袖子就從中撈了一顆喂到嘴裏,咬了一口甜滋滋的汁水,管也管不得洗沒洗了,獻寶似的推到聞濯和姚如許麵前,“這果子真的可口極了。”


    聞濯目光閃了閃,又執著地問了一下岸上,其他幾位賣果子的攤販,“這種果子從這裏運到江中,還能這樣新鮮嗎?”


    其中一個青年擺頭,“自然不能,沒準兒路上就壞了。”


    聞濯又問,“倘若一路都存在冰鑒裏頭封著行嗎?”


    梧州離江中皇都兩日水路的距離,按道理來說應該沒什麽大礙,但從前誰也沒有從這裏運過果子進京,誰也不知曉到底會如何。


    岸上幾個在江邊吃飯的,盯著他們的眼神裏,都帶上了看熱鬧的深意。


    “公子是要將這果子運回家?”


    聞濯踩上船頭,一步踱到岸上,“這筐你們自己留著,再吩咐人買一筐,按我說的運回江中。”


    他踩上台階,掠過江邊聚集的散客,進了這些水榭的中央。


    挑了個賞湖景的絕佳位置,點了一堆當地特色菜式。


    後跟上來的方書遲和姚如許,早在先前一個眼神之中,達成了暫時梧州一遊的聯盟共識。


    落座聞濯身前坐下的時候,紛紛不自在地看了對方一眼。


    姚如許平日裏同聞濯接觸的多,便問道:“不知公子想要在此地駐留多久?”


    聞濯搖了搖方才掌櫃遞給他的一把折扇,十分愜意道:“不久,三日尚可。”


    三日夠久了。


    姚如許怕不妥,卻又不方便此時問出來,隻好將疑問先憋在心裏,等小二上了滿桌子花花綠綠的菜。


    雖然這是在外頭,卻也沒有讓官階位份比自己大的人,自己試菜的道理。


    於是聞濯這廂筷子都還沒拿起來,對麵那兩位嘴極其快的,已經把各樣菜式都吃了一嘴。


    聞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二人用意。


    “出門在外不必如此。”


    他出宮住了幾月,平日用膳都是同沈宓一起,怕人打攪,伊始就吩咐了廚房的人提前試菜。


    久而久之,眼前沒再見過試菜的太監,便忘了這茬事。


    桌上其餘二人默然,繼續不自在地在一張桌子上吃菜。


    飯中,聞濯眼底盯著菜,忽然低聲道:“岸邊的小販換了一批人。”


    方書遲差點忍不住要回頭去看,“怎麽這麽快就被他們發現了?”


    姚如許也夠著眼角餘光掃了兩眼,“感覺不像盯著我們的。”


    聞濯一時沒說話,隻猛地朝上一抬手,嚇得方姚二人差點丟了筷子。


    結果他隻是向一旁,穿梭著人群上菜的小二,要了一碟辣子。


    姚如許:“……”


    方書遲:“……”


    聞濯夾著鮮嫩的魚肉,在碟子裏滾了一遍辣子,漫不經心地說:“大驚小怪什麽?”


    方書遲和姚如許雙雙低下了腦袋。


    又聽見聞濯低聲說道:“確實不是盯著我們的,別自亂陣腳。”


    三人用完餐食,就近找了個能夠觀景的客棧,二樓雅間開滿三間,聞濯選了個中間的屋子。


    一進屋,他就徑直奔向屋裏的窗戶旁邊,推開一條縫,往下望,正好能夠看到方才蹲在岸畔,鬼鬼祟祟那幾個攤販。


    他們之間動作不多,交匯的眼神也不多,隻是在最邊上一個賣菜的站起身後,相互之間飛速打了個手勢。


    聞濯沒看清,但是等他們其他幾個人,拎著東西四散開來,其中有一個人,進了這棟客棧。


    在東下之前,聞濯就料想過一種最壞的情況——西南的草烏私賣生意,從江中到江南的所有漕運路線上,應該滲入了每一處支州的船隻停靠點。


    販賣一樣極具盈利和摧毀性質的商品,最好的隱藏辦法,就是讓所有地方的市集裏,都大範圍地出現這種東西。


    交易點和交易方式一旦變得紛雜繁多,官府便不好從根源追溯。


    最開始進行贓物交易的人,隻管大撈一筆之後隱退其中,隻要銷毀掉證據,任何後來的販賣者,都能成為他的替罪羊。


    如今看來,確實已經落成了那樣的局麵。


    但是這種東西,仍舊在各個地方荼毒需要草烏治病的人,案子還是要嚴格徹查下去。


    聞濯推開窗,“跟著方才那幾個人的蹤跡去查。”


    他收入囊中的金烏衛,除了京都守在沈宓跟前那幾個,剩下還有小半數,早在半月以前,就被他派遣來江南做好了打點。


    自他一落地梧州,便發了信號通知。


    關上窗,他落座書案前,終於有空研磨寫信。


    提筆落下,心意使然,開頭便是纏綿悱惻的三字——


    “沈甜甜”……


    作者有話說:


    聞濯:誰能有我疼老婆?


    感謝評論區寶子們打賞的魚糧,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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