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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梁上燕

  第37章梁上燕

    四月,聞欽改年號為貞景。


    亦自貞景帝聞欽立後起,攝政王聞濯有意放手朝政,且向上提出欲在京畿另立王府之策,幾乎擺足了擁立新帝的立場,以此丹心,殺減了朝中一大批站隊於他“忠貞義士”的士氣。


    四月初,清明時節。


    正趕上踏青掃墓之事,姚清渠以回家祭拜先祖為由,徹底離京遠行。


    臨行前托在戶部抽不開身回鄉祭祖的姚如許,向聞欽遞了辭折和身後的一係列交代。


    辭折裏慎重呈明了設立新任給事中一事,通篇冗長,聞欽一路閱讀下來,就隻記住了一個“鍾自照”的人名。


    四月中,姚相離職一事沸騰。


    以顧楓眠為首的戶部開始在朝中扭轉風向,以“有馬不識雙鞍,忠臣不事二主”之辭表明衷心,並以後宮妃位空虛,有損社稷根本之由,將自己的女兒送入了宮中為妃。


    一時之間,顧氏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


    同一時期,朝中半數心還在攝政王那裏的朝臣,基本都選擇作壁上觀。


    他們本想試探聞濯對於這此事的態度,結果一旬日過去了,人家壓根兒沒有把這爭權奪勢的後宮學問當回事,甚至都懶得搭理。


    觀望無果之後,眾臣便紛紛效仿顧楓眠,擺明忠君事主的姿態,凡是府中有適宜婚嫁年齡姑娘養著的,能往宮裏送就往宮裏送。


    有朝一日,“百家姓”後宮的難題,也成功落到了聞欽的頭上。


    他本無心應付這麽多鶯鶯燕燕,但為首的幾位大臣總以“社稷維安”為由,整日聯合起來給他上奏折,教他為聞氏江山打算,非逼他承擔起一個皇帝的重擔。


    拖著拽著,折磨數日,他終於明白為君之道的深意,也想明白當日,他陰陽怪氣追問聞濯想不想稱帝一事,聞濯給出的那個答案。


    那時聞濯諷刺說:“真以為這位置是個香餑餑呐”,他當時昏聵無能,整日隻知道尋歡作樂時,確實覺得是個香餑餑。


    如今,他隻覺得惶恐,隻剩惶恐。


    才疏學淺,少年登科,外強中幹,少年稱帝。他忽然覺得度日如年,渾然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什麽地醉生夢死,唯一能付諸些行動的,也就是寵幸那些為權術求全的妃嬪。


    到了四月底,顧楓眠之女顧氏嫻妃盛得聖寵,連帶著顧氏一族承顧皇恩,風光無兩。


    至五月初,顧氏便有了喜脈,天顏大樂,寵溺更甚,滿宮嬪妃皆淪為陪襯。


    聞欽下令宮中章華台設宴,邀百官同慶。


    聞濯和沈宓也照常收到了帖子。


    近日攝政王的新府邸已經在京畿落成,位置就坐落在玄武官道上的西南方,明麵上與世子府的距離繞了官道大半圈,實則兩座府邸背靠背,後院開到牆,便能直通到沈宓的院子。


    攝政王色令智昏,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在眾人眼皮子底下,跟寧安世子暗通款曲的機會。


    修整院子之際,第一時間便差人敲了牆,當晚趁著月黑風高,偷偷摸進了世子府裏,翻窗進屋的時候嚇了沈宓一跳。


    待看清來人,才沒忍住罵出聲,“發的什麽瘋,不是說要修整王府麽?”


    言罷,又擱下手中紙筆,匆匆拿了件幹淨外袍給聞濯換上。


    “你猜猜我是從哪兒進來的?”聞濯胡亂披著他的外袍,麵上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好不放浪。


    沈宓繼續坐回書案前執筆,眼皮子都懶得掀開看他一眼,“不猜。”


    倒真不是喜新厭舊,自從他從承明殿搬回世子府,這位日理萬機的殿下便撒手了宮中如數攤子,跟沒有別的窩了似的,幾乎日日都賴在他這兒。


    好不容易盼到他說王府建成,別的隻剩下修整,臨走時還依依惜別的說要去監工段時間,教他不要太過掛念。


    誰料扭頭,他又半夜摸了進來。


    “猜一猜。”聞濯走近來奪他手上的筆。


    沈宓抬眸,目光同他交錯,近處映著燭火,這才發現他額頭上沾了塊灰塵,他伸手輕拽下聞濯衣領,掏出塊帕子給他擦拭幹淨,“你做賊去了?”


    聞濯半個人坐到他滿是宣紙的書案上,身子半扭著湊近同他對視,手掌暗戳戳地壓住了他擱下的毛筆,“嗯,特來采花。”


    沈宓輕乎了他腦門一巴掌,“沒個正形。”


    聞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映著燭火瞧著沈宓的麵容發癡,止不住地心猿意馬了起來,“美人如玉,甘為梁上君子。”


    沈宓掰開他的手指拿出下頭的毛筆,撥了他一把,“下去。”


    聞濯甩起賴來,“不下。”


    沈宓懶得跟他胡鬧,起身拿起紙筆,打算換個地方繼續寫,誰知又教這混蛋用腳勾住了大腿,“如實跟你說,我那新王府後院湊巧跟你這兒隔了道牆,今日我差人砸通了,打算修道暗門。”


    沈宓眯了眯眼睛,“那可真是湊巧,”他看了看腿上,“今夜我有正事,你若困的話,便去榻上睡。”


    聞濯聞言鬆開了手腳,盯著他手中的宣紙問,“什麽正事?”


    沈宓瞧見他的暗下去的眼神,下意識地把手中的宣紙藏了藏。


    下一刻,聞濯便一語道破,“同溫珩密謀瞞著我的正事?”


    “你…”沈宓沒忍住咂了一聲,“我與他們所謀,是為臣不道的忤逆之事,你畢竟姓聞。”


    聞濯斂身坐正,漆黑一片的瞳孔看著他,“你是覺得我終究是外人?”


    “嘖,”沈宓教他這句含了刺的話紮的心尖一抽,又實在想看看他以前那些冷靜明智,都吃到哪個狗肚子裏去了,抬手照著他膝蓋拍了一巴掌,“你認為我是這般想的?”


    聞濯垂下眸,不願再去細看他臉上神情。


    他自以為,他同沈宓之間,自始至終都是他奢求來的溫存,平日不敢多要什麽,又止不住地想再討些甜頭。


    他雖珍重沈宓珍重到了心尖上,卻並不信任沈宓對他的感情,有些話,他說出來沒法避免地傷人,但一早就打著這樣念頭的他自己,則傷的更重,疼的更甚。


    沉默止不住地教人暗自揣測,讓人疑神疑鬼,輕而易舉就能把他心底那些自輕自賤的想法給勾出來。


    他無法否認,沒碰到沈宓這團火之前,他置身冰天雪地毫無所謂,碰到了之後才發現,這團火無論他是離的近了,還是離的選了,首當其衝的隻有他一個人。


    可這又是他自個兒選的,怪不了旁人。


    他從書案上下來,回避著一旁忽明忽滅的燭火,試圖將沈宓的外袍脫下放到一旁——


    “想走?”沈宓看著他的動作,恨鐵不成鋼地將手中紙筆丟到書案上,見他平時口若懸河侃大山那個勁兒,此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又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兜著外袍給他圍在了身上,“平時怎麽不見你這般要臉。”


    他跟啞巴了似的一聲不吭,惱的沈宓踮腳咬他下巴。


    “嘶!”他疼的抽氣,也終於肯抬起眼來瞧沈宓。


    “我跟一個外人夜夜同床共枕,臉都不要了,”沈宓咬牙切齒道:“你怎麽不說得再痛快些,幹脆說我視你為宿敵,日日教你自個兒找自個兒的不痛快——”


    “序寧…”聞濯神色自責起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我就奇了怪了,你當初回京懲辦那些貪官汙吏時的心眼哪裏去了,有心跟我甜言蜜語,沒心想些好的?”


    沈宓也是一股腦子全吐了不爽,頭一回打定心思要跟一個人在一起好好過,這感情之事怎麽經營維持他也不擅長。


    最近教聞濯寵的上了天,前番苦痛忘了大半,單敢跟他在這兒這麽叫囂了。


    發泄完平靜下來,才注意自己話說的太衝,把平日裏談笑風生的攝政王給刺的話都不說了。


    “我…”沈宓真是恨不得捶牆重來,“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是怕你牽扯進來,畢竟這江山還是你們聞氏在坐,即使你沒有做皇帝的心思,但倘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你也能撇清幹係。”


    聞濯眉頭一皺,“早撇不清了!”


    沈宓試圖跟他講道理,“現如今外人隻傳我是教你強迫,我二人在一起隻是為了尋歡作樂,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們一概不知,所以撇開我身後的塵網不論,你在明麵上至少是幹幹淨淨的——”


    “沈序寧!”聞濯眼尾發紅,“你就是這麽想的?”


    “你厲害什麽?”沈宓氣的呼吸都亂了節奏,“你再等等我不行麽!”


    聞濯被他問的一時語噎,理智起來又發現今夜他也是鬼迷了心竅,明明說好了不貪多,卻還是沒忍住質問沈宓要一個長長久久、踏踏實實的交代。


    他到底,還是太貪心。


    “是我言錯——”


    沈宓知曉今夜是同他說不清了,便踮腳去找他嘴唇,趁著他愣神將他推到書案上。


    宣紙散落了一地,毛筆也摔在了一旁,沈宓扯下他外袍的時候忽然教他捉住了手,帶著一翻身,壓在下麵的人調了個個兒。


    這麽一出投懷送抱,聞濯再怎麽昏沉也該清醒了,“我…”他看著沈宓的眼睛頓了一下,又垂下眼簾,“是我太貪心。”


    沈宓心尖悶疼,眼尾都發酸了,心道真是抱回來位祖宗,“起來。”


    聞濯摟著他的腰,教兩人一同在案前站直,正打算放手,沈宓卻整個人撲進了他懷裏,“你可以貪心,但不要不說,你一聲不吭,我又怎麽知道,渾說些陰陽怪氣的,是想氣死誰?”


    聞濯心底也教他揉軟了,伸手環住他背,將間埋進了他的頸窩,低聲道:“是我的錯。”


    沈宓歎了口氣,“我也有錯,”他推起聞濯下巴,“我是不是從來沒同你坦白過。”


    聞濯麵露疑惑,“什麽?”


    沈宓道:“當年在落玉樓,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聞濯大抵想過,卻又覺得不切實際,眼下聽沈宓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這事兒像假的,“你不必哄我——”


    “王八蛋才哄你,”沈宓無奈道:“你就沒想過,韓禮用我來試探你的原因麽?”


    聞濯默然,這個他確實沒有想過,他以為一切都是巧合。


    接著沈宓就說,“因為他一直都知道我對你的企圖。”


    聞濯眼珠子都直了,“當真?”


    沈宓氣的又咬他,“我騙你作甚。”


    聞濯整個人又明媚起來,“我…”


    “你什麽你,”沈宓今夜這正事也算吹了,果然常言道色令智昏,心尖上教這一頓折騰的又酸又疼,他沒好氣道:“還親不親!”


    聞濯匆匆湊了上去,幹燥的唇麵相貼又濡濕,苦悶的憂思實在憋壞了兩人,胡鬧中又壓到了書案上,他將沈宓的衣衫撩開,發誓怎麽也得舔酥了他的骨頭。


    一旁的燭火不知教誰不小心打翻在地,視線前頓時黑了個徹底。


    趁著屋外銀白的一點月色,聞濯看清了他的斑駁的胸膛,鬆鬆垮垮的外袍落到了沈宓小臂上,瘦削的肩背好像在發光,聞濯呼吸一重,渾身的火星子徹底燃了。


    “序寧…”他喊了沈宓一聲,接著吻上了他的肩膀。


    四月底的天氣說不得多麽適溫,久了還是會著涼,聞濯徹底掀了沈宓那件要掉完的外袍,轉身把人抱著擱到了榻上。


    沈宓手上還拽著他散開的頭發,“繼續嗎?”


    聞濯沒回答,直接整個人覆下來吻住了他,算不清楚過去了多久,在交頸和擁撫的攛掇下,他徹底釋放了心底按耐的旖旎,不知不覺地觸到沈宓軟如溫玉的腿上……


    兩個人同時一僵,醒了大半神智。


    沈宓睜開了眼睛瞧他,肆意妄為地腿故意纏到他身上,本想起身湊到跟前夠他嘴唇,卻猛然被他拿捏著命門按回了被褥裏。


    他慌忙喘了兩口氣,剛想出聲,灼人的唇就又重新被堵上。


    他隻覺自己在燃起一片大火的浪裏浮浮沉沉,失去控製的身軀遵從著本能的驅使,迎合著聞濯的垂憐,眼前浮光掠影地晃蕩著他的唇,明滅崩臨之時,他隻聽到身前的人在喊他名字——


    “序寧…”


    “沈序寧……”


    作者有話說:


    求收藏,海星,打賞三連!!!

    沒做到底,小破che罷了。


    注:改元一般都在先帝逝世的次年,為表忠孝。


    “有馬不識雙鞍,忠臣不事二主”出自《名賢集》。


    原句“才疏學淺,少年登科,滿腹經綸,白發不第”源自《寒窯賦》。


    “美人如玉”是想到“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這一句,源自龔自珍《夜坐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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