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可以嗎?君諾?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可以嗎?君諾?
自上午的那場風雪停了下來以後,下午的天色一直都陰沉沉的,不難看出,晚上即將會迎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
西川城外。
層疊的峰巒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經過了大半天的平複,項知樂的情緒總算是恢複了正常。
一條依山開辟的官道上,言君諾細心的牽著項知樂往行館的方向走去。
“娘子若是喜歡賞雪,等回到京都,為夫把王府搬到京郊讓你隨時隨地賞個夠,可是下次如果再這般單薄的出門,為夫可不允許,娘子的手都要凍僵了。”說話期間,他還不忘把項知樂的雙手拉到自己的大麾之下給她取暖。
身邊的人一路喋喋不休,項知樂的心情卻愈發的沉重。
終於,在他想要把她整個人都攏到自己的懷裏取暖的那一刻,她停下了腳步,順勢抽離了被他握在手上的雙手。
下斂的眼睫掩蓋了她眼底愈發濃厚的陰霾。
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言君諾立刻停下了腳步。
“娘子,你怎麽停下來了?不回去麽?”
“君諾,”
“娘子,叫夫君。”言君諾不厭其煩的糾正,臉上的不滿顯而易見,“今天你已經叫了很多次君諾了,為夫不高興。”
項知樂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我喜歡叫君諾,不喜歡叫夫君。”
伴隨她的話音落下來的,還有被她說話聲震落的樹上積雪。
言君諾眼底閃過一絲無措,想要拉回她的手。
“可是娘子不都是心情好的時候會叫夫君嗎?之前,”
項知樂再次甩開了他碰過來的手,“我不要之前,不要夫君,我隻要君諾,隻要以前的君諾。”
她不要夫君。
得到了這個信息,言君諾整個人如遭雷擊。
熟悉的場景重疊,他想起在一個陰暗得讓他心悸的地牢裏,他曾經也想拚命去挽留一個人,
可是那個人卻死活都把他踹開,讓他滾,還大聲告訴他:她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
冷戾的猩紅緩緩覆上他的眼底,他回到了那個怎麽都爬不出來的深淵,
他連命都給她了,她怎麽可以不要他?
她不能不要他。
微蜷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拳頭青筋緩緩凸起。
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臉上傳來了一陣冰軟的觸感。
緊接著一個軟軟涼涼的小身子鑽到了他的懷中,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
“君諾,夫君,我知道你們都可以聽進去我說的話,對嗎?不管是夫君還是君諾,不管你們的性格如何,對我來說,你們就是同一個人,”項知樂緊緊的抱著他的腰,“誠然,夫君可以做許多君諾不敢做的事情,同樣的,君諾的辦事方式,夫君也永遠學不來,可是正因為有了夫君跟君諾,我才能用有一個完整的言君諾。
謝謝你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一直保持心底最深處的一份單純。
也許在許多人眼中,言君諾並不完美,可是於我來說,言君諾就是這世間最完美的男子,”
“你撒謊,”沒等她說完,言君諾就大聲打斷了她的話,眼眶泛著紅,“你撒謊,連你都怕他,連你都不要他,”
“你才是胡說,你們都是一個人,分什麽你跟他?簡直就是荒唐,”項知樂的聲音比他還大,“我若是怕你,我還會每天跟你睡一起?我若是不要你,我還會想盡辦法與你生孩子,隻為了想要利用孩子將你綁在身邊?
言君諾你的腦子今天是不是落在行館沒帶出來了?”
她說,她想要利用孩子綁住他?
言君諾心頭微微一顫,喉間一噎。
不死心的開口道,“可是,所有人都說他冷血。”
“我就喜歡君諾夠冷酷無情,對誰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從來不用擔心你會到處招蜂引蝶,給我滿滿的安全感。”
“脾氣不好。”
“我的脾氣更暴躁,最好除了君諾以外,誰都別來惹我。”
“也很囉嗦,”
“在我看來,君諾一點都不囉嗦,”看到他還有想說下去的衝動,項知樂立刻伸出冰冷的纖手覆上了他的唇,抬眸與他對視,“對,言君諾的的確確有許多性格上的小毛病,但是我也不是什麽完美的女子,既然君諾能接受我的一切,為何我不能接納包容君諾的所有?
君諾,你可知在南嶺之時給你的錦囊為何有一張紙箋隻寫了你的名字?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我這輩子寫過最短的情書。
來到人世這一遭,我遇到的都是苦,直到遇見了你,是你讓我嚐盡了世間所有的甜,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願意。
君諾,我本想揮毫為你寫盡千言萬語,可是最終落筆成畫,畫中的依然是你。
君諾,上一世我愛喝酒,因為酒可以讓我在夢裏跟你相聚,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女子喝酒不成體統,你如果不喜歡,我可以不再沾酒。
君諾,你很好,真的很好,好得讓我自卑,讓我害怕你不要我。
君諾,你聽好了。
自始至終,不是言君諾不能沒有項知樂,而是項知樂不能沒有言君諾啊。
我辛辛苦苦的回來隻為與你重聚,你不要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好不好?
君諾,過去的黑暗跟苦難都已經成為過去了,不要再把自己藏起來,讓我真正進入你的生命,與你一同分擔你的喜怒哀樂,陪你走過所有的落魄與尊榮,可以嗎?”
說到後麵,項知樂幾乎是聲嘶力竭的把所有話喊出來的。
喊完以後,她的臉是一片濡濕的冰冷,看他模樣木訥沒有任何反應,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痛楚,順著他的身子無力的滑落蹲在地上,埋首在自己的臂彎無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一沉,一股帶著暖意的桂花香與她的一呼一吸交融——他把身上的大麾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淚眼朦朧的抬頭,眼前的人沒有再像剛才那樣木訥。
而是眼神慢慢開始轉變,
“可以嗎?君諾?”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驚到了他。
“我的野心很大,每天都要想著怎麽得到你。我的野心很小,隻要得到你就足夠了。
君諾,做回你自己好不好?我求你。”
眼前男子眼底的陰鬱愈發濃重,隱隱帶有狂風驟雨疾來之勢。
項知樂本來以為,他會像以往一樣將她擁入懷中,聲音清冽的罵她一聲“蠢女人”,可是這次,
他沒有留下隻字片語,而是毫不猶豫的飛身離開了。
“君諾!!”
項知樂立刻站起來想要追上。
可是腿上卻因為久蹲發麻,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傾倒,重重跌落在雪地裏。
融化的雪水沁入了她的衣衫,徹骨的冷似乎把她的滿腔熱血也冷卻了,她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在言君諾離開的那一刻被抽空了。
什麽時候開始,她連聽到一句“蠢女人”,也變成了奢望?
幽靜的山間,回蕩著女子壓抑的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