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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短兵相接

  公司空降下來一名書記,這在諮詢公司不算是一件小事,何況這位書記又是以前的老領導。很快,公司內部就開始出現一些聲音,很些員工在私底下好心提醒清風,讓他做好思想準備,恐怕這位帶著尚方寶劍回來的書記,是來挾制清風的。


  過了不到一個月,張孚志就走馬上任了。但張孚志這一次回來,卻表現得格外低調。平時在公司的辦公室里坐著喝茶,有時候還主動到清風的辦公室串串門子,說些和氣共勉的話。


  清風心中疑惑,難道果真如書記所言,一時一勢,他張孚志此次回來,真的要安心協助自己?


  這一年的冬天,京師那邊發生了一件大事:也是一家設計院,因為小金庫的事情,牽涉了好幾位部里的官員。部里領導非常震驚,自然也非常惱怒,接連下了幾個文件,要所有的部屬企業自查小金庫,又派出了幾個審計小組,到各家進行抽查。天京的航運設計院也在抽查之列。


  第二年的春天,抽查活動結束了,天京這邊,倒是沒有發現什麼大問題。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部里要求各科研、設計單位進行內部管理組織體系的改革,加強對所屬企業一把手的監督。


  清風原本以為這是上面的事情,與自己無關,但他想錯了。三月初,院里一紙文件下來,要求清理總經理兼任董事長的事情,規定一律改為院領導兼任董事長,或者由支部書記擔任董事長,從而對事實上的一把手總經理進行監督。


  諮詢公司這邊,張孚志以支部書記的身份,順理成章地兼任了董事長。


  到了這個時候,張孚志才真正開始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四月初,張孚志開始頻頻下基層,與年青的業務骨幹們接觸,五月中旬,在他的建議下,院里組織了一次入黨積極分子培訓班,學員大多來自於諮詢公司,尤其是諮詢公司的管理部門。


  這是在拉攏人心呀!清風看在眼中,也不著急,何況人家做自己的份內事,自己有什麼權力干涉?倒是想想自己這些年,只顧著業務發展了,對年青黨員培養的事情沒有上過心,倒是耽誤了許多年青人的入黨發展。


  這一年的七月份,黨支部改選,張孚志徵求清風的意見,清風覺得自己在黨的工作上實在很失敗,就主動把自己擔任的組織委員一職也讓了出去。所以支部改選的結果,是清風在黨內沒有擔任任何職務。最後還是院黨辦出面叫停,說班子成員怎麼能不進支部黨小組?於是重新開會,恢復了清風的委員職務,擔任宣傳委員。


  然後到了八月,張孚志突然召集了一次班子會議,才把清風真正惹急了,決定出手反擊。


  這是八月末的一天下午,清風剛從工地上檢查工作回來,張孚志笑嘻嘻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清總呀,有一個月沒有開辦公會了吧,一會兒開個辦公會吧,有幾件小事情商量商量。」張孚志看似臨時起意,笑著說道。


  「好,幾點?你組織吧。」清風一邊處理手上的文件,也沒有在意,爽快地同意。


  「三點鐘吧,大會議室。」張孚志說完,慢慢溜達出去了。


  三點不到,清風就進了大會議室,卻看見原本的總經理辦公會,來了七八個人,四個班子成員,四個部門的經理或者副經理,另外兩個部門都是派了代表,經理或副經理都沒有出席。


  看來張書記組織的會,各部門的經理們也不是很重視呀。清風心中想道,或者他的會與業務無關?

  經營部的經理小孫不在,代替她出席的是一名主管科員小李,也是一名剛剛批准后的預備黨員;工程部的小馬也沒有出席,代替他出席的是一名副部長,快五十歲了的老員工,姓鄭。這兩個人都不是清風很喜歡的主兒。


  莫非今天的與會人員是張孚志精心挑選的?他又想幹什麼?不當不時的,開什麼會?議題也不提前跟自己溝通一下?看起來是有什麼目的呀!


  清風想著,心中已經有了警惕。


  「小趙,怎麼回事兒!張書記很少組織開會呀,那三個部門的經理為什麼沒來參加會議?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能先放一放,你去,通知他們三個部門經理馬上來開會!」清風假裝生氣地為張書記著想,以這個為借口,先把自己戰線上的堅定骨幹們拉上會議桌再說。


  「清總,經營部孫經理去HB辦備案去了,工程部馬經理去SD檢查項目了,財務部趙經理下午剛剛去銀行辦事去了。」小趙低著頭說,聲音有點小,也有點含混不清,清風估計到他是有點心虛,也不知道他是站在哪邊的。


  清風想說「馬經理去SD了?怎麼沒跟我打招呼?趙經理去了銀行,可以等她回來嘛!」但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他不想讓張孚志看到自己的警惕,以免打草驚蛇,他很想知道今天這傢伙打得是什麼牌。


  「清總呀,你看,大家都已經來了,就差那幾位了,這會還要不開下去?你要堅持的話,就改天再開!」張孚志的話裡有話。


  「開,好不容易組織起來了,先開著吧。會議由書記組織,書記主持吧」清風說道。


  張孚志也不客氣,直接主持會議。他一開口,就拿出了錢院長這頂大帽子。


  「前天院長找我去他辦公室,跟我了解了一下我們公司這半年多來的工作情況,當然是從黨的基層工作這個角度,輔助業務管理嘛。我呢,把公司的情況也說了一下,錢院長很高興呀,說公司在清總的領導下,做得很有生氣,讓我好好跟清總配合,力爭把公司的各項工作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張孚志的開場白很客氣。


  「領導還特意叮囑我,讓我多盡些心,多出些力,不要拿著管理層的高薪,發揮不出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要儘可能多地為清總分憂,自己主動一點,多挑一些擔子。我聽了還是很羞愧的,我來公司快一年了,除了做做黨務工作之外,其它方面的工作一直不積極,不主動,沒有發揮出班子成員的積極作用呀,沒有主動地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這一點,我向院長主動承認了錯誤。」張孚的話說到這裡,清風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


  「所以呢,我也主動跟院長提了,回來後會主動跟清總溝通,主動分擔一些壓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院長就建議說,做為支部書記,要發揮在管人、管幹部方面的優勢,多負責一些與人力資源相關的工作,主動為清總分憂。」清風聽張孚志提到人力資源幾個字,就明白他是想要人事方面的權利。


  一個公司裡面,管理層的核心工作不外乎是管人、管錢和管事。管事是最麻煩的,也是不容易出成績,倒是容易出問題的,比如說安全生產事故?而管錢是核心,是權利,也是風險,是一把雙刃劍。管人是最好的美差,通過對員工和幹部的考核、提拔、任用,可以最大程度地團結員工、幹部,最大程度地籠絡人心。因此,在企業的管理中,人事的任免權總是一把手必須把握的核心。


  清風心中有些生氣,但沒有表現出來,繼續面沉如水,聽張孚志講下去。


  「所以呢,我們今天開這個會,就是想徵求一下清總和大家的意見,是不是在班子分工方面,把人力資源部的管理交給我來做,這樣清總就可能專心騰出手來,一手抓經營、一手抓管理,大家各自發揮自己的優勢,齊心協力,把公司搞得更好。」張孚志看清風一直沒有表態,也沒有表現出不滿,就繼續說了下去。


  在張孚志想來,自己為公司的管理層分憂,這完全是上得了檯面,說得通行得正的建議,加之有錢院長的支持,清風即使不能完全同意,也要做一些讓步,切割出一部分人力資源的管理職能來給自己。何況今天來開會的人中,他也已經安排了人在會上出頭,代表員工發表一下意見。三管齊下,自己的議題獲得通過的把握還是有的。


  張孚志說完,清風沒有表態,而是問了一個問題。


  「管人嘛,核心不就是崗位聘任嘛,崗位聘任后,對應的工資水平也就確定了,獎金水平也就基本確定了。那如果書記管人力資源,相應的員工工資這一部分怎麼辦?你管幹部,我管薪金?人為切割開來,操作性不強呀。」清風說道。


  「既然都是人力資源一個部門的事務,當然由一個人來管比較順理成章。」張孚志的一個人,當然就是指的他自己。


  清風心中更加惱了,不光是人權,這傢伙是想連涉及員工薪金的財權也要一併拿去呀,但他還是不動聲色。


  「我們公司里有一百二十人左右,管理班子和各職能部門加起來,不到二十人,其它人員都是專業技術人員。這些人都在工地,所謂的管事,就是管人,管人,才能管好事,這兩個本來就是一體的,如果由書記來管人,那是不是也要由書來管事呀!」清風不緊不慢地說道。


  張孚志已經聽出了清風語氣中的嘲諷之意,但仍假裝聽不懂,微笑著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幹部、總監的聘用上,由董事長來發文聘任,但在日常的人員調動、包括年終考核上,還是由總經理負責。畢竟員工幹得好不好,你比我更了解嘛!」


  「你來定職務、定工資,我來定獎金?」清風問道。


  「還是清總理得清,對,就是這麼個操作方法,清風一句話,就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了。哈哈。。。」張孚志誇張地笑起來。


  清風不再言語,眼光看著在座的其它人。


  「大家都講講嘛,你們怎麼看?說一說你們的想法嘛,也好供清總參考。」張孚志目光掃過面前的幾個人,示意他們表個態。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低頭在筆記本上猛寫,也不知道有啥可寫的。


  「小李,老鄭,你們也說說嘛,第一次參加中層幹部會,你們也不要太拘謹嘛。說說你們的想法吧。」張孚志開始點名。


  小李和老鄭相互看看,都等著對方先開口。畢竟是年青,小李架不住老鄭的幾句謙讓,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我覺得,張書記說得也有一些道理。清總太累了,我們這些員工們看著,都覺得。。。那個。。。怎麼說呢,心疼呢!還有,那個,我們是經營部門,涉及到的員工就那麼幾個,還是聽鄭工說說吧,工程部管理百十號人呢,領導們的分工合不合適,他們最有發言權。」小李把皮球往老鄭那裡一踢,長出了一口氣,又低下頭在筆記本上猛寫,臉色因為緊張,略有些漲紅。


  老鄭卻不著急,拿筆點著桌面,笑了笑,又放下筆,搓搓手掌,好像在醞釀情緒,半晌才說:「哎呀,我們孫部長不在,要不要我打個電話,徵求一下他的意見?不用啊,好吧,我說說我個人的觀點,只是我個人的觀點啊。關於對各部門幹部、總監的聘任,還是由董事長在充分與總經理溝通的基礎上,再由董事長發文聘任為好。我的這個觀點也不知道對不對,僅供參考,僅供參考。」


  清風心中冷笑,想你老鄭看似站在清風的立場上說話,實際上不過是想打消一下清風的顧慮,先通過了提案再說。提案一旦通過,等到了執行環節,征不徵求清風的意見,那還不是張孚志說了算?問題的關鍵是由誰來發文聘任,聘任權的明確歸屬。其它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你們幾個人的看法呢?」清風問另外幾個部門的主管。


  「我覺得不太妥當。」行政事務部的小趙好像一直在等著發言,聽到清風的示意,立刻開口。


  「聘任不聘任的依據是什麼?當然是上一年度的考核結果,如果考核和聘用分開,那考核還有什麼用?這個沒有操作上的可行性呀!」小趙的話說得很有道理,清風點點頭。


  「那個有什麼關係,我當然會按照上一年度的考核結果來聘用幹部和總監,再者說了,聘用之前,怎麼可能不徵求清總的意見?雖然聘任文件由董事長簽發,但其實還是以清總的意見為準嘛!」張孚志馬上打斷了小趙的話。


  小趙看看張孚志一臉不高興,看了清風一眼,閉上了嘴。


  其它幾個人都說領導們的分工應該由院里領導們說了算,我們不方便參與意見,還是徵求一下院領導們的意見為好。


  至此,清風已經明白了每個人的想法,他決定開口了。在開口之前,他刻意長長地嘆息了兩聲。這嘆息表示他對在座的有些人的表態很失望,這是一種委婉的施壓方式,不強烈,但足夠特別,足夠讓相關的人心中有數。


  「我想問一下張書記,你是由誰聘任的?我是由誰聘任的?」清風目光轉向張孚志,語氣有些生硬地問道。


  「我當然是由平書記委任的,不是聘任呀。你嘛,當然是由錢院長聘任的。」張孚志也語氣生硬地回答。


  「那麼,院里六七十位處級、副處級幹部,是由誰聘任的?」清風又追問道。


  張孚志明白他想說什麼,於是轉開話題,想引開他的思路。


  「院里是院里,院里所有的中層幹部都由院長聘任,但我們的情況跟院里畢竟不一樣嘛!」


  「有什麼不一樣?院里實行的是行政一把手負責制,我們也是實行的總經理負責制,既然院里的行政幹部聘任由院長負責,為什麼到了我們部門就要改由書記負責?」清風冷冷地質問。


  「不是吧,院里的行政幹部的任免,不都是經過黨委推薦的嗎?怎麼跟書記沒關係了?黨管幹部嘛,什麼時候錯了?」張孚志的語氣也是咄咄逼人。


  清風又是一聲冷笑:「黨管幹部沒錯,但要遵守嚴格的組織程序,聘任由哪個主管領導負責?當然是院長,不是嗎?副處級以上黨員幹部的聘任是由黨支部負責推薦,院里負責審批的。副處級以下的業務崗位的聘任是由總經理聘任的,不需要報院里批准。這個你不清楚?你把組織程序放在哪兒?這是可以隨意違反的嗎?是可以隨意越過的嗎?」


  「清總,不要上綱上線嘛,我也是為了你好,看你太忙太累了,主動分擔一點工作嘛,而且,這也不是我個人的意思嘛,要不是院長要求,我幹嘛要干這些出力不討好的爛事情!」張孚志一急,又把院長搬了出來。


  「謝謝你的好意!」清風插話打斷了他的辯白。


  「麻煩你跟院長說一聲,我清風謝謝他的好意!」清風最後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只開了十分鐘,就中途收場了。


  身後傳來一陣桌椅快速挪動的聲音,清風還沒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那幾個中層幹部就已經衝下樓梯去了。


  會議室里只剩下張孚志一個人,他臉色鐵青,撥通了錢院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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