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反戈一擊
清風的辭職調動申請報告被順理成章地打回。
三天後收到退回來的報告,清風看了看,上面有局長大人的親筆批註:局裡正是用人之際,像清風這樣的專業人員,還是要用心栽培為宜。好個用心栽培,清風心中冷笑,卻也不急不惱,把報告往辦公桌上一扔,招呼張林下起象棋來。
兩天後倒是趙清平的一個電話,讓清風有些惱火。
電話里的趙清平有些生氣,說清風不應該這麼著急冒失地跟領導攤牌,應該好好做做領導的工作,讓人家心甘情願地批准才好。趙清平的設計院和港口局還有未了的項目合作,還有未結的合同款,清風這樣一搞,對設計院的下一步業務開展很不利呀。
「注意方式方法,不能硬來。」這是趙清平給清風的最後的建議,或者說要求,清風清白話里的意思,也理解趙清平的苦衷。
清風這才知道原來遠在天京的趙清平接到了局裡的電話,警告他不要接收清風。這等於是直接斷了清風的後路呀,沒單位接收你了,你還調動個屁呀!
這可是一記下了狠心的必殺猛招兒呀。
清風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看來不能再拖了,他決定出手了。
清風問自己:當對手的大棒兇狠地迎頭而下時,你應該怎麼辦?
沉著應對,冷靜觀察,找准命門,反戈一擊!
面對局裡明顯針對自己的一輪碾壓式報復,比如通報批評、扣發工資、大會點名等等,清風一改之前的潑辣作風,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低調。面對通報處理,他認真地寫檢查,做檢討;面對三講會議上張局長、孫副局長含沙射影的批判,他直當是沒聽見。
局裡所有人都以為清風這次真的是慫了,沒脾氣了,栽跟頭了。倒霉的清風現在在當權派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中,儼然成為了眾人嘲笑的對象,發泄怨憤的出口。而在失權派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中,則成為了大家相互提醒,保持低調的警示案例,反面榜樣。不同的人們出於不同的目的和情緒,卻對清風作出了一致的認識:一個愚蠢挑戰權威的失敗者。
只有少數人心底里清楚:清風是不會就此認輸的。
他當然不會認輸,向強權低頭?向脅迫屈服?這不是他的性格。
清風在人前刻意表現得很低調,甚至有點窩囊,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但在私下裡,他偷偷辦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琴島,那裡有他相熟的一個兄弟,也是曾經與他們局裡合作過的一個施工單位的項目經理。第二件事,就是他一個人單獨宴請了財務部的老李會計,老李會計是馮春祥在位時提起來的幹部,所以,他與現任的領導班子未必是一條心。第三件事,是他請洪哥的律師朋友吃了個飯,打聽清楚了海濱市整個司法系統內的業務關係、幫派關係、裙帶關係。
最後一件事,是他寫了一封信,信寫好以後,清風決定出招了。
反戈一擊,務必一擊而中,決不給對手以反撲的機會。
春節前還沒有放假的一個晚上,很普通的一個晚上,十點鐘了,張澤洪家的門鈴忽然間響了起來。已經上床的老婆從卧室里出來,臉上帶著不悅和疑惑,吼著讓正在書房看報的張澤洪去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這麼晚了還上門!
這麼晚了不上門,不是求辦事的,就是送禮的。但送禮講究時辰,這麼晚了來送禮,不是等於找難受嗎!女人一邊想著,一邊氣呼呼地走回卧室。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走到卧室門口時,張澤洪剛走到門庭的玄關下面,老婆回頭恨恨地丟下一句話,這才進了卧室。
張澤洪應著老婆的話,皺著眉頭去開門,一看,站在門外的是清風。
「你來幹嘛?」張澤洪一怔,然後意識到來者不善。
「找領導彙報一下工作和思想,打擾了。」清風一臉正經地說。
「有事兒明天再說!」局長大人作勢要關門。
「那這樣吧,我把工作和思想彙報寫在這份報告中了,您看看吧。」清風還是一臉正經地說。
張澤洪看他賴著不走,就看看老婆的卧室門,猶豫了一下,接過清風手上的大信封,大信封很輕,裡面當面不可能是錢。
「不打擾了,祝您有個好夢!」清風說完,扭頭走了。
清風走後,張澤洪看著深洞洞的樓梯井,心中開始不安。他返回書房,把大信封放到桌面上,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信封是省人大常委會專用的,他不解地慢慢打開。
是一封舉報信,實名舉報信,在信的末尾,是清風一筆一劃的署名簽字。
張澤洪認真地閱讀起了舉報信,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拿信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抖動。就在這個時候,老婆從卧室里出來了,不滿地走進書房。
張澤洪聽到了腳步聲,迅速將舉報信和信封塞到了抽屜里。他不想讓老婆看到,因為岳父大人目前還是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一個有些固執的老頭子,他們不是一路人,卻進了一家門。
「誰呀,這麼煩人!」老婆站在門口,不滿地問。
「一個同事,上午開會把筆記本落會議室了,明天還要去市政府開會,就讓他給送過來了。」張澤洪一邊強裝鎮定地說,一邊拍了拍原本就放在桌上的會議記錄本。
老婆看了一眼他有些蒼白的臉,卻沒有發現更多的異常,轉身回屋裡繼續睡覺去了。等老婆入睡后,張澤洪才又拿出了那封舉報信,再次重新讀了一遍,細細地研究字裡行間隱藏的信息:他需要搞清楚,清風手上有沒有真正的證據。
清風的這一手,明顯就是在威脅他。張澤洪分析,清風的手上未必有什麼可靠的證據,但即使如此,如果這傢伙真的實名舉報自己,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首先,張澤洪要判斷清楚:清風如果真的實名舉報自己,自己能不能成功應對,全身而退?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一來,清風信中提到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尤其是他提到的總分包單位,經辦人,供應材料的時間、數量,這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呀。自己的侄子從中賺了多少錢他並不清楚,自己分到的那點錢雖然不多,但足夠把自己整進去了。
二來,清風信中提到的向某施工單位提前付款的事情,肯定是從財務部門拿到了精準的數據,財務部里那幾個前朝舊臣,想必是給清風透露了不少材料。這個恐怕也能坐實。
三來,清風明確無誤地在舉報信上籤署上名字,無非是告訴自己,上一回是匿名舉報,可以不了了之。但這一回是實名舉報,正式的調查是肯定要進行的,關鍵是由誰來調查的問題,市一級,還是省一級?省里人大還有一個不省心的主兒呀!這個清風直通馮春祥,馮春祥直通省人大,那個信封就是個提醒。
想來想去,總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一個小小的職員,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還是認輸吧!張洪澤想。
可是,如果就此認輸,真的就能換個一勞永逸的平安嗎?在他的心底里,另一個疑問立刻冒了上來。
如果清風僅僅只是要一個調動的批准,他自然可以一批了之,反正沒人知道自己為什麼改了主意,這舉報之事也無人知曉,倒算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但是,這個小子真的就只有這樣一個要求嗎?即便自己答應了他的要求,在他離開海濱市以後,如果繼續舉報自己,自己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滿盤皆輸?
左右不是,進退維谷,舉棋不定,一夜無眠。
張澤洪明白,有些事情,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一個毛頭小子,居然敢騎到他頭上了!
恨得牙痒痒,愁得心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