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五感閉塞
第317章 五感閉塞
“擔心嗎？”
呂聲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
他靜靜仰頭看去，瞥見樓上逐漸閃耀的火光，眼底掀起些許笑意。
“其實這家酒店，是我姐當年放棄自己的地方。”
薑雙煙不動聲色：“你心裏分明清楚當年的事和他無關，為什麽非要揪著不放。”
“真的是我單方麵揪著不放嗎。”
“你什麽意思？”
“祁待也對這件事很在意，既然都是為了一件事，那為什麽不能付出些代價。”呂聲滿眼都是興起的亮色，“而且，他可是因為你才錯過了最佳逃離時間。”
聞言，薑雙煙狠狠一愣。
她恍然間想起以往夢中安思華身陷火場四處打轉的場景。
倘若那時她也是被告知愛人身陷火場才去的呢？
“所以，你就要顧蘭故伎重演，讓他關心則亂？”薑雙煙稍顯咬牙切齒。
“應該算是吧。”
然而，她輕扯嘴角，直接戳穿：“但這一番話也隻是為了說服顧蘭進去找人吧，其實你根本就沒打算讓裏麵任何一個人出來。”
反正該抹痕跡已然抹清，到頭來也這會換得警方的一句意外罷了。
……
酒店中，祁待垂頭看向手裏黑屏的手機，一言不發在大門前立著。
一道斷了電的自動門，成功隔絕了兩個世界。
而且，還順道隔絕了信號。
顧蘭看著近在眼前的緊閉大門，也不再顧得上和祁待起口舌之爭，反而一心一意抱怨起大門。
“這家酒店是什麽情況，電子門就是不靠譜，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打不開門我們怎麽出去啊，等死嗎？”
語氣可謂是極其怨聲載道。
祁待漫不經心掃她一眼，懶得給她普及某些電子大門遇火災會自動斷電的常識性問題，轉而便垂眸細細打量起門鎖，似乎是在找方法開鎖。
祁停和祁滄華同樣也不打算怨天怨地，許是因為大難當頭，他們難得通力合作，一邊觀察身後火情一邊研究酒店大門的構造。
場麵是前所未有的溫馨。
隻是這股溫馨落在如今這般場景，全憑驚嚇撐著。
此時此刻，顧蘭仍在無理取鬧：“喂，你開的了門嗎，開不了就讓別人試試，別占位！”
要不是因為他，她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裏還會特意跑回來？
真是敵還沒傷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你一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就不要浪費我們的寶貴時間了吧，直接讓阿停來看，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在這裏！”
此話一出，除了祁待，其餘兩位倒是把目光轉了過來。
隻是前者先開了口：“火是你引起的吧。”
顧蘭一愣，選擇裝傻：“你在胡說什麽？”
祁待冷嗤：“果然是蠢到被人當槍使了那麽多年也沒點意識。”
“你——”
“行了！”祁滄華出言喝住，“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時候還有力氣吵架？不想丟命就安靜點！”
大難當頭的感覺總歸不太好，情緒也格外容易被激起。
“你少拿你那點婦人之見做文章，別以為我培養了老二幾年你就能在家裏橫著走了。要不是當年老大出現意外，我無法靠一人之力提防祁家其餘分支，哪會將這種好事交到你頭上？”
話一出口，祁滄華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可惜這潑出去的話宛如倒出去的水，怎麽也收不回來了。
當年他雖對老大娶了個歌星回來倍感不滿，但終究還是會顧念一點父子情誼，可惜一時不慎，被一場意外毀了所有。
如若不是各分支的競爭過大，他也不會在最快的時間裏按下一切不良輿論急急扶老二上位。
其實，他也隻是顧全大局。
隻是沒想到，這份大局心輾轉到最後當真是變成了理所應當的冷酷。
靜了半晌，祁滄華終究是忍不住開口，“咳咳，當年的事……確實做得不夠恰當。”
斟酌了半天，他也沒說出一句後悔。
說到底，那時的祁滄華遠不比如今這般老練，隻是因為過於固守一隅，不忍將家族百年基建的產業毀於一旦，這才選擇犧牲安思華來按下那些不利於他們一支發展的輿論。
其實他早就想通了，隻是礙於麵子遲遲無法說出口。也恰恰是因為這份悔恨，他才會放縱祁待所有的無理。
氣氛瞬間凝固下來，偏偏顧蘭還補上一句，“都是些虛假的情誼罷了，也就隻能騙騙自己。”
她再度看向祁待，“當然，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之前聽見薑雙煙或身陷火場不也無動於衷？”
也不知他們的這份感情是如何裝模作樣才能偽造出來的。
……
樓下，薑雙煙眼睜睜看著窗口恒生的火光，心亂如麻，即便她對火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卻還是幾次三番想往裏衝。
隻是，全被攔下了。
“消防隊怎麽還不到，這都過去多久了，真的會出事！”
在短短三分鍾裏，薑雙煙已經不止一次問起這件事，她是真的等不了了！
蘇聞素一邊拉著薑雙煙不讓她犯傻，一邊回複：“已經到了，就是路邊有違章停車，一時開不過來。”
“什麽？？？”薑雙煙更是急躁，擼起袖子就往外衝，“是誰亂停車？讓我去敲破他的窗把車挪走！”
“算了吧姐姐，你科目三都沒學呢！”蘇聞素趕忙扯住暴走的薑雙煙，輕易就把沒什麽力氣的人拉回來。
她隻覺愛情的力量真偉大，能快趕上人家華佗了，這感冒絕症都快被治好了吧！
呂聲亦在一旁盯著火勢轉大，眼瞳染上橙色，心中翻湧起喜悅。
獨活這些年，他終於快要幫姐姐完成臨終願望了。
正想著，他不由往樓裏走去，與薑雙煙的柔弱無力不同，他三兩下就靈活甩開保安的手，徑直往裏麵衝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確認裏麵的情況了。
薑雙煙一見現場產生騷亂，便也想著神不知鬼不覺鬆開蘇聞素，悄無聲息也往樓裏溜去。
然而，正巧此時被困的消防車趕到，三兩下便招呼樓下圍觀群眾散開，迅速確認完情況後，趕忙搭梯子實施救援。
眼下，火勢已然蔓延整層樓，放眼望去隻能瞧見赤紅一片，周圍搖晃著黑色濃煙。
薑雙煙站在底下看著眼前這一幕，即便眼睛盯得生疼，唇色逐漸轉白，也不願輕易收回目光。
等待火勢被控製下來是極其漫長的過程，她親眼瞧著一眾消防員有條不紊實施救援，想攔下他們問些什麽，卻又擔心打擾他們實施救援。
無力感油然而生。
她明明想幫他，卻隻能止步於此。
其實，除了演戲需求，薑雙煙很少掉眼淚，甚至連眼眶發潤的情形都極其少見。
但此時此刻，她再抑製不住內心的擔憂，眼淚劃過，拳頭早在不自覺中握緊，指甲嵌入肉中而不自知。
許是因為裏麵的人同自己的生命相連，看著眼前久鋪不散的火光，她知覺漸而消散，眼前景象轉向模糊。
正值零點，火光大現，而她仍然無能為力。
更為糟糕的是，距離她壽命餘額耗盡，還剩最後五個小時。
可惜即便是五感開始閉塞，她也還是能清晰感覺到心尖陣陣抽痛。
【火災當前，脫離最終任務已完全開啟，現需要你做出一個選擇。】
無良空間一向喜歡在看似關鍵的時間點出現。
薑雙煙匆匆一掃，毫不猶豫道：“這個時候賣什麽關子直接說啊！”
【現如今你已得知當年真相，而你最終的任務便是將這些真相公之於眾，天光大亮時便是你的自由之日。】
薑雙煙直接打斷它：“少說廢話，我現在隻想知道怎麽救他！”
【想救他也很簡單，你知道這場災難中什麽最重要，等價交換便可。】
無良空間這番話說的確實簡潔，薑雙煙也立刻抓住其中關鍵詞。
等價交換。
用救援中最缺乏的東西交換。
【時間緊迫，請盡快決定。】
幾乎是同一時間，薑雙煙的聲音響起。
“我同意交換。”
我同意拿我的壽命時長交換，換取更多的有效救援時間。
【溫馨提示：按現在你的身體狀況來看已經撐不了太久，若選擇交換，你便不再有力氣完成唾手可得的任務。】
“我知道，所以也請你不要再浪費時間！”
她的話語極其堅定，目光夾含笑意往樓中望去，宛若當年祁待義無反顧衝入火場營救自己那般。
而她隻希望，這次能趕得及……
……
層層疊疊的腳步聲和驚呼聲之間，薑雙煙終究在漫天火光之下倒下。
脫力那刻，她隻覺眼前一片恍惚，即便耳邊仍然響著灌耳的嘈雜聲，可還是抵不過沉重眼皮的進攻。
漸而，耳邊驚呼開始消散，手中拉扯衣角的觸感也在減弱，她強迫自己再度睜眼，可惜映入眼簾的不再是亮堂的火光，而是冷冰冰的黑白文字。
模模糊糊，隻能隱隱看清一個“完”字。
薑雙煙不由用最後一絲力氣扯了扯唇角。
這樣的結果，似乎也不錯。
直至聽見人群中那一聲“火滅了”的驚呼，她才將繃著的弦徹底鬆開，就此陷入無邊夢境。
而此次夢境的盡頭，或許是——
不問歸期。
夢境的開端是前世入宮。
帶著羈絆的回憶卷席再來，不知結局如何，也不知何時走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