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奚海紅離開之後的,坐在候場室內的小恒就有些不耐煩了。
他抿唇問道:“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人?什麽時候能看完?”
“還有五位……”
“就不能讓他們一起趕緊看完嗎?”小恒哼笑一聲,說道:“反正你們這些所謂的通靈者,靈媒也就是說點似是而非的話,騙騙我媽這樣上了年紀,迷信的人。”
後台的導演組商量之後,覺得小恒的情緒狀態不太穩定,為了縮短時間,後麵的選手就讓他們直接上場了。
但第三位選手白慈登場時,他一踏入候場室就先把目光放到了郝女士的身上。
端詳片刻後,他慢吞吞說道:
“這位女士身體寒濕氣重,你的膝蓋有風濕病吧,每到陰雨天氣就酸痛難忍睡不著覺。”
郝女士愣住了,她沒想到新上場的年輕玄師會先關注到自己。
她確實有很嚴重的風濕疾病。
而一直拽著臉的少年在聽到母親的病情時,也終於正色片刻,認真聽著。
白慈繼續說道:“你的腹部——胃的那一片有灰色陰影,那是病氣。你胃脹氣應該很嚴重了,還有一些其他小隱患時常胃疼,最好注意一下飲食的健康並去就醫,如果任由這些小病灶發展不管不顧,五年八年後也不是沒有得胃癌的可能性。”
聽到母親的胃病那麽嚴重,小恒有些生氣,皺眉問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又不吃飯了?”
郝女士擺手說:“吃的,就是我每次吃一點就脹氣難受,吃不多……”
原來年輕時的郝女士注重自己的體型,經常通過節食來減肥,久而久之她的胃就不太好了,現在想吃多點反而難受,胃脹氣是常事,但她一直也沒當回事。
聽到自己有胃癌的風險,她現在才覺得害怕了。
【直播間在看的妹子們要按時吃飯哦,千萬不要節食減肥!】
【別看這弟弟看著臉臭,關係到母親的身體健康時還是挺緊張麽。】
連續精準地說中了母親身上的病情,小恒再度看向白慈的眼神沒有那麽抵觸了,“你倒有些真本事。”
“那你覺得我呢,有病嗎?”
白慈說:“第一眼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全身都籠罩著淡淡的灰色,這種不是病氣,是外來因素造成的,其他人不一定看得到因為這股氣很淡,因為我是……能請‘仙家’的出馬,比普通人對氣味,氣息更加敏感,能分辨出細微的變化。”
大劉追問道:“這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呢?有什麽危害嗎?”
白慈搖搖頭說道:“可能形成的原因有很多,我形容不出來具體是什麽情況,他的身體除了受到這種氣場變化有些虛弱外,別的大病是沒有——一開始我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再看時我才發現你確實有其他病灶,是心理上的病,我治不好人心。”
小恒繃著臉沉默半晌,才自嘲一笑:
“對,我確實有人格分裂,我媽應該都告訴你們了。”
大劉趕緊澄清道:“選手們是不知道求助者信息的,這個大家可以放心。”
小恒沒說信不信,“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麽見不得人,要被防著怕著的病,欣姐很好很照顧我,一直以來我這個主人格才是惹麻煩的,膽小怕事的,她也從來沒有出現過搶奪身體控製權的事情。”
“媽,我真不明白為什麽前麵十幾年都這樣過來了,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歡欣姐嗎?現在你又非要把她當成洪水猛獸,你自己不覺得矛盾嗎?”
他口中的‘欣姐’,就是這些年陪伴他的第二人格。
根據心理醫生的側寫可以得知,第二人格姓氏和小恒一樣都是‘趙’,名叫趙欣。
女性,給自己的定位是趙恒的長輩,家人,需要保護趙恒和郝女士。
她性格很成熟,穩重,幾乎沒有任何尖銳的棱角。
一開始的時候小恒年紀小觀察不明確,隻能確定她是成年人,具體的年齡不能確定;
兩三年後她和主治醫生熟了,才透露出自己26歲。
也就是說當年趙恒分裂出她的時候,郝女士就比這個副人格大四五歲。
郝女士情緒激動,“可是她變了啊,她早就不是以前那樣了,她教唆你做的那些事情你自己想一想是正常的嗎?你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整天死氣沉沉的晚上就做噩夢,是沒受到影響的樣子嗎?”
小恒沉默片刻後還是說道:“人都是會變的,我們不能要求欣姐一直付出。”
“可醫生都說了,分裂的人格很少會發生變化,趙欣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你已經被她洗腦了!”
關於‘趙欣’的好壞和去留,母子倆的談話再次因分歧不歡而散。
這時第四位選手已經上場了。
是9號禾羋塗。
他還穿著上半場的服飾,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脖頸上帶了一個油光水滑,金光爍爍的小童牌像。
鏡頭一掃,直播間內的觀眾便看到那拇指長的小牌細節。
首先是一個透明的玻璃樽,樽中有淡黃色的油水,一個比拇指還小的嬰童像刻印得栩栩如生,浸泡在油水之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部分網友覺得這小像看著有些邪乎,但很快就被大量禾粉反駁和舔顏的評論刷沒了。
與此同時的玄門某觀
一個中年道士看著屏幕裏眉眼細長的青年玄師,冷哼一聲說道:
“這個姓禾的和那黛西,顧之桑一流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長得妖裏妖氣,還帶著供養的邪物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第99節===
“一元觀姓荀的小子也是個沒用的,竟然被這些歪門邪道的野派壓過了風頭,簡直給我們玄門丟臉!”
他下首的小道士正偷偷看手機。
他同道好友們的小群裏,已經有見多識廣,鑽研偏門的友人發出了那小像的來曆。
看了之後他弱弱開口:“師父,那禾羋塗戴的是‘油鬼仔’,其實不是邪物,您別看到不是玄門的人就覺得人家是壞的。”
“還有那個黛西,人家是外國的女巫,信奉的也是正兒八經的神;就說顧之桑吧,國家都在表揚她,她還幫助老百姓,不是挺好的麽……咱們為啥非要和上麵對著幹啊。”
泰國鬼仔一共有三種,後兩種‘小鬼像’和‘邪鬼仔’可以粗暴理解為善,惡的‘古曼童’。
前者雖然煉製時也要加入孩童的屍骸,但收集渠道是正常流程;
後者為了煉製的鬼仔威力強大,才會做出種種殘忍之事。
而禾羋塗所佩戴的‘油鬼仔’則是例外。
它的身體材質是純木,不含陰邪之物,由玄師削下來木頭後親手刻出小童的身體,外形,而後開光放在玻璃瓶中,浸泡上佛油。
這種‘油鬼仔’製作起來麻煩,費時費力,製成之後相當於一個能寄存靈魂的容器,可以請一些夭折的嬰童魂靈寄居在裏麵,互利互惠。
捫心自問小道士並不覺得這又沒害人,不算邪門歪道。
有時候他和門中其他的年輕一脈也覺得,現在的玄門太過腐朽排外,氣氛太壓抑了。
隻要不願意加入玄門的,修行方式特殊些的,例如苗疆一脈,降頭師……都會被打成邪修,不識好歹,導致一些有能力的玄師一氣之下離開了夏國。
果不其然,他剛剛鼓起勇氣發表了一點自己的看法,就被中年道士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這蠢材懂什麽?!這樣的野路子隻會敗壞我門的風氣!”
小道士歎了口氣,縮著腦袋不敢說話了。
……
候場室內
禾羋塗的指尖撫摸著胸前的‘油鬼仔’,視線在郝女士母子倆的身上來回掃蕩,像是在傾聽著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說話。
母子倆被那視線看得毛毛的,竟也覺得這間屋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看著自己。
片刻之後禾羋塗蹙了眉頭,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趙恒。”
“趙恒,你在用身體養邪靈。”
郝女士觀眾們:?!!
禾羋塗盤著‘油鬼仔’的玻璃表麵,語氣冷淡:“它剛剛告訴我,在你的身上感覺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氣息。”
“它感覺到了同類。”
不等其他人追問,他便一股腦解釋清楚:
“我養的這個小朋友是我們雙方達成了共約,我供奉它並且同意它居住在我雕刻的容器中,這就是一個和諧的,相當於法器的物件。聽到這兒夏國一些腦子生鏽的老古董估計要跳腳了,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禾羋塗冷笑一聲,繼續說道:“而你的身體裏同樣有一個邪靈,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當容納它的容器,讓它寄居在你的身體裏,那麽這下性質就變了。
它不再是入侵者,而是拿了合同的原住民,在道法之力中也是合法的,懂麽?”
“你情我願的事情,我們這些玄師也沒辦法把它弄出來,要不是我正好帶著養的小朋友,怕是連你身體裏的玄機都察覺不出來。”
“所以趙恒,你……”
他本想毒舌,但考慮到自己的熒幕形象,還是忍了下來。
【我前麵沒感覺,看到小禾的表情笑噴了,他什麽都沒說但好像什麽都說了。】
【“趙恒,你腦子沒問題吧?”“趙恒,這種事情你也幹得出來啊??”】
【這哥真敢說,自曝養了鬼仔還挑釁夏國玄學界,雖然我覺得他說得挺對的,但我看某玄學論壇裏已經炸了,說他太囂張了準備狙他……】
【樓上就是姓禾的家夥的走狗舔狗吧?急哄哄把論壇裏的內容往外泄露,知不知道‘油鬼仔’是能召集人運和好感的,我尋思他也沒多少本事啊直播間裏那麽多無腦粉,原來都是被迷了眼也不知道的可憐鬼。】
【……關注點偏了吧,我現在瘋狂好奇趙欣是不是鬼,一轉眼發現都在為了選手吵架。】
這時禾羋塗繼續問道:“你既然願意讓它住在身體裏,肯定是知道它的存在的,你怎麽想的?當時為什麽要同意?”
“而且你和它的連接感太強了,肯定也給它供奉了一些東西。”
大劉向他解釋了趙恒的診斷證明,是人格分裂。
禾羋塗道:“你被它哄了,這孤魂野鬼不過是想要寄居在你身體裏。哪個附屬人格還需要上貢的?”
他的意思是,什麽趙欣是姐姐,要保護家人,全都是假的。
隻是一個陰魂看準了年幼的趙恒渴望被保護,趁虛而入了。
趙恒還沒說話,一旁的郝女士已經麵帶哀色,急衝衝開了口:
“都怪我以前沒多想,從來沒懷疑過那是個鬼魂,要是我早點帶小恒去看靈媒,說不定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了。這位大師說得太對了,正兒八經的第二人格怎麽會教唆你幹那些事情?簡直太奇怪了!”
“大師你們有所不知,這孩子自從去了學校之後,他身體裏的那個人格就性情大變,很多次和他說過自己想從身體裏出去,想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禾羋塗:?
“什麽意思?”
趙恒低嗬一聲:“媽你別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一向尊重兒子的郝女士卻神情堅定,繼續訴說。
原來趙恒在進入校園前,郝女士就和他的班主任說了病情,並且還特意說過除了偶爾會性情變化,不記得一些事情,其他趙恒都和正常人一樣。
班主任還擔心趙恒人格切換時會讓他的室友害怕,也提前和同宿舍的三個男生私下說了,讓他們不要亂傳。
一開始的時候,幾個男生偶爾還能發現他人格變了;
大一的時候四個男生關係還不錯,室友並沒有因為趙恒有這種病就排斥他,欺負他。
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趙恒漸漸地好像不再發病了,除了有時候他晚上做噩夢時會發出很惶恐的呢喃,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的第二人格出現了。
但他變沉默了。
趙恒開始常常緊鎖眉頭,似乎被什麽事情所困擾,室友們問他也欲言又止,不願意傾訴。
某一天趙恒忽然很鄭重地告訴他們:我身邊有一個姐姐,名叫趙欣。
當時室友們以為他在和自己開玩笑,笑道:‘在哪兒啊我們怎麽沒看見?’
趙恒卻一臉認真:‘她現在就在我們倆中間站著。’
這話把室友嚇了一跳,強笑著讓他別嚇唬自己了,但他卻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這次之後,趙恒就徹底變得奇怪了。
他認真地告訴所有室友自己身邊有個姐姐,在宿舍買了一個躺椅說是要給姐姐休息。
除此之外他還在網上購買了女生使用的茶杯,皮筋,手鏈等等物品,說是給他的姐姐準備的。
平時宿舍點外賣喝奶茶,要點五杯,吃飯的時候還有姐姐的專門碗筷……
他開始獨來獨往,但每次室友和其他人在學校食堂,圖書館,自習室的時候,他身邊的凳子都是拉開了,旁邊的空位上放著粉色水杯。
學校表白牆上某天掛了他。
[有人認識這個學長麽?長得挺帥的老是自己一個人出現在自習室,本母胎單身看到了幾次真心動了,但看到帥哥一直帶著粉水杯,還給旁邊的空座位占座,還以為他名草有主了,一直沒敢問。但我看到他好幾次了,旁邊的空位都是占了位子沒人,我之前真的很好奇他是不是封心鎖愛想用這種方法杜絕所有的搭訕。
現在我真不好奇為啥了,就是想和這位學長說一聲能不能別這麽占位子了……自習室空位本來就少,現在又是期末期真的有好多人沒位子坐,我後麵還看到其他男生去問位子您也說這裏有人,無論您是啥想法,孩子們隻想有個位子複習!!」
此貼一出,頓時炸出無數關注到他異樣舉動的學子。
不少人紛紛表示,這個男生去哪裏都要占兩個位子。
但也有學生回複:[弱弱說一句,我挺怕這個學長的,你們不覺得每次他說‘這裏有人’的時候,表情都很認真嗎?他好像真的覺得自己身邊有人啊!!]
[!!樓上也感覺到了吧?!奶奶的我上次在食堂,看到他一個人打了兩碗飯,另一碗放在對麵一口沒動,大中午的把我這個男的嚇出一身冷汗!]
很快這件事和趙恒這個人便傳遍了校園。
有膽大的學生去問他,他承認了自己身邊確實有個看不見的‘人’。
甚至連這個人的性別,名字,都在學校傳開了,一時間這件事都傳到了老師們的耳朵裏。
趙恒的班主任找了他,委婉表示不要這樣說。
但他卻神情認真,堅持趙欣就在自己身邊,把班主任都搞得背後涼颼颼的。
學校考慮到他的病情,也不敢用太強硬的語氣批評阻止,隻是很後悔當初覺得趙恒病情穩定,又考慮到教育平等就錄取了他。
這件事就變成了校園裏的一個傳說。
就連趙恒同宿舍的男生也開始漸漸習慣,宿舍裏還有一個‘人’存在。
原本所有室友都是遷就趙恒的病情,心裏還有種陪他演戲的感覺。
但大半年之後他們那種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那時趙恒已經完全陷進去了。
班主任也拿他沒辦法。
他在宿舍的桌子上弄了一個褐色的小木牌,上麵寫著‘趙欣’的名字,有時候甚至會去食堂買一些生雞蛋放在牌子前。
室友們私下裏說這件事的時候,覺得那像一個迷你版的……墓碑。
趙恒的行為簡直像是在供奉著這個看不見的‘趙欣’。
有時甚至會旁若無人地和身邊空氣低語兩句,像在和這個姐姐說話。
他們權當看不見,反正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要不是除此之外他不幹別的,不攻擊其他人,室友們真的和他住不下去。
但有時候在宿舍洗澡,換衣服或者做別的事情時,他們莫名就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住在趙恒對鋪的男生某天夜起想去廁所。
他迷迷糊糊做起來要下床的時候,一掀簾子被嚇得大吼一聲。
把其他人嚇醒後,男生臉色慘白冷汗津津,第二天他告訴另外兩個室友,自己昨晚在宿舍裏看到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位置就在趙恒的桌子附近,正對著那塊小牌子!
他堅持自己絕對不可能看錯,還形容出了女人的大概樣子,說自己不敢再在這個宿舍住下去了準備出去租房子住。
===第100節===
其他兩個室友也再也忍不了,三人一合計直接找了校方,強烈要求把趙恒換出去。
那時已經是大三下學期。
郝女士已經接過學校好幾次電話,也帶著趙恒去醫院複診過幾次。
醫生說他精神狀況,甚至是心理狀況都很穩定,甚至抑鬱的情緒有所緩解,按理說不應該這樣。
但他就是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幻覺,幻想著自己的第二人格從身體中走了出來,變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吃了幾次藥也沒有任何緩解。
班主任委婉表示,班級裏沒有人願意和趙恒住一起,他的高調事跡在學校裏影響也不好。
無可奈何的郝女士隻能給趙恒辦理了休學。
回家之後,趙恒的身體和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甚至經常夢魘失眠。
有一次郝女士聽到他的囈語聲走到他床邊,想給兒子擦擦汗蓋蓋被子。
誰知床上的趙恒猛然睜開雙眼,用一種讓她至今都難以忘記,覺得毛骨悚然的眼神看著自己,和曾經溫柔善良的趙欣截然不同。
郝女士被嚇到了,也就是那個時候起她終於確定,兒子身上發生的變化不正常。
已經不能用科學來解釋了。
再然後沒過多久,她就給節目組投出了求助信。
郝女士神情疲憊,說道:“我來這裏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是小恒的人格還是鬼魂,也不是想追責什麽。如果是鬼魂我就花錢請人超度了它,如果不是鬼魂,那我就送小恒去醫院看病。”
“她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孩子的生活和交集,不該讓她繼續纏著小恒了。”
被問及方法時,禾羋塗說道:“他自己得先產生抵抗之心,身體才會排斥外來魂魄的寄居,否則強行驅除也會傷到他的本體。”
郝女士聞言,一臉期冀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趙恒卻神情堅持:“我不相信。”
“就算欣姐真的是鬼,也是個好鬼,她保護了我那麽多次,我憑什麽要聽你們這些才見了幾分鍾的人說的話。”
禾羋塗冷冷一笑,“那就隨便你,這事兒我管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說完他一甩袖子就離開了候場室。
荀以頃就是在候場室內這樣尷尬的氛圍下走了進來。
他和前麵的玄師一樣,都看出了趙恒身體上的異樣。
大劉告訴他上一個選手禾羋塗看出來的東西,問道:“荀以頃選手覺得有這個可能麽?”
“當然有可能。”荀以頃有些驚訝,說道:“立木牌是誰的主意,是那個第二人格說?”
趙恒沒有否定。
“我好奇的是你當初為什麽堅持說她就在自己身邊?這也是那個‘人格’要求的吧?”
看著男生的神情,荀以頃了然,說道:“光憑這些事情不好判斷,因為我大概知道那個‘人格’想做什麽了。”
“它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沒有和普通的陰魂一樣,直接侵占趙恒的身體,不然這麽多年過去趙恒早就被她吞噬了,它應該是想暫時拿趙恒的軀殼當寄居的跳板,想變成另一種超脫人鬼的東西:靈。”
“我舉個例子:言靈。”
人是輪回六道中的頂點,說出話的話也是有力量的。
流言中傷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逼死人。
像有名的‘武大郎’和‘潘金蓮’,至今在大多數人心中都是矮小醜陋和淫蕩的形象。
若是語言聚集在虛無,就可以憑空捏造出原本不出在的靈體,島國就曾出現過現象級的言靈。
荀以頃猜測,那個‘人格’讓趙恒一遍遍地確認自己的存在,甚至供奉自己,發展到整個學校的學生和老師都在提及他身邊的‘人’,就是想要借趙恒的口捏造出一個‘趙欣’。
到那時它就不再是鬼魂,也不用受地府約束了。
等靈體力量再強大些,甚至能在人前顯現出實體被人看到,不懼陽光,能感受到溫度和味道,還能擁有非人的能力。
從這一點來看,荀以頃覺得這個‘人格’的野心還是很大的。
荀以頃:“到底是人是鬼驗一下就知道了。”
他從懷裏摸出一張符籙,念了咒後用力一揚,一簇內焰帶著淡淡青藍色的火舌竟從符紙中竄出,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荀以頃用指尖夾著快燃盡的符紙走進趙恒。
剛剛近身,趙恒便覺得迎麵有種被火烘烤的灼熱,他麵色變了忍不住後退一步,驚道:“你幹什麽?!”
“感覺燙麽?”
“當然了!”
最後一點火焰吞噬了符紙,在荀以頃指尖燃成了灰燼,他的手被火舌燒灼時竟然神情自若,讓直播間裏的觀眾們都驚呼神奇。
聽到趙恒說燙,他嗤笑一聲,“還用說麽,這就是被鬼侵占身體了,你們誰來摸一下我的手指。”
他伸出手讓郝女士和大劉觸碰自己剛剛夾著燃燒符火的指尖,兩人都麵露驚訝,“涼的?!”
沒錯,荀以頃的指尖絲毫沒有滾燙觸感,反而比一般人的體溫要低。
他解釋那張符籙是道家秘法,裏麵存了一道地府冥火,這種火焰對陽間的活人來說沒有危險,卻能把鬼魂燒成飛灰!
趙恒反常地覺得熱,肯定是身體裏有問題。
隻不過他現在和那陰魂早已融為一體,若是用冥火烘烤他自己也會受傷嚴重,更何況這種秘符非常珍貴,荀以頃就沒有幾張。
剛用了一張他都有些肉痛。
至此所有人都已確信,趙欣就是一個鬼魂。
見郝女士實在焦慮,荀以頃把自己的推測和發現說了出來。
“其實我倒認為,這個陰魂不一定對趙恒有惡意,畢竟前麵十幾年他也活得好好的。最開始它想要的也不是強占這具軀殼,而是想要捏造靈體……”
“我不知道它現在是什麽情況,若是它突然傷害趙恒,應該是被什麽事刺激到了。不過就算無害,也最好不要讓它留在身體裏,陰陽共體到底是不好的。”
這些話確實緩解了郝女士的焦慮。
她不禁想到曾經的‘趙欣’。
她們甚至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心平氣和聊過天。
自己偶爾醒來時,還能看到她給自己蓋了層衣服,默默幫自己做了家務,舒緩肩膀疼痛。
那個時候郝女士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有這樣一個女兒,該有多好。
或許她應該做的是找個時機,麵對麵和趙欣聊一聊?
大劉適時開口道:“好了,接下來我們請出下一位選手:6號黛西。她是一名挪威黑女巫,非常擅長共感,回溯,讓我們期待一下她能否看到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兩分鍾後,黛西來到了候場室。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八點鍾,但她仍然穿戴得體妝容精致,上場後揚著笑容和鏡頭打招呼。
“大家好,又見麵了。”
大劉:“黛西選手最後一場集體賽有信心嗎?”
“當然,黑夜是挪威女巫的主場,我有預感今夜我會綻放異彩。”黛西自信說道。
“期待您的表現!”
雖然知道今天的主人公是趙恒,但黛西仍然讓郝女士伸出了手,“這位優雅的女士,可以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力量嗎?”
“當然可以。”
握住郝女士的手之後,黛西閉上了眼睛。
感受了片刻後,她眉頭微蹙開始緩聲說道:“我能感覺到女士你的力量有些柔和,並且你常年被一個事情困擾,你為了一個人非常憂心,從沒有一天是快樂的……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一個男孩兒,是他嗎?你在為了他的事情擔憂。”
睜開眼後,黛西看了眼沙發處的趙恒,點頭說道:“這位是你兒子。”
郝女士點點頭。
自從趙恒確診心理疾病後,她確實沒睡過一天好覺,一想到兒子的病就憂心忡忡。
黛西拍了拍她的手,“請不要這樣,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不好,尤其是腿部經常痛,你不該再想這麽多的。”
“我感覺你的心結很重,有一把鎖一直埋在你的心底,你介意我去觸碰它麽?”
郝女士想了想,說道:“請便吧,我應該沒有什麽秘密。”
黛西點點頭繼續感應,並伴隨著在胸口畫符,念咒。
半晌她的神情開始浮現痛苦,語氣也尖銳起來:
“不!他怎麽可以這麽做?!這個惡毒的男人……他真是個混蛋,人渣,怎麽能對自己的家人拳腳相加?!”
郝女士的臉色一頓,下意識看向兒子的方向。
黛西竟然‘看’到了她最痛苦的過往!
她腦中忽然想到一件事,身體一顫。
不對,自己不是沒有秘密!
隻是這個事太遙遠了,並且早已經淡出了她的生活,她剛才根本沒想起來。
郝女士想要阻止黛西繼續說,但共感中黛西‘看’到了她曾經遭受到的苦難,感覺到她那時的絕望和壓抑的憤怒,情緒正深陷其中語速很快,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他還那麽幼小……這種人真的該被槍斃!我能感覺到你很痛苦,你想和他離婚,保護自己的孩子但是卻無能為力……”
“您看到了什麽會那麽驚訝?啊那個人渣……他躺在了血泊中,後腰中了一刀……天呐!”
黛西猛地睜開雙眼,對自己剛剛‘看’到的片段格外驚訝。
她看到郝女士鼓起勇氣想要提離婚,卻被按在地上打罵,那個畜生半跪在地上,猙獰臉占據了女人所有的視線。
就在這時他眼睛瞪大,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慘叫聲,而後抓著她頭發的手脫力,往地上倒去。
猩紅的血液從他身下流出,驚懼不已的郝女士一抬頭,看到自己幼小的兒子站在前麵。
他的手被染紅了,顯然是捅入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沒有一點恐懼和後悔,眼神是超越年齡的堅定。
而後他軟軟地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黛西:“這個小英雄競然保護了自己的媽媽!他那時候還那麽小!”
===第101節===
她說出這句話時是帶著震驚和敬意的,然而話脫口之後,她發現候場室內一片寂靜。
郝女士和趙恒的神情格外古怪,一個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麽,一個表情愣住。
半晌趙恒神情複雜,啞聲問道:“當時是……我捅的他?”
【??臥槽這又是什麽神展開?】
【也就是說他們母子二人之前遇到了家暴男,那個男的不願意離婚,是小孩兒捅了他一刀子後麵才離掉的……不對不對,應該是小孩兒的第二人格幹的,他明顯不記得這個事情啊!當媽的是不是隱瞞了當時的真相?】
【嘶……我現在竟然覺得無論這個趙欣是人是鬼,好像確實不壞,至少幫助他們母子倆脫離苦海了。】
【六七歲的小孩兒啊!這得用多大的勁兒才能,媽耶這小子從小就是個狠人。】
相比直播間內的熱議,候場室卻一片寂靜。
黛西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神情帶著歉意。
事實卻是像網友們猜得那樣,那時候捅刀子根本就不是郝女士,是年僅六歲半的趙恒。
準確的說他在長期壓抑中形成的第二人格:趙欣。
隻不過他當時年紀小,那一刀並不致命,隻是結結實實讓生父吃了些苦頭。
那家暴男被捅刀子後一臉不可置信地回頭,對上了兒子屬於第二人格的冷靜的,冰冷的眼神,把他嚇得不輕。
因為是他率先施加暴力,趙恒年紀太小並且被確診了人格分裂,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終於同意了和郝女士離婚,原因卻很可笑:
'你他媽給趙家生了一個怪物!殺人犯!那小畜生可不是趙家的種,你不和我離我都得讓你滾蛋,等著吧這兔崽子以後肯定是罪犯!’
這話讓郝女士怒不可遏,同時他也擔心如果讓兒子知道真相,會讓他對自我產生懷疑。
索性第二人格下手的那段記憶,小趙恒是沒有的,所以郝女士就一直隱瞞了他。
趙恒長大一些後依然對郝女士成功離婚的原因有執著,見沒法糊弄過去,郝女士就把那件事說了出來,隻是下手的人從兒子變成了自己。
趙恒苦笑一聲:“怪不得媽你傷了他,他那種畜生還沒有告你,原來是這樣……這件事是欣姐做的吧。”
郝女士不知道說什麽,眼圈紅了。
趙恒看向黛西,“你不是還要看麽,繼續唄。”
“這……”黛西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有些尷尬地握住了趙恒的手掌。
剛一感知到男生身上的力量,她就覺得不太舒服。
“你的力量有些灰暗沉寂,不是很健康。我能感覺到你的心裏空了一個大洞,童年的經曆給你帶來的傷害從來沒有消失過,它就像是一顆毒瘤長在那裏,你應該經常會感覺煩躁,抑鬱。”
趙恒身上的力量太特殊了,讓黛西有些糊塗,“但是有時候你又很平靜,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是成熟,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大劉在一旁跟著點頭。
都覺得自己腦子裏還有個姐姐了,可不是截然不同了。
黛西:“這種變化集中出現在那件事之後,你整個人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個是孩子,一個是成年人。不過這種變化也不算壞,它是你自愈的過程,你是不是衍生出了新的人格?”
郝女士觀眾們:!!
【黛西又說趙恒是人格分裂唉!完了我是完全搞不懂了,難不成人格還能變成鬼??】
黛西:“……你又在做夢,你很害怕?我能感覺到你非常恐懼,在被什麽人拉著一起往前跑,你在夢裏看到了什麽?”
她仔細地回溯著,往趙恒的腦海中鑽。
終於黛西看清了夢境中一刹。
她看到趙恒——是兒童時候的趙恒在被一個人拉著瘋狂地逃亡,從那一瞥中她隻能看到那是個女人,有很長的頭發背對著小趙恒,‘快跑,他來找你了。’
黛西一‘扭頭’,借著夢裏的小趙恒的眼睛,看到了一個在不遠處追逐的男人。
那張臉赫然是被趙恒捅了一刀的生父?!
黛西:“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一共有三個意識,你,一個女孩子,還有你的父親?!”
夢中的三個形象都非常凝實,絕對不是普通的夢魘。
趙恒臉色蒼白而僵硬,半晌才緩緩點頭,承認了。
“沒錯……大概在我高三後半年的時候,我的病情加重了,我分裂出了新的人格……”
“第三個人格,那個家夥是當年欺負我和我媽的畜生!”他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