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叢林樹蔭斑駁, 炙熱濃烈了春日薄寒。


  喬茉雙目失神地望著波蕩的樹葉,眼尾的淚痕被風吹幹。


  她精神煥散,頭腦空空如也,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他像是已經掌握了讓她舒緩的方式,也大抵是她少了最初的抵抗, 最近他都沒有讓她痛到痙攣。


  不知過了多久,理智慢慢回籠,她的瞳光開始匯聚。


  忽有一陣涼風吹來, 喬茉猛地一驚,這才意識到現在是青天白日。


  竟然在這皇家林場……


  喬茉嚇得脊背僵硬, 寒意從腳底冒出,她一口咬住男人肌理分明的肩胛,身子猛縮, 隻聽他悶哼一聲,然後停了下來。


  衛君樾喘息低沉,頭埋在她肩窩暈開一片熱烈。


  他啞聲道:“好些了?”


  大掌順著她瘦到骨節凸起的脊梁, 衛君樾扯過鋪墊在地上的大氅將她完全攏住抱起來。


  喬茉縮在他懷裏緩了片刻, 終於抬起了濕漉漉的眼睛迷茫地望向他。


  隻此一眼,衛君樾頓感喉嚨再次收緊。


  到底是顧慮到現下並不逢時, 他緊了緊抱住她的手臂,不再往懷中多看一眼。


  “怎麽跑來這裏?”


  注意到這片叢林距鬥獸場的距離, 衛君樾沉聲問道。


  喬茉稍驚,腦中快速思索,然後伸出手,在他的胸口慢慢地寫下幾個字。


  「我迷路,,」


  她沒來得及寫下後麵幾個字手腕便被驀地捏住。


  “故意的是嗎?”


  俯視她的視線灼灼, 喬茉怔忪, 又瞥見剛剛自己書寫之處微敞的衣領, 甚至還能望見裏麵隱隱的抓痕。


  她迅速垂頭,不敢再看。


  “身邊也沒幾個靠譜的婢子。”


  衛君樾冷嗤了聲,粗暴地將她手臂塞進外袍,又猛地拉起大氅蓋住了她的臉。


  突然眼前一黑的喬茉:“,,”


  ,,

  另一邊。


  戚允珩魂不守舍地獵下今日的第五隻獵物。


  看著轟然倒塌的雄獅,他眼中卻全是方才與她的短暫相見。


  她臉色不好,像是生病了。


  攝政王府的人一定苛待了她吧,她那樣忍氣吞聲的性子必然受了不少委屈。


  思及此,戚允珩握弓的手緊捏到指節泛白,他沉沉地吐了口濁氣。


  忽然耳尖一動,他猛地轉身拉開長弓。


  咻的一聲,利箭穿破虛空,隻聽那凶獸哀嚎一聲。


  這是他的第六隻戰利品。


  ,,

  日頭偏西,申時已到。


  鬥獸場上懸掛的銅鑼被敲了幾敲,今日狩獵與鬥獸皆畢。


  狩獵場那頭凡參與者皆帶回了自己今日所得,奈何狩獵有規矩,隻可用弓箭,倘若用了刀刃均視為舞弊。


  是以,能正兒八經獵得一頭猛獸的人少之又少,大都是選擇獵取飛禽小獸,思量著以量取勝。


  作為判官的侍者清點完最後一人的獵物後,正欲開口宣布今日勝出者,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以及陣陣交頭接耳的討論。


  “天哪,那人是誰怎得獵了這麽多?”


  “一二三,,足足有六頭猛獸!”


  “不會又是作假之人吧,,”


  ,,

  戚允珩以繩縛獸,驅動馬匹緩步向前,猛獸的屍身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有了方才喬瑜的荒唐行徑,侍者不敢掉以輕心,向周圍下屬使了個眼色,便有數人上前去查驗。


  “大人,這些猛獸尚且溫熱,也無箭傷之外的痕跡,實乃這位公子親自獵得!”


  一言出全場嘩然,就連台上的衛君霖也忍不住側了目。


  “本官宣布,今日狩獵勝者為,,”


  侍者話說到一半才想起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戚允珩。”他抬眸抱拳。


  侍者了然:“勝者為這位戚允珩戚公子——”


  “草民戚允珩見過陛下。”


  戚允珩上前行禮,衛君樾不在此處,此時此刻高台上隻有衛君霖一人。


  “免禮。”他抬了抬手,又道,“今日既是戚公子拔得頭籌,便依製而行,朕可許你一個恩典。”


  “謝陛下。”戚允珩依舊跪地,繼續道,“草民想在嘉鈺軍中某得一官半職,望陛下成全。”


  語落,喬天朗驀然側目,方才還覺這名字熟悉,隻是沉浸才剛剛喬珍喬瑜的怒氣中尚未緩和,此時聽到嘉鈺軍終於回過了心神。


  眼前男子不卑不亢地挺直腰背,與那日在自家府門口朝自己興師問罪的模樣如出一轍。


  竟是喬茉那丫頭私相授受之人。


  沒想到被自己撤了官,竟來到這裏某尋出路。


  不自量力,喬天朗冷笑。


  “這位公子出言甚是狂妄,嘉鈺軍豈是什麽貓貓狗狗都能來的?”


  一腔怒氣無處發泄,他此時剛好撞上了喬天朗的槍口。


  這話多少帶了些侮辱的意思。


  但戚允珩神情依舊無波,他對著衛君霖繼續道:“草民以為,國難當頭匹夫有責,自古英雄不問出處,草民不才,隻想為大胤盡自己一份心力!”


  ===第37節===

  說罷,他雙手交疊於額行了個大禮。


  如此風度倒顯得方才出言刁難的喬天朗十分小氣。


  “這位公子倒是心懷天下。”衛君霖忽然笑了,轉向喬天朗道,“喬愛卿,朕前幾日還見你上奏軍中無人,如今這位公子朕瞧著倒是不錯,你覺得呢?”


  喬天朗氣急,但又不可表現得太過明顯。


  現下喬茉正得衛君樾寵愛,倘若因戚允珩的事鬧大了他們先前的苟且,此前種種便是白費了。


  更何況現在喬瑜與喬珍已經完全失了去競爭攝政王妃之位的資格。


  “陛下說的是。”


  壓下心頭那股悶氣,喬天朗應了聲。


  左不過到了他手下,這小子便任由自己拿捏了。


  衛君霖淺淺彎唇,道:“那朕便做主,封戚公子為嘉鈺軍百戶,即日入營!”


  戚允珩垂頭揚聲:“謝陛下!”


  如今嘉鈺軍勢頭正盛,更重要的是它與衛君樾相對。


  而現在的自己,迫切的需要一個能與他抗衡的對立麵。


  是以,他不能去北寧軍,他要留在嘉鈺軍,而且不隻是百戶。


  ,,

  接了封賞,又宣喝了今日鬥獸勝負後已然日薄西山。


  車隊即將回行,百官皆待皇家先行,此時衛君樾抱著喬茉從林場的另一個方向走來。


  剛剛接了封賞的戚允珩本在隊尾,順著眾人視線望去驀地渾身一怔。


  他懷中的女子,,

  紛亂的發絲露了幾縷在外麵,她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忽然掉下一根發釵,那女子似是想掙紮,卻被男人的大掌按了回去。


  而正是這動作讓戚允珩看清了她的臉。


  雙瞳如秋水含波,脖頸若隱若現地露出曖,昧的痕跡。


  戚允珩霎時如遭雷擊,耳邊嗡嗡作響。


  他又想起了剛才她不正常的模樣,以及後來聽聞喬珍的公然失態。


  突然一切都聯係起來了。


  她哪裏是生了病?

  她分明是被人下了藥!

  而自己,剛剛眼睜睜地瞧著她奔向另一個男人,並同他,,


  “戚兄弟,你臉色怎麽這麽白啊?”


  站在他身旁的一名武將出口問道,方才他驍勇且卑恭的樣子很是得他們好感。


  “多謝關心,在下無事,,”


  戚允珩空洞地移開眸,心髒收縮的痛讓他喘不過氣。


  ,,

  喬茉將將彎身想去撿發簪,卻被人一把塞進了馬車。


  她剛坐下就要起來,忽地男人骨節分明的指尖撚住玉簪遞了過來。


  喬茉愣了一瞬,呆呆地伸手接過,又眼巴巴地望著他躬身而入,坐到了自己身側。


  衛君樾瞥她一眼:“怎麽,還要本王給你挽發?”


  她連連搖頭,手別到背後攏起及腰長發隨手挽了個鬆鬆垮垮的發髻。


  馬車開始緩慢行駛,一晃一晃地讓喬茉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她靠著車板,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大抵是真的累極了,就連紅了一片也沒有發覺。


  衛君樾餘光始終注視著她的側顏。


  終於在重重地磕了一聲後,他手臂探去一勾,小姑娘便穩穩落入了自己懷中。


  男人緊抿的薄唇淺淺勾了勾。


  ,,

  喬茉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她捂著泛著澀疼的腦袋起身,銀翹進來為她更衣梳妝。


  見她欲言又止,喬茉朝她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姑娘,奴婢有罪!”


  銀翹忽然跪地,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轉紅,大滴的淚珠串串掉落。


  “若非,,若非奴婢昨日突然腹痛讓銀環姐,,讓銀環有機可乘,姑娘也不會被,,被下藥,,”


  “,,要不是殿下及時趕到,便差點,,差點釀成大錯,,”


  小丫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聲音哽噎到不成句。


  喬茉這才明白自己昨日為何會那樣反常,竟是銀環嗎?


  此人從隨她初入王府之時心思便不純善,可下藥之事卻不是一個丫鬟所能辦到的。


  「沒事了。」


  喬茉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卻不想銀翹哭得更凶了。


  “,,銀環她,,她勾結喬五姑娘給姑娘下藥,後來殿下發現,,將那一壺酒都灌給了五姑娘,,五姑娘公然失態,,如今聽說已被老爺處置關了禁閉,今晨一早便尋了一商賈之家的公子說要與五姑娘定親,婚期約莫就在下月,,”


  喬茉愣了愣。


  所以昨日衛君樾去尋她是因為意識到她可能被喬珍下了藥?


  想到他當日隱忍的怒氣以及後來對她的溫柔,喬茉抿起紅唇,一時道不明心中是什麽感覺。


  她不想再想,彎腰將一抽一抽的銀翹扶起來。


  「頭發還沒挽好呢。」


  見喬茉指了指自己半披的長發,銀翹呆呆地吸了吸鼻子,猛地回神。


  “奴,,奴婢這就為您挽發!”


  接著銀翹又道了昨日喬瑜離經叛道的行徑。


  憶及先前在喬府時被她們姐妹二人無止境的打壓,和一次比一次過分的欺辱。


  喬茉雖覺昨日的事情離譜,但聽在耳中卻沒有多少同情。


  倘若衛君樾沒有及時趕到,她說不定真的會在那種地方失控,皇家林場狩獵之時男子頗多,喬珍打得什麽注意隻消稍稍一想便能明白。


  所以,如今喬瑜和喬珍的下場不過是她們咎由自取罷了。


  ,,

  相安無事,衛君樾似乎忙了起來,近一個月都沒怎麽來琉毓閣。


  銀翹作為她的丫鬟有奉令出府的權利,倒時常帶些街頭趣聞回來講與她聽。


  喬茉閑得自在,好像真的忘記了那日與戚允珩的匆匆一麵。


  直到某日她獨自仰躺在小院中,角落的灑掃婢子落入了她的視線。


  心頭的熟悉感一閃而過,她的身體比思緒更快地起了身。


  “奴婢小桃見過姑娘。”


  小桃低垂著頭,感受到喬茉狐疑的視線,慢慢抬起眼。


  靈光自腦海中劃過,喬茉微微瞪大雙眼,隨即手頭被塞進了一張紙條。


  和那日一模一樣。


  “姑娘有什麽需要吩咐的嗎?”小桃平常聲音問她。


  喬茉愣愣地搖頭,攥緊手心跳驟然加快。


  她略微淩亂著步伐上了二樓,剛踏進房門便緊緊地拉上了門板。


  喬茉頭抵著門板閉上眼長長地呼了口氣,平複良久才緩慢地撐開紙條。


  「我已入嘉鈺軍升千戶,,」


  寥寥數語道明了他的近況。


  喬茉雙眼泛酸,強壓了許久的情緒傾湧而出。


  她捂著臉順著門板下滑,淚水順著指縫下滑,打濕了尾端的「七七等我。」


  等他,如何等他?怎麽等他?


  他為什麽要一次次給自己希望?

  為什麽不可以就這樣,,了此殘生?


  ,,

  城外百裏。


  北寧軍軍營。


  “殿下,這是北淮州近況。”


  衛君樾一襲黑紫勁裝,將手中長,槍扔給常煊,後麵被拖走的則是他方才隨意挑出來比試的將領。


  他冷笑一聲:“看來有人是等不及了。”


  方昊麵色凝重:“可如今北狄異常活躍,北寧軍元氣尚未修複,我等,,”


  “元氣?”衛君樾嗤笑,“你是說方才那個在本王手下三招都過不下去的指揮使嗎?”


  方昊額間冒出冷汗:“是,,是屬下訓將不利,,”


  ===第38節===

  殿下的身手別說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就連他恐怕都過不上五招。


  “殿下,,屬下這便派遣其他——”


  “不必。”


  衛君樾眼底迸出寒意:“本王親自去會會他們。”


  ,,

  喬茉神不守舍地在房中呆坐了一日,直到銀翹送來了晚膳才堪堪回神。


  她沒什麽胃口,隨便吃了點便讓撤下,銀翹也不敢多問,隻好端著盤子走,可沒走幾步卻又折了回來,麵色驚喜。


  “姑娘,殿下回來了!現在正往這邊來呢!”


  喬茉怔忪,呆了片刻猛地站起了身。


  她疾步走到銅鏡旁,看著自己略有紅腫的眼眶心涼了半截。


  銀翹隻當是她顧及即將麵對衛君樾的儀態,便放下手中的盤子上前笑道:“奴婢來為姑娘梳妝。”


  珍珠粉撲了幾層,染了胭脂,又抿上唇脂,喬茉站起身的瞬間男人推門而入。


  銀翹曖,昧地笑了笑,端起盤子福身忙退了下去。


  她不安地捏著裙擺,靜待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他撫上了她的側臉。


  “知道本王要回來?”


  她淺淺搖頭。


  衛君樾手掌用力,抬起了她的臉。


  從前未施粉黛便驚豔絕塵的臉在覆了薄妝後更加楚楚動人。


  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湊近了她的脖頸:“好香。”


  喬茉被他的呼吸撩得微顫,卻還是主動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後來珍珠粉被她的淚暈散,眼眶紅腫地愈發厲害,但卻不會惹他懷疑。


  一切事畢,衛君樾叫了水來,抱起渾身嬌軟地她便往湢室走去。


  喬茉無力地靠著他的胸膛,微闔的眼能隱隱瞧見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顎線。


  “本王要離京一段時間。”他手指流連過她的脊背,引得她眼尾又紅了幾分。


  離開一段時間,那自己豈不是可以,,

  “怎麽,舍不得?”


  喬茉怔神。


  肯定是不能搖頭的。


  但也不能點頭。


  她咬了咬唇,心中組織言語半響,然後從水麵抬起手。


  可就在她準備寫字時,手腕被驀地抓住,隻聽水花撲騰一聲,她撞上了男人精壯的胸膛。


  水下炙熱,她遽然紅了臉,一雙杏眸中氤氳了水汽。


  “知道你舍不得。”衛君樾低音喑啞,眼底未散的情,欲再起。


  “那就跟本王一道。”


  “,,”


  作者有話說:


  喬小茉:……?

  ps

  要上夾子啦,所以明晚不更新,後天一起更大肥章!

  再次挑戰日萬!(抱著新鍵盤轉圈圈jpg,)

  成功了給大家發紅包,嗯……不成功也發!


  記得給我留鮮花一捧的二分評哦!


  謝謝大家~

  感謝在2022,06,11 00:01:13~2022,06,12 00:04: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5隻看古言 3瓶;棠小墨、嘰裏呱啦、喔喔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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