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烏雲漫天,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嘩嘩而下,將整個禹京籠罩在陰影之中。
與此同時,一架轎攆在狂風驟雨飄搖裏晃蕩不止,從寧安侯府到攝政王府,車簾幾欲翻飛。
王府的側門被打開,那小小轎攆顫顫巍巍地被抬了進去。
“快些快些,莫要誤了吉時。”
秋嬤嬤滿目焦急,一手撐著傘,另一手不斷催促,往室內望去的眼神中還帶著懼怕。
轎攆搖搖晃晃,在這催促聲中更顯戰栗。
內裏的女子一襲粉緞嫁袍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姿,那雙瀲灩明眸飽含春水,小巧的貝齒緊咬下唇,白皙的麵龐此刻卻染上了不正常的紅霞。
喬茉渾渾噩噩,吐出的氣息無比灼熱,額間冷汗淋漓,像是從沸水中撈出來一般。
“不,,”
喉嚨嘶啞的嗓音仿佛被烈火灼燒,喬茉眼眶通紅,拚命扭動四肢,可那手腕腳腕束縛的繩索卻讓她的一切掙紮皆為徒勞。
忽然半掩的車簾被驀地掀開,兩個婆子快速地扯動她四肢的繩索,將她架起往外拖。
“可萬萬不要傷了她的臉!”秋嬤嬤瞪大眼指揮著,喬茉頭上的珠釵被扭拽地劈啪作響。
“別碰,,我,,”
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幾個字,可換來的卻是更加大力的拉扯。
幾個婢女一前一後固定住她的身體朝內走,外麵大雨依舊,饒是幾把紙傘遮著也讓她衣擺浸濕了水。
砰——
喬茉被她們扔到鋪著紅錦被的床榻上,劇痛刹那間從脊梁傳入頭頂。
她本就因被下藥的緣故四肢無力,經這一摔竟是坐都坐不起來了。
丫鬟婆子擺弄著渾身綿軟仿佛玩偶的喬茉,為她重新添了妝,一身粉色嫁衣被梳理整齊。
喬茉斜倚著床梁,思緒紊亂,身體中翻湧的熱浪快要將她吞噬。
她雙手撐著床沿,緊咬貝齒大口喘息,控製不住地去扯自己的衣襟,秋嬤嬤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喬茉的手腕。
“動作快點!”
婢女們低垂著頭如履薄冰,朝四周握住床柱,緊接著喬茉便感覺身體一陣騰空。
“七姑娘,老身勸您安順些,乖乖承恩,倘若惹惱了攝政王殿下,讓寧安侯府因此受到牽連,姑娘您的母親可就不好說了。”
秋嬤嬤跟在後麵睥視著想要反抗的喬茉,眼神輕蔑。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揪緊錦被的喬茉渾身一愣,呼吸亂了又亂。
她張合著顫抖的紅唇,卻發不出半絲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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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掛著紅色床幔的軟榻被搖搖晃晃地抬到了前殿。
婢女們戰戰兢兢,碎著步子放下床柱往外移,就連方才趾高氣昂的秋嬤嬤此時此刻也不敢抬眸半分。
吱呀一聲大門被合上,未燃蠟燭的殿中漆黑幽森,颶風從窗戶縫隙中鑽入,帶起紗幔擺動,詭異駭人。
轟隆——
驚雷在天際炸裂,刹那間白光透過窗戶,將地麵的新鮮血跡和躺倒在血泊中的屍體照得分明。
身處大殿中心的喬茉驀地瑟縮,驚駭的尖叫啞在了喉間。
她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後背泛起的森寒和體內湧動的燥熱瘋狂交織。
一麵冰冷,一麵炙熱,她快要無法呼吸。
“殿下,寧安侯府送人來了。”
常煊單膝跪地,對於身邊的屍體與血跡習以為常。
而正是這一聲讓喬茉驀地發現身旁竟還有旁人。
“哦?”
低沉的男聲自高台上傳來,他指腹輕輕摩挲過滴血的匕首,拉長的尾音纏雜不清。
常煊垂頭命人拖走了屍體,悄無聲息地告了退,大門開合,殿內再無他人。
外界的大雨聲像是被隔絕,室內蔓延起詭異的沉寂。
或許是怕的,也或許是藥物的作用,喬茉惶恐不安,緊攥地骨指泛白。
體內的熱浪愈演愈烈,瀕臨崩潰的她將自己縮成一團,大口喘著粗氣。
“寧安侯。”
忽然,那人又開了口,細細品味這三個字,黑暗中他好像是笑了。
衛君樾緩慢起身,一步一步踏下台階,忽明忽暗的光影流轉在流暢鋒利的下顎。
“想活著嗎?”
男人嗓音喑啞,落入耳中像是來自地獄的魑魅,陷入極端恐懼的喬茉發怵不止,哆哆嗦嗦地點了頭。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衛君樾唇邊瘋狂的笑意更甚,他向前微微傾身,凜冽如冰的氣壓籠罩而下。
他打量過小姑娘眼底的無邊驚懼,晦暗的眼底情緒不明。
轟隆隆——
下顎被男人捏起,與此同時,比方才還要劇烈的驚雷迸裂天際。
炸裂的白光映照出男人此刻病態猩紅的眼眸,以及他唇角詭譎嗜血的弧度。
隻此一眼,喬茉倏然看清了他的神情,她渙散的瞳孔放大,恐懼導致的胸腔跳動如雷轟鳴。
她想尖叫,想呐喊,想逃離,想瘋狂掙紮,突然,喉嚨被大掌扼住。
衛君樾舌尖抵上後槽牙,笑得嗜血:“那麽,取悅本王。”
取悅,,?
男人掌心冰冷的觸感從下顎到脖頸,他指尖的涼意在此烈火焚燒之際就像是幹涸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喬茉混沌的思緒有了片刻清明,她呼吸一滯,即便是再不明白,但也猜到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處境。
不可以,不可以,,她還要和允珩哥,,她不能就這樣,,
思及此,她不斷後縮,猛地搖頭。
忽然肩頭一痛,被犬齒刺穿的肌膚冒出殷紅的血珠。
“求你,,”
喉嚨的撕裂感蝕骨鑽心,可她的哀求卻換不來半分憐憫。
“嗬。”男人的喑啞低哼從那瘦小的脊梁蔓延往上。
喬茉整個人被無法掙脫的力度桎梏。
她被迫仰頭,無力地囁喏唇瓣,驚懼的淚順著眼尾滑下,又猛地弓起腰背。
在某一瞬的劇痛中,她驟然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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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殿中隱約的痛泣即便是暴雨雷鳴也依舊無法掩蓋。
殿外的巡視於守門的婢女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看著常煊拖出來的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他們臉色煞白,大氣不敢出。
當朝攝政王殿下衛君樾,自幼身患惡疾,無數名醫皆無從所治,每每發病之際理智全無。
更有傳聞,有人親眼所見,在某年某日,攝政王殿下雙目赤紅,滿手鮮血生剝了人皮。
且,他從不近女色,據說之前被大臣送入王府的歌姬在被扔到窯子裏過了幾輪後,死無全屍。
如今這喬七姑娘被這般送到發病的攝政王殿下麵前,,
“啊,,”跟來的銀翹年紀最小,見這場麵雙腿不斷打顫,跪倒在了地麵,不停發抖。
秋嬤嬤大駭,趕忙看了眼緊閉的殿門,發覺無人遷怒後快步上前揪住那婢女的頭發連拖帶拽到了遠處,狠狠地扇了幾巴掌。
秋嬤嬤身形壯碩力氣也大,幾下便讓銀翹臉腫了起來,剩下的一群婢女互相對視一眼,頭埋得愈發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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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大雨直到夜半寅時才逐漸平息,烏雲漸散,拂曉的天際泛起魚肚白。
一片狼藉的室內鑽入了縷熹微晨光,勾勒出大殿中央男人緩緩直起的挺拔腰背。
光暈掠過他的脊梁,斑駁的劃痕細碎地橫布其中。
他微動手臂,指腹擦拭過唇邊被咬破的血跡,帶起背後肌肉起伏。
“殿下。”
常煊隔著門板低喚,得到應準伸手推開了大門。
男人邁動修長的雙腿下了床榻,大殿中央的紅色床幔隨著他的動作輕晃,室內的空氣中似乎還浮動著昨夜的迷亂與荒唐。
衛君樾攏好衣袍,眼簾抬起,深邃如夜的黑眸此時此刻已然褪去了猩紅,眼角眉梢是饜足的慵懶。
常煊愣了愣,似是沒想到這次殿下的病這麽快便壓了下去。
要知道以往沒個三五日是恢複不了的。
又見他側頸的紅痕,常煊移開了眼:“卯時已到,殿下該準備早朝了。”
“替本王更衣。”
“是。”
語落,專門侍奉的內侍手捧黑金蟒袍垂頭而入。
“今日寧安世子隨軍還朝,昨夜屬下得到消息,太後已經遣人去禹京十裏外迎接,殿下,可要屬下等——”
“讓她去。”
衛君樾扯動唇角,似笑非笑:“莫讓旁人道本王不近人情。”
常煊垂目:“是。”
頓了頓,他欲言又止:“那這喬七姑娘,,”
以殿下的性子,這女人昨夜進王府之時便該沒了性命,卻不知是何種原因留到了今日,還真近了殿下的身。
隻是後半夜都沒再聽到什麽女子的聲音,也不曉人是否還活著。
可,總歸是寧安侯府以‘為殿下治病’之名親自送來的。
衛君樾朝後撇了眼,恰逢那紅帳被風吹起一角,露出了內裏女子淩亂的發尾。
不知想到什麽,他斂下狹長的桃花眼,嗤了聲:“姑且如他們所願。”
常煊微怔,不待他思忖明白,人已經踏過門檻離了去。
待到攝政王府的人走了完全,秋嬤嬤才敢帶人踏進大殿。
空曠的殿中央隻有一架紅鸞帳在浮動的光影下輕輕飄動。
她們慢步上前撩開床幔,入目所見的場景令那些未經人事的婢女們皆倒吸了口涼氣。
喬茉本就生得極美,明眸皓齒,冰肌玉骨,即便是平素在侯府大夫人苛扣慣了,衣著樸陋,也難掩其姿色。
可現在渾身上下青紫交縱,粉緞嫁衣碎裂成塊,堪堪遮了胸口,就像朵摧殘破敗的花朵,不難猜出不久前是何等縱歡。
“,,嬤嬤,七姑娘她,,還活著嗎?”
她斜側著頭呼吸微弱,眼尾的淚痕早已幹涸,鐫刻茉莉的吊墜可憐地貼緊脖頸,唇邊還沾著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
如此情景,簡直同傳聞的生剝人皮一樣駭人。
秋嬤嬤倒是鎮定許多,上前探了鼻息,鬆了口氣。
“命大著呢!”
她眼睛一瞪,方才問話的婢女便再也不敢出聲。
不過是個賤妾的女兒,能為喬家被送來做攝政王的藥人,就算昨夜死了,也是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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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看到了熟悉的寶,開心轉圈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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