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您叫兒臣 怎麽能放棄她
第五十六章 您叫兒臣 怎麽能放棄她
第二日天未亮李顯允便走了，他獨自坐在宣室殿中，生著悶氣，天下女子比她美豔比她乖巧聽話的比比皆是，可就是氣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那片森林從此就失去了顏色。
“滿福，去查查許貴人這兩日見過誰？”李顯允覺得不對勁，單憑自己那日的一句話，不至於會讓她心寒至此。
滿福托手下的小黃門在宮中溜達了一圈，套出來了許貴人當日的行蹤：“許貴人同往常一樣，前半天在賀貴人那邊核對賬目，後半日跟著謝賢妃清點菜品，不過中午用膳的時候，有的宮人看見許貴人出了門，朝著禦花園去了一趟，同辛卉姑姑見了麵。”
辛卉是羅太後宮中的掌事女官，就連李顯允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
知道了這個消息後，李顯允的臉一下子就板了下來，他分明告誡過母後。李顯允額間青筋乍現，握緊了拳頭，冷冷地說道：“擺駕長信殿。”
李顯允來到長信殿的時候，太後正在書房裏坐著，手裏攥著檀香佛珠，腿上擺著一個掐絲銅爐，辛卉姑姑在書房裏支棱起一個又一個畫架，將畫軸掛上去，露出一張又一張妙齡女子的畫像。
“兒臣參見母後。”李顯允淡淡道。
羅太後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起身站在畫像麵前，說道：“陛下來得正好，哀家剛想讓人去請。你快看看這些畫像，都是皇親貴胄和三品官員族中的適齡女子。這個是高尚書的侄女，端莊大方、文采斐然，那個是溫陽侯的小女兒，那一手琵琶是京城之最，還有……”
“母後，朕方才已經下旨，取消了今年的選秀。”
羅太後的笑容掛在了臉上，眼神示意所有下人退出書房，不解問道：“哀家才將懿旨頒下，你就要取消選秀，陛下這是何意，是要鐵了心同哀家作對？”
“兒臣倒是想問問母後，您是何意。”
羅太後不惱，坐回正座上撥弄著佛珠，泰然自若：“身為皇家子孫，自然要為皇室開枝散葉，哀家這是為陛下著想。”
“所以這樣一件大事，您在沒和朕，沒和皇後商議的情況下，交給一個區區六品的貴人去操辦？”
羅太後道：“闔宮上下，人人都有要事準備，隻有許氏閑著，哀家交給她，讓她鍛煉，哀家何錯之有？更何況，許氏如今深得陛下喜愛，也是最知道陛下心意的人，讓她為您挑選入殿試的花名冊，也是為了陛下未來著想。”
“為了朕的未來著想，母後這話說的是一如既往的冠冕堂皇。將朕的未來斷送的，不正是您嗎？”李顯允的哀傷溢於言表，“母後素來不喜歡許氏，因為她的性格脾氣，也因為她是已故太傅的女兒，這些無所謂，朕不奢求您能如何，隻希望您不要多加幹預，可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到朕的底線。您分明知道朕盼了多少年，好不容易盼到開花結果，您卻親手折斷了它。”
“陛下，您是百姓心目中的賢君，豈能為了兒女情長，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獨寵一人，常年無所誕，絕非明君所為！哀家已經是考慮了陛下的心意，沒對許聽瀾下手，陛下若要執意妄為，休怪哀家不念及已故太傅的麵子。”
羅太後氣得柳葉眉在顫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
“太傅的麵子？如今此地，隻有您與兒臣兩人，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若您真覺得當初的事情對不起太傅，您就不會答應太傅那麽做，若您覺得對不起太傅，您就更不會對他唯一的女兒如此冷淡刻薄。因為在您心中，太傅和許聽瀾都是禍亂主上的奸佞。
母後，兒臣今日與您開誠布公，如果沒有許太傅和師娘，如果沒有許聽瀾，這賢君、明君的頭銜一定落不到兒臣的頭上，如今站在您麵前的，隻會是一個不知百姓疾苦的昏君、暴君。您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麽嗎，都是因為您，因為父皇，是你們一步一步把兒臣逼到如今的份上。
兒臣分明還在貪玩的年紀，被您一板一板強迫著學習，因為您說隻有課業做得好了，父皇就會疼愛兒臣，父皇也會來看望您，可是父皇有任何表示嗎，他隻是疼愛著李顯儀。都說父親不疼愛兒子，母親就會加倍對兒子好，可您就不同了，將您失去丈夫心的理由歸結於兒子那晚出生的十天，您是何等的殘忍。
顯恪本來該是給麗太嬪照顧的，您為了獲得父皇的歡心，強行將他要了過來，可您呢，一門心思用吃齋念佛來隔絕人世，讓還是孩子的兒臣去帶著弟弟，您捫心自問，對兒臣公平嗎。”
羅太後聞言，不發一詞，手中的佛珠卻加快了速度，試圖讓自己平心靜氣，可眼眶還是不自覺地紅了。
李顯允自嘲一笑，看著桌上的水果，問道：“母後，您知道兒臣最喜歡的菜肴是什麽嗎，您知道兒臣最喜歡的水果是什麽嗎，您知道兒臣最喜歡的顏色，最喜歡的茶是什麽嗎？您不知道，您隻知道讓兒臣樣樣比李顯儀強，你隻知道讓兒臣登上皇位之後您可以當上太後，讓羅家重振昔日榮光。您甚至沒有問過兒臣一句，你想當太子，想當皇帝嗎?
您當然不會問，因為在您心目中，兒臣就是您給了一條生命後，權該被您利用達到目的的傀儡人，兒臣不需要喜歡任何東西，兒臣甚至不該有情感。可兒臣終究不是木頭做的，兒臣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前麵那些問題，您也許回答不上來，可許聽瀾知道，從前的太傅和師娘也知道。也許兒臣一開始對許聽瀾好，隻是因為兒臣感激太傅和師娘，兒臣渴望許家給的溫暖，可當那一日許聽瀾來接太傅回家時，她問了兒臣一句話，您不妨猜一猜是什麽。”
羅太後猜不出。
“她說，李顯允，你餓不餓呀，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飯。”
夕陽下，小姑娘從她阿爹的脖子上跳下來，拉著他的手，歪著腦袋問著他，他嘴上說著無妨，可肚子卻不爭氣地喊了出聲，小姑娘二話沒說拉著他一塊上了馬車。
“也許太傅對兒臣好，有一部分原因是父皇的旨意。可許聽瀾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她懂什麽，她全拿著一顆善心，給了兒臣那麽多年的溫暖，您叫兒臣，怎麽能放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