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時興起
第五十章 一時興起
李顯允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許聽瀾，她枕著自己的手，安心地趴在床榻邊上，不知道做了什麽好夢，嘴角掛著笑，看得李顯允出神，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笑。
他的手有些骨折，正用杉木皮和絹布包裹著，所以沒法抱她到床榻上歇息，於是小心將被褥蓋在她的身上，隨後歪著腦袋看著她，似乎能看很久。
倘若，沒有人來打擾的話。
“太後駕到，羅貴人到。”
滿福公公通稟的聲音響起，夢中的許聽瀾被吵得皺了皺眉，可身上蓋著被子十分溫暖，加上幾夜未曾合眼，她沒多在意，繼續做著美夢。
羅太後帶著羅貴人到了，二人穿上了冬日的狐領鶴氅，交給服侍的小黃門後，這才走進了內室，要來探望李顯允。
看著李顯允蘇醒，羅貴人眼眶濕濡，忍住擔憂與思念，故作平靜地請安道：“臣妾給陛下請安。”
李顯允收住方才的柔情，正了神色，點頭示意，並輕聲說道：“兒臣給母後請安，許貴人操勞幾日，好不容易休息片刻，還望母後不要怪罪她失禮。”
羅太後冷哼一聲，不以為然：“照顧陛下，是嬪妃的職責所在，若連這些小事都做不好，就該去冷宮靜思己過。”
“母後……”李顯允麵色平穩，但語氣中已然幾分不耐煩。
“姑母息怒，陛下息怒。”羅貴人不想讓二人徒生齟齬，於是說道。
“岫嵐，你先出去盯著太醫們煎藥。”羅太後委婉命令羅貴人出去，此事不需要她插手。
羅貴人為難地看了李顯允一眼，隻能弓著身子先退了出去。
“母後支開羅貴人，想必有什麽話想同兒臣說，兒臣洗耳恭聽。”李顯允道。
羅太後由身邊的老嬤嬤攙扶著坐在椅子上，眼神死死落在床榻邊熟睡的許聽瀾身上，心中的怒火隻增不減，礙於顏麵隻能平緩地說道：“哀家最近聽宮裏的人說，陛下去合歡東殿去的愈發勤了，哀家隻當作是下人們嚼舌根胡謅的，今日一看，傳言非虛啊。”
“兒臣身子並未痊愈，有什麽話希望母後直言。”
羅太後停下手中撥弄的佛珠，收進袖中，厲聲道：“哀家多次提醒過陛下，不得專寵一人，如今陛下是越發不講哀家的話記在心裏了。還有這次秋獮陛下受重傷，旁人都說陛下是被罪人李顯儀所傷，可哀家怎麽聽說是為救許氏？”
“母後????都知道是下人們嚼舌根胡謅的，就不該相信才是。”
“是也好，不是也罷，過去的事情哀家不去深究，可以後，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哀家不會輕饒。”羅太後一語雙關，明麵上說著要懲處嚼舌根的下人，實際是在暗示李顯允，再有下次，她會對許聽瀾下手。
“母後請放心，從小您就告訴過兒臣，兒臣未來是要當皇帝的人。身為皇帝，不可被感情所束縛，這些年兒臣，兒臣銘記在心，所以兒臣對許氏，不過是看在已故許太傅的麵上，多幾分疼愛。一時興起而已，就不勞母後擔憂了。”李顯允聲音冷淡，仿佛這一切與他而言不痛不癢。
“不過，朕也請母後記住一件事情，朕 是皇帝。”
李顯允再抬眸的時候，眼裏多了幾分不怒而威的淩厲。這份帝王的威儀，讓羅太後心中一緊，逐漸和腦海裏的先帝合二為一。
陛下嘴上恭敬謙卑，可句句都是在提點她，如今的李顯允是一國君主，不隻是一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兒子。
“滿福，給太後娘娘拿隻紫貂捂子來，天涼了，母後念經弄佛珠的時候可別凍著。”
李顯允這話再明顯不過，是在告訴她，手不要伸太長。
羅太後麵色有幾分難看，還是端著太後的架子，囑咐幾句後，離開了宣室殿。
等她走後，李顯允的神色重新落在了許聽瀾的臉上，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許聽瀾嘴角的笑意已然不見了，他心忽然就慌了，有些不知所措，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就是不希望吵著她，可麵對的人是他的母後，他隻能用著這套慣用說辭去糊弄她。
這位母後除了給過他生命以外，沒有給過他半點兒母親的疼愛，李顯允討厭李顯儀，卻也由衷羨慕過他，一部分是因為父皇，更多原因是因為母後，同樣是母親，德妃狠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放在兒子懷裏，而母後不一樣，母後是想讓他，將她和羅家捧到星星的位置。
就連今日，關心的話語也不過是來時去時的客套話，哪怕有一句是從心底的關心，他今日也不會用皇帝的身份壓製她。
所以，李顯允從來不會對自己的母後交心，不會說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即使自己的話有些刺耳，他也不會半分愧疚。
可麵對是許聽瀾，李顯允害怕，害怕她會聽見，害怕她心裏的那扇門，又一次對自己緊閉，甚至掛上枷鎖。
不過，許聽瀾的模樣像是還在熟睡，吧唧著嘴，翻了個身子，好像夢中又吃到了那碗柳葉巷子的鮮肉小餛飩，好吃得讓她默默流了一滴淚。
李顯允安心地看著她，應該是自己多想了，沒過多久，也就睡去了。
醒來後，天色已經黑了，許聽瀾的身影已經在床榻側麵消失，李顯允朝著外室看去，一抹水青色的身影來回走動，單螺髻上一根翡翠蘭花步搖很是醒目。
是許聽瀾往日的打扮沒錯，可越看越覺得不對，李顯允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身影便跑了過來，果不其然是羅貴人，她端著剛剛熬好的藥放在床榻邊的矮幾上，前來扶著李顯允坐起。
“辛苦你了。”李顯允的手沒法自己喝藥，隻能勞煩她。隻不過這身打扮和許聽瀾太過於相似，李顯允雖然不表態，心中還是有幾分疑惑。
他記憶裏，這個表妹從小到大似乎沒怎麽穿過淺色衣服。
“這是臣妾分內之事，陛下太見外了。”羅貴人欣喜雀躍，這是第一次陛下沒有拒絕同她親近一點。
有過這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姑母已經安排下去，往後幾日都由自己侍疾，這樣一個朝夕相處，可以培養感情的大好機會，自己可要好好把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