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繞了個圈懟小鴻鵠
第二十三章 繞了個圈懟小鴻鵠
羅岫嵐，羅貴人，她呢是個很特別的存在，她跟李顯允說不出的相像，不是長相，而是脾性。她總是挺直腰板，端著手，微微仰起高貴的頭顱，若說李顯允像隻大獲全勝的鬥雞，她就像隻荷塘裏洗羽小鴻鵠。
羅貴人的小心思很容易被人察覺，譬如不經意間提到許聽瀾不在殿裏，就能暗示李顯允她又跑出去看話本子了，引得李顯允對許聽瀾反感。
不過，許聽瀾對於這些一笑置之，沒有放在心裏，原因很簡單，第一，更欠的人她也能忍受，她這樣小作一下，對許聽瀾而言不痛不癢；第二，羅貴人針對她無非是因為心悅李顯允，羅貴人入宮的時候，隻有許聽瀾的位份對她構成威脅，許聽瀾自知並不在意李顯允，也就不會在意羅貴人的小動作。
上次未央宮前淋雨，她雖然口中嫌棄二人，卻也遣人送來了帕子，那帕子上繡著的是雪蓮花，一看就是羅貴人貼身帶著的。
加上她的容貌，許聽瀾不僅不討厭她，其實還覺得她有幾分可愛，漂亮的姑娘作一下又有何妨。
許聽瀾和賀貴人在東殿呆了會，直到小秋子來稟告，說羅貴人從太後娘娘那兒回了，二人才整理了衣冠，朝她西殿走了去。
賀貴人緊張地摳了摳手中的茶杯，恨不得要將上麵的印花給摳了下來，許聽瀾寬慰她，說羅貴人也是通情達理之人，定會答應的。
結果，現實給了許聽瀾一記耳光。
“二位姐姐說的這事，恕嬪妾不能答應。”
羅貴人雪白的雙手浸泡在花瓣水中，洗淨後又以新鮮的牛乳浸泡，最後用上好的絲綢擦拭幹淨，塗抹上太醫院配的養膚膏，這才端坐在二人麵前。
“二位姐姐既然來找嬪妾，想必也是知道了靜照庵的規矩，隻有正室的夫人們才能得此機緣。”
賀貴人輕點頭，解釋道：“嬪妾明白靜照庵的規矩。隻是姨娘苦了一輩子，將所有好的都給了嬪妾，嬪妾不孝，無法伴其左右，如今她不在了，嬪妾隻想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羅貴人以袖掩麵，抿了口眼前的香片，嘴角一勾：“二位姐姐可知道師傅定這規矩的意圖是什麽？自古男子薄情，有了新歡定然忘了舊愛，多少達官顯貴與原配夫人曾許諾恩愛白首，最後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這些正房夫人們是看透紅塵，看透了人心，這才自請離開祖墳，在靜照庵伴著佛音長眠。”
羅貴人聲音帶著一絲輕蔑，以蓋子撇開些花瓣，抬眸凝視著二人：“至於妾室，不過是些插足別人家庭的鄙陋、卑賤之人，靜照庵自然是不收的。”
許聽瀾若非在場親耳聽到，她大概是想不出羅貴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若是不願幫忙，直說便是，何必話說的如此難聽。”賀貴人眼眶紅了，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攥著裙擺，許聽瀾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
賀貴人點了點頭，隻能抿唇別開臉。
“羅貴人不願意幫忙，也是情理之中，便撇去此事不談。”許聽瀾梨渦淺淺，笑著主動幫她填了一杯茶水，道，“自貴人來了合歡宮，嬪妾也未能好好同您說說話，對您呢也知之甚少。隻是那日初見聽賢妃娘娘所說，您是國舅爺的嫡女，是陛下的表妹，師傅是靜照庵的庵主……自小飽讀詩書，琴棋書畫亦是在行，對於佛禮也有所涉略。”
許聽瀾毫不掩飾讚美，羅貴人好像一隻鳧水的鴻鵠，微微仰起頭顱，一顰一笑也自顯高貴。
”這是自然，嬪妾幼時起父親便請來高門貴女為我啟蒙，後來更是請來名門大家教導我琴棋書畫、詩文禮儀，又得機緣成為靜照庵庵主鳴清的俗家弟子。”
許聽瀾眼前一亮，一副受益匪淺的模樣：“羅貴人是陛下的表妹，那便是自幼時起與陛下相識，不知道陛下在您眼中是什麽樣子的。”
提到李顯允，原本端起高高在上的模樣便不複存在，一下子變得真實，如她二八年華該有的那般，一個懷春少女，羽睫輕顫，兩抹彤雲浮上臉頰，眼波流轉，想必腦海裏翻閱過的都是與李顯允甜蜜的往事。
“陛下表哥自小便是溫潤如玉，彬彬有禮，待人接物，十分寬厚……”
許聽瀾麵上笑著，心裏卻暗暗懷疑。
溫潤如玉，有禮寬厚？
他？李顯允？
比羅貴人口中那個冷如冰山的形象還要不可能。
但是羅貴人突然收斂了微笑，桃花眸中帶著敏銳的警覺，冷冷地瞧著許聽瀾，吐出幾個字：“你問這些作甚？”
“沒什麽沒什麽，隻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子的李……這樣子的陛下，有點意外。”許聽瀾訕笑。
“表哥待我自然是不同於別人的。”小鴻鵠又一次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那……貴人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情？”
羅貴人的視線落在博山爐上，嫋嫋白煙旖旎幻化出腦海中所想的美好未來，於是道：“以後自然是為陛下表哥生兒育女，恩愛兩不疑。”
許聽瀾低頭一笑，繼續問道：“百年之後呢？”
“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之後自然是合於一墳，牽著陛下的手，永遠地睡去。”
聽到此處，賀貴人也是懂了許聽瀾的意思了，繞了好大一個彎，是給她報仇來了，於是捂嘴故作驚訝道：“合於一墳，似乎是隻有……”
羅貴人麵色一僵，顯然沒料到此處，眸子左右晃著，結結巴巴地道：“的確，按理講隻有皇後娘娘才能如此，可祖製上不是沒有嬪妃封為皇貴妃後與帝後同墓，太祖皇帝的穆皇貴妃便是如此。”
許聽瀾讚同她的觀點，於是點了點頭，可是想到了某事，不禁咬了咬唇，驚恐萬狀：“但臣妾記得，穆皇貴妃誕下一子兩女，兒子十六歲時平寇不幸犧牲，兩個女兒為了和親分別遠嫁西域和北國，太祖皇帝表彰其功德，才封的皇貴妃。嬪妾自許沒有穆皇貴妃的心界，想到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女都不在身邊，老無所依，心中就難過不已……”
許聽瀾取出塊手帕放在眼前，裝作抽泣，透過手帕縫看見了羅貴人的秀眉隱隱蹙起，握著茶盞倒水的手微微顫抖，一個失神，竟是倒出了些許，淋濕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