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賀貴人的遠大目標
第十九章 賀貴人的遠大目標
賀美人挽著許聽瀾的手，看著月洞床的頂部，上麵雕刻著不是多子多福的石榴，而是燦燦的金魚和元寶花。
“原來姨娘在的時候，她總是讓憶恩催著我爭寵，可我看著陛下心就慌，腿抖到恨不得鑽到櫃子裏，再怎麽努力還是過不了心裏那關，如今姨娘走了，我也沒什麽必要了。”
賀美人伸手指了指元寶花：“聽瀾，這皇宮人多，規矩多，事兒也就多。身份尊貴的或是得寵的，總是會受優待，而我這種無寵無地位的嬪妃，想要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得靠銀子來請人辦事。”
賀美人繼續說道：“宮中生活枯燥乏味，我現在能靠銀子打發時光，可坐吃山空啊，到那時候，日子該多苦……”
許聽瀾沉默了，回想兩年前入宮到現在，終日看話本子，打打葉子牌，一天混過一天，從沒想過等老了以後，自己又該如何，別人或許有這心性，吃齋念佛，耐得住寂寞，可許聽瀾不能啊。
生活中失去了樂趣，她就會活不下去。
所以……
許聽瀾還是應該逃離皇宮，外麵的世界才精彩啊。
兩文錢的小餛飩，三文錢一碗的陽春麵，加個雞子四文錢，一兩銀子可以買來半個月的蜜餞果子，閑暇時她還能去臨川樂坊聽曲子，到福歸街看看班子雜耍，瑞草魁茶坊有說書先生，燕舞巷有跳舞的美麗娘子……
可不像皇宮，四麵都是紅牆綠瓦，一年一年又一年。
所以……
許聽瀾嘴角上揚，終於有人同她一樣有著高遠誌向了嗎。
許聽瀾如同看見畢生知己，猛地點頭開口道：“錦屏，我其實一直有這個想法……”
賀美人眼神溢滿流光，緊緊握住她的手，也猛地點頭道：“聽瀾，難道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許聽瀾的頭如篩子般抖得更起勁了：“是啊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
“太好了！感謝皇天後土，感謝各路神仙佛祖，終於有人讚同我的想法了，那等我忙完姨娘的事情，就開始著手做生意的事情！！！”賀美人露著一排貝齒，歡欣地說著，她手底下隻有一家小鋪子，還是從前娘親留給自己的，一直也是委托出去，並沒有好好經營。
關於經商一事，憶恩一直說她想法荒誕不經，因為憶恩和姨娘隻希望她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從前她也是這麽想的，也就一直壓在心底。可如今不同了，她沒有別的事情需要做，所以她可以用自己大半生的時間，完成這個願望。
還有一點是，如同賀家那般寡廉鮮恥的，早就該消失了。就算她力量微薄，總會有人前赴後繼與之抗衡，終有一日，會做到的。
不過，這一切不能告訴聽瀾呀，她會擔心的，聽瀾隻要終日快樂，自己也能養著她。
“好啊好啊，塵埃落定，咱們就做生意……嗯？做生意？”許聽瀾的笑容因為寒風凝固在臉上，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美好的場景一瞬間崩塌。
“對啊，做生意！養兒不防老，有錢才防老，隻要有了錢，以後我就能有看不完的話本子，有吃不完的美食，如果可以，我還能用錢請樂工們教我彈琴唱曲，不隻是給他們賞錢聽他們表演。我還能讓手底下的人在宮外給我尋遍世間最好的種子，我就能請最好的花匠替我養活它，最後獻到我麵前，還有還有……”
這和她記憶中的賀貴人太不一樣了，於是收起快脫臼的下巴，讚歎道，不愧是富商之後，算數甲等的女子啊。
許聽瀾還在看著眼前幾個銅板，她已經開始計劃最貴最好的，仿佛錢在她手，天下皆有。
可是……
咱們出去了，也能做生意啊！
咱們出去了，就能用錢吃最好的最新鮮出爐的餛飩啦！！
“錦屏……”許聽瀾心想不能被她帶跑偏了，於是要糾正她的錯誤思想，可當她一回頭，看見賀貴人已經閉上了雙眼，眼下青灰色的一圈，和略重的呼吸聲，幾日的情緒跌宕，讓她的身子疲憊不堪。
至親離世的苦痛，她不是沒有品嚐過，自己還有理由光明正大地送阿爹最後一程，可賀貴人還要想出那麽多法子，才能做到這個簡單的目標。
身心俱疲的狀態，本不該屬於她這般花兒的年紀，許聽瀾長歎一口氣，替她蓋好了被子，重新鑽回被窩。
逃離皇宮的美好願景讓她興奮不已，還是打算說服錦屏，她分明也不喜歡這個規矩繁多，沒有任何值得留念的地方，何必用枷鎖困於此。
可許聽瀾聽到她隱約的一句夢話：“姨娘，等我有錢了，就替你報仇……”
許聽瀾心中一顫，覺得有束燈火在她心中燃起。
於她而言，若要報仇，無非是從商。
可在他們的場子裏，若要白手起家，勢必會遭到同行排擠，古往今來一夜滿門消失的不在少數。
皇宮無疑是最安全的地方。
許聽瀾心中沉了一塊巨石，悶悶的。
如果可以，隻是希望她能快樂。
至於逃離皇宮，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
賀錦屏被封為貴人的典儀在三日後舉行，皇後娘娘說有了這晉升的名頭，才能給了她回家省親的恩典，圓了她見姨娘最後一麵的心願。
“本宮唯一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
典儀結束後，皇後娘娘單獨留了許聽瀾和賀貴人，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她二人明白周皇後的難處，也從榮婕妤口中知道周皇後所做的努力。
賀貴人直直跪在她麵前，足足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紅紅的，也無法阻擋她的感激之情：“若是沒有皇後娘娘，臣妾便會抱憾終生。您不僅寬宏大量，饒恕臣妾不敬之罪，還給臣妾想了接姨娘出府的法子，您的大恩大德臣妾此生無以為報。”
皇後娘娘扶起了她，命人去煮了一枚雞子來替她揉額頭，並打趣道：“典儀上跪了磕了還不夠，現在還要磕，真當自己的腦袋是石頭做的不成，聽瀾你說她是不是傻的。”
許聽瀾捂嘴笑道：“臣妾還在想錦屏這性子怎麽會想出這又解氣又能達到目的的好辦法，原來是皇後娘娘的主意。”
拿出一疊銀票甩在桌子上，羞辱了那對夫婦，又成全了自己一片孝心。
這主意實在帥氣，但也確實流氓。
皇後娘娘卻噗嗤地笑了出來：“其實我今日留你二人，是由兩件事要說，第一件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