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想離開皇宮
第十七章 我想離開皇宮
“陛下,這可不能看啊陛下!”許聽瀾可急壞了,上次他已經命賀美人不得帶這些話本子入宮了,這下子她們兩個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許聽瀾徒生一股子勇氣,一手撐著他的肩膀借力,一手伸長要去奪過他手中的書,可李顯允畢竟是個男子,高出她不少,隻見他單手將書高舉過頭頂,然後翻到其中有折角的一頁,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
“皇子殿下猛地將小宦官抵在牆上,雙指捏抬著他瘦削的下巴,細細打量著他的美貌……”
“別念了別念了……李顯允我讓你別念了!”許聽瀾氣急敗壞,銅鏡中映照著她的小臉,從耳後到脖頸一片滾燙的赤紅,尤其是耳垂,猶如八月葡萄架上搖搖欲墜的紅果實,透紅欲滴。
李顯允的靴麵光滑,她赤腳而立,搖擺跳躍中一下沒站穩,朝他撲了去,許聽瀾本能害怕地閉上了雙眼,慌亂間,兩瓣唇瓣似乎落在了什麽上。
耳邊除了聽到書頁紛飛的沙沙聲,還有咚咚有序的鼓點聲。
一下一下又一下。
起起伏伏的,好像是誰的胸膛。
許聽瀾並沒有如同意料般摔倒,於是睜眼一瞧。
李顯允背手撐在了她那張妝奩鏡台上,還有一隻手還是穩穩地托住了她的後背,讓許聽瀾得以貼在他身上。
而許聽瀾的雙手則穿過了他的手臂,撐在他身側,似環抱非環抱,極盡曖昧的姿勢。
而許聽瀾那兩瓣柔軟的唇無意碰到碰到的,是他的喉結。
許聽瀾不願意背負一個弑君的罪名,於是立刻離開,可笨拙的牙齒還是淺淺擦過了被她吻過的那處。
這一次,李顯允並沒有放她逃脫,而是又重新將她帶入懷中,他微微低頭,垂眸凝視著許聽瀾那雙剪水的杏眸,他呼吸漸沉,聲音喑啞,攬腰的那隻手又緊了三寸,讓許聽瀾被迫接上了他的注視。
“陛陛陛……陛下。”
窗外月光皎皎籠罩,枝頭成雙黃鸝也在輕鳴,李顯允鳳眸中的星光,此刻被一片朦朧霧靄替代,在他的薄唇輕顫中,瞳眸所收的視野下移幾寸,附身便要靠近那鮮豔欲滴的耳垂。
……
“咚!”
“臣妾有罪,望陛下饒恕。”許聽瀾推開了他,像往常一樣跪的十分幹脆利落,隻敢看著他的鞋麵。
而李顯允高坐在鏡台上,凝望著屋頂,直到那朦朧從眼眶漸漸退去,清了清嗓子道:“朕走了,你好生養病吧。”
他大步流星地離去,許聽瀾卻癱軟在了地上。
耳邊鼓聲嫋嫋不絕。
分明如侍寢這些更親密無間的舉動都有過,可沒有一次如同今日這樣令她後怕,心生異樣,似有什麽淌過心底久未泛過漣漪的靜水。
耳邊的咚咚聲還是沒有停止,許聽瀾用手指堵住耳朵,煩躁不安道:“吵死了!”
茝茝聽到了她的聲音,連忙跑了過來,扶起跪著的許聽瀾,見她反常,焦急道:“小姐怎麽了?”
“外麵有人敲鼓,吵得很。”
“可外麵隻有小秋子在掃地啊。”
茝茝突然想到了什麽,回頭瞧著她,隨後弓了身子湊在她的身前:“小姐……你聽到的不會是這個吧。”
她伸出手,手指指向的
是許聽瀾的心房。
咚咚咚咚的,吵個沒完沒了。
許聽瀾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讓自己如芒在背、惶恐不安,因為這顆久未平息的心,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於是在日出東方之際,翻身下床。一雙玉足落在那張駝絨氍毹,是李顯允命福公公帶來的,柔軟而厚重,可此刻的許聽瀾隻覺得刺腳,就像踩在一地碎陶上。
許聽瀾站在衣櫃前,萌生出一個新的念頭。
她想逃離皇宮。
“小姐,您是睡不著嗎?”茝茝從外頭走了進來,拾起一件鶴氅披在許聽瀾的身上,又剝了一個蜜桔放在她手裏,花狀的橘子皮放在床頭,清香沁人心脾。
“茝茝,我想離開皇宮。”
茝茝摸了摸許聽瀾的頭,證明自家小姐沒有發燒說胡話,想著該是小姐想家了,於是安慰道:“陛下在位即將滿三年,屆時定有恩典,可以請夫人進宮來瞧瞧您。”
“不是……茝茝,我是說……”許聽瀾話音未落,屋外有人敲門跑了進來,是芳芷。
“主子主子,回來了,賀主子回來了。”芳芷跑得急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回來便好,我也安心。”
“不是不是……賀主子她現在就在合歡宮外!”
賀美人,噢不對,如今是賀貴人了,她風塵仆仆,身上穿著出宮那日的衣裳,發髻也有些淩亂。不知怎麽的,甫一看見許聽瀾,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滴一滴,好像也刮在她的心頭。
許聽瀾伸手擁抱了她,她在自己懷裏抽泣著,委屈至極。
“聽瀾,我又沒有阿娘了。”
天分明是晴的,陽光也沒有被雲霧遮蓋,許聽瀾卻空耳聽到了霹靂的雷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擊垮眼前這個瘦小的人。
許聽瀾把她送回了蘭林宮,囑咐茝茝幫著憶恩給她梳洗完畢,在床上躺著。
“我父親和夫人聽到我回府的消息,就一個勁地要拉著我說話,可當下我哪裏想的了那麽多,一門心思隻想往後院去探望我姨娘,夫人上來就要抓住我的袖子,於是我擺了架子,第一次對著這兩個我又怕又惡的發了火。”
幾日前的賀府。
“放肆!本宮的儀駕也是你能攔的?”賀貴人雙眼微紅,隻想前往後院,甩開那潑婦的手,頭也不回地跑著。
也不管身後的那潑婦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何向同行出宮的公公、侍衛撒潑耍無賴。
“各位大人啊,老爺啊,妾身這心真疼啊,妾身含辛茹苦把貴人養大了,卻換來這樣的下場,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而她那位父親卻厲聲罵道:“好一個不知禮數的白眼狼……”
隨行的公公也是宮裏的老人了,看得最多的就是這樣耍潑皮無賴的,於是斜著眼瞥著地上叫苦不迭的潑婦,尖聲道:“放肆,賀貴人是宮裏的娘娘,是主子,豈由得你二人辱罵?”
最後是賀老爺獻了好些銀兩,又是好茶地侍奉著,才堵住了一行人的嘴。
她跑到玫姨娘屋頭的時候,姨娘眼神渙散,已經沒有意識了,微弱的呼吸也在一點點消失。
“阿娘!”
玫姨娘說她低賤鄙陋,一直不允許大小姐管她叫娘,同樣她也覺得自己不配喊小姐的名字。
而那一瞬間,好像什麽規矩體統的枷鎖都不在了,賀貴人撲在床前,搓著姨娘冰冷的臉和手,抹著臉上的淚,故作鎮定說:“阿娘,阿娘,您醒來看看我,我是錦屏啊。”
可是玫姨娘沒有任何回應,手就此垂了下去。
她還沒來得及聽到心愛的大小姐喚她一句“阿娘”。
便闔上了眼,安靜地長眠。
那晚,她守了姨娘一夜,就像小時候生病時她守著自己一樣。
連續幾日的疲憊和情緒大起大落,她最終沒撐下去,昏睡了幾個時辰。
醒來的時候,她的姨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