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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陛下今日特別好看

  第二章 陛下今日特別好看

    許聽瀾,女,一十六歲,畢業於……


    搞錯了,重來。


    許聽瀾,女,一十六歲,永安宮東殿六品貴人,兩年前因為大選入宮。


    眼前這位身著玄色龍紋服的男子,是當今的皇帝,李顯允。


    也就是她所謂的夫君。


    許聽瀾不喜歡李顯允,他也不喜歡她,她入宮成為他的妃子,不過是形勢所迫。


    這一點,他倆心知肚明。


    李顯允長得一表人才,舉世難得的俊朗瀟灑,可許聽瀾討厭他,從小就是如此。


    當李顯允還是皇子的時候,就是阿爹的跟屁蟲學生,天天在許府轉悠,纏著阿爹問各種問題,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禮樂文明,有時候宮門落了鎖,他索性住進許府的廂房裏來。


    許聽瀾討厭他分走了阿爹的寵愛,於是仗著許府第一混世魔王的名號,常常捉弄他。


    許聽瀾有在他的書籍裏夾過小青蟲,把他的入宮令牌丟到過雞窩裏,甚至在書房門上架過一缽麵粉,看著他“少年白頭”。


    借此來表達不滿。


    不過也被他報複回來了!


    李顯允看著乖巧,其實也搶過許聽瀾的冰糖葫蘆,搶過她的話本子,揪過阿娘給她紮的雙球髻……甚至把倒他滿頭的麵粉全抹在許聽瀾的腦袋上!

    還說什麽“共白首”。


    可去他的共白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李顯允是當今的皇帝,一國之君,萬人之上。


    正如《戰國策》中所說“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隻要他大筆一揮,印璽一蓋,頃刻間許聽瀾的腦袋和身子便可以揮手告別,各奔東西。


    為了她這一條脆弱不堪的小命,許聽瀾可以忍受他的捉弄。


    就像現在,佳肴都堵不上他的嘴。


    “愛妃這樣看著朕作甚。”


    莫名被提到,許聽瀾麵上洋溢著無比燦爛的微笑:“自然是因為您今日很特別。”


    特別……特別像她討厭的樣子。


    “哦?”


    “您今日特別好看。”


    李顯允挑眉,顯然這話很中聽,嘴角也略有上揚。


    “朕日日都長這樣,豈不是日日都好看?”


    許聽瀾心中早已揚起大刀,可麵兒上還是恭恭敬敬,點著頭,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


    “嗯。”


    李顯允鳳眸流光一閃,揚唇吩咐身邊的福公公道:“派人將朕未閱完的奏章送來合歡東殿。”


    後麵四個字,令許聽瀾麵色一沉。


    合歡宮……這是他給永安宮新賜的名字。


    說是取自合歡花吉祥和睦之意。


    不僅如此,今早他還特意在許聽瀾醒來後,命福公公親自送來一塊匾額。


    “許貴人,這可是陛下親筆題寫,這會兒才叫內務府緊趕了出來,就是為了不讓小主子您等急咯。”


    “哦對了,陛下說,這更換宮殿名字的恩寵古往今來獨您一份,所以這塊匾額要立刻換上去才好。”


    於是乎,那響響亮亮的永安宮,從此變成了合歡宮。


    旁人皆讚歎帝王體貼入微。


    隻有許聽瀾知道,什麽吉祥,什麽和睦,都是屁話。


    合歡宮的合歡,可不是合歡花的合歡。


    是合歡散的合歡……


    “愛妃臉色怎麽如此難看,莫不是身體不適?”


    李顯允停下玉箸,言語關切,可那副得意的嘴臉完全隱藏不住。


    許聽瀾耐著性子,靈機一動,清了清嗓子道:“回陛下,您是明君,昨日您留宿永安……啊不是,合歡宮,已是於理不合,今日又怎能……”


    如此溫柔的帝王,當然要有個體恤夫君的妃子才是。


    許聽瀾抿唇,微微垂頭,一派自責不已的模樣,可心中卻樂開了花。


    這樣一套說辭,她就不信李顯允能死皮賴臉留在這裏。


    “此言差矣。宮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朕登基不過三載,膝下唯有長平一女,太後常念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愛妃如此體貼,想必也不願朕成為這不孝之人。”


    還未等許聽瀾想出對策,李顯允已經牽過她的手,朝著門外走去。


    “趁著奏章未到,愛妃隨朕夜遊合歡宮,飯後消消食,順道兒去看看那塊新製的合歡宮匾額。”


    合歡宮合歡宮……滿腦子的合歡宮,這三個字就像緊箍咒一樣縈繞在耳畔,久久不絕。


    可她又能如何。


    秋夜風涼,許聽瀾躺在床榻上也不得好眠。


    她自小體寒,一到秋冬便缺不得讓秋離姑姑備下湯婆子,隻是今日李顯允留宿,怕燙著他,這才沒用。


    許聽瀾躺在床榻深處,裹緊被子,手腳冰涼,半夢半醒難以好眠,不知過了多久李顯允才批閱完奏章,在宮人們伺候著洗漱完後躺在外側。


    剛出浴後餘留的暖意瞬間鋪滿整個被褥,他身上淡淡的皂角芬芳摻著龍涎香,好聞到讓人心寧,許聽瀾嗅著嗅著,就想往外頭鑽。


    不行!


    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她許聽瀾豈能為一刻溫暖而屈服?

    “教習嬤嬤沒有告訴過你,侍寢時不得背對著朕嗎?”背後傳來李顯允的聲音。


    許聽瀾啞然失笑,訕訕道:“有,有嗎?”


    “教習嬤嬤都是宮中老人,又怎麽會出了岔子。”


    見李顯允言辭篤定,許聽瀾惴惴不安,宮中規矩多如牛毛,當初嬤嬤教規矩時,她聽著聽著便犯了懶,左邊耳朵進右邊耳朵出,逮著機會就是劃水摸魚。


    當真是漏了這麽重要的一條。


    她一個激靈,連忙轉身過去,小聲問道:“敢問陛下,宮規寫著,當如何罰?”


    李顯允打了個嗬欠,側身轉來,一把將她兜進懷裏,另一隻手隨意搭在她的腰間,聲音漸弱,好似真的乏了:“朕忘了,等明日想起來再說吧。”


    床邊隻剩一豆燭火在黑暗中搖曳,他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均勻。


    許聽瀾心中這才舒了一口氣。


    入宮兩年多,侍寢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還要整這麽多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著……真麻煩。


    許聽瀾借著昏黃的燭光細細端詳著他的臉,有一點說的沒錯,他是真的很好看。他睡的安詳,長如鴉羽的睫毛,劍眉下一雙鳳眸,似有流光漾在其中,鼻若懸膽,薄唇如玉,頗有畫中人落凡的模樣。


    但是,這不能改變討厭他的事實。


    想到此處時,李顯允就像有了讀心術一樣,將攬著許聽瀾的手緊了一寸,嚇得她立刻閉眼裝睡。


    不過,李顯允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李顯允這輩子唯一做過的一件好事,就是把她從冰池裏撈了起來。


    十二歲的他提起一隻六歲的許聽瀾,就像提起一隻小雞仔一樣容易。


    嗯……還是一隻濕漉漉的小雞仔。


    老人常說,救命之恩比天大,可這份恩情也不能掩蓋對他的厭惡之情。


    因為阿爹,是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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