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正文完結
第五十六章
冬季的風向來冷冽又刺骨, 吹來的時候像藏在血液裏的毒藥,腐蝕著骨頭。而墓地更蕭瑟,連風都比別處更冷。
榮驍燼俯身蹲下,將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刻像擦了擦, 一邊認真仔細的擦著刻像一邊開口, “我不覺得你應該來這裏。”開口語氣的寒徹似乎要比冷風更寒涼。
榮邈憑什麽來這裏呢?
在這個世界上, 最沒有資格站在這裏的就是他。
“榮驍燼,你是我的兒子,墓碑裏躺的是你生母,你覺得我沒有資格?”
榮驍燼站起身,心底裏那些似乎浸過寒冰的火淬煉著他的耐心, “你有什麽資格?是你當初為了坐穩榮家掌權的位置拋棄她讓你覺得你有資格?”
“還是, 你後來為了留住她, 為了讓她無法自拔的愛你, 把她毀掉再裝成一副是她救世主的樣子有資格?”
不知是哪句話刺激到了他, 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你住口!”
榮邈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之前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更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些事的。
關於趙冬, 關於他的母親, 關於當年的一切,他知道多少?
榮邈看著眼前曾經被自己認為不夠聽話的兒子,才知道自己被他那副樣子騙的多徹底。
那年他離開榮家,他就不應該覺得, 他隻是叛逆。
“榮驍燼, 那年在拉斯維加斯, 我就不應該把你找回來, 應該讓賭場的人斷了你一隻手!”
十八歲的榮驍燼,在榮家的成年宴上打傷榮嘉茂趁亂離開榮家,那一整年他都在榮家四處的搜索中度過。
帶出來的錢花的差不多,手裏能當掉的東西也當的差不多,他隻剩下最後一點錢。
去拉斯維加斯,是豪賭,是他對自己整個人生的豪賭。
輸或者贏,對他來說,都是贏。
在拉斯維加斯他幾乎沒有輸過,大量的籌碼被他贏過來,本金翻了十倍不止。隻是少年意氣,又怎麽知道賭場的規矩。
賭場的人沒有讓他帶走錢,而是押住他,說他出老千,按規矩要斷掉他的一隻手。
那年那幫人按著他在賭桌上,要當場斷掉他的右手,那一刻他其實在想,如果他失去右手,是不是就再也不用回榮家,不用回到那個惡心的地方。
榮家絕不會要一個殘廢。
回憶至此,榮驍燼神色冷漠,“那又怎麽樣呢?你帶我回來,不是因為你生不出,路曉生不出嗎?你需要一個孩子,不是嗎?”
這句話徹底讓榮邈發怒,金屬權杖劇烈地敲在地麵上,“你有今天的全部都要謝謝我的培養!你有什麽臉麵說這些話!”
榮驍燼淡笑,“謝謝你?我是在感謝你。”他眸中跳躍著壓抑過後的凶猛的光,“我不是沒殺了你嗎?”
他眼神之中的凶狠讓榮邈有一瞬心驚。
“你想殺我?”
榮驍燼早年是想過,想和他同歸於盡,想和這個惡心的地方一起下地獄,尤其是當他得知當年母親遭遇的一切,得知自己是怎麽來到她身邊的,都讓他不止一次有過這個想法。
趙冬要離開上京,回到自己的家鄉,那年冬天很冷,車站的路人很少,榮邈就在那裏找人毀了他母親。
他親手為她創造了一個絕境,而後笑著伸出手給她,告訴她,他會一直愛她,隻要她留在他身邊。
榮邈這個人讓他惡心,他所謂的愛,根本什麽都不是。而他母親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路曉把當年的的真相一點一點全部告訴了她。
他母親從不是一點挫折就尋死的人,也不是熬不過寒冬熬不過酷暑的人。可那時候,她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榮驍燼無數次責怪自己,如果他那個時候對母親說一句,他過的很好,如果他那個時候陪在她身邊,如果他那個時候不是無能為力,會不會她不用在那個冰冷的湖水裏長眠。
明明生前無數個冬夜都在挨凍,為什麽連死都要在那冰冷的湖中無人知道的死去呢?
她那麽溫柔,那麽善良,為什麽不能在眾人的簇擁環抱下死去?
關於他童年的所有美好的記憶都是在那個狹小的破舊的車行裏,即便當時他一貧如洗,但他母親會念書給他聽,會給他講做人的道理。
那時他什麽都沒有,但是有家人,有人愛。
榮驍燼平靜地看著他,“我不會拉上我自己給你陪葬。你不是想我過得生不如死嗎?你不是想我離開榮家一無所有嗎?”他說著,轉身毫不留戀離開,“讓你失望了,我的人生沒有你那麽悲哀,我會看著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此刻冷風悲嚎,萬葉同震,榮邈帶來的那束花被風卷起吹走,花瓣四落。趙冬的墓前她依舊笑的溫柔,靜靜地看著遠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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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除夕的某一天,經濟新聞被榮家刷爆了。
上京榮家涉及到巨額經濟糾紛案件,而榮邈更是涉及到刑事案件之中,在媒體□□短炮的清晰畫麵中,能看到呼嘯的警車和銀質的手銬。
這一幕,與前段時間光大的倒台相似,彼時周家的衰敗就有人猜測出榮家估計是要出事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毫不留情麵的,新聞幾乎滾動播放著,將榮家的所作所為一點點放出,詳細列出當中,竟然偷漏稅款23億是最輕的那一項。凡涉及刑事案件最後都無法善了了,更何況這背後還有人推波助瀾。
傅氏公司裏,賈樂感慨果然世事無常啊,前一星期還在看光大倒台,當時她還跟小傅總感慨,沒想到這星期上京無堅不摧的榮家都倒了。
賈樂跟傅安娜說著,“小傅總,榮家倒台是正常的嗎?這對我們會不會有影響?”
“當然不會。”傅安娜低著頭看著手機裏蘇女士的消息,一邊回複一邊說,“樹爛在根,誰也救不了,咱們跟榮家那邊的合作本來就不多,更別談影響了。”
說著她想起來,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個請柬遞給她,“我的訂婚宴,記得來。”
作為她身邊唯一一個秘書,賈樂震驚了。她拿過請柬,不可思議的說,“小傅總?你……你什麽時候交男朋友了?訂婚?我的天!”
請柬上清楚的寫著訂婚日期,大年初六。
“還是初六!這麽快!”
傅安娜笑了下,“啊,這個事嘛……不太好說,反正我確實要訂婚了。”
賈樂不相信的翻開請柬,在看到男方的名字時,眼睛瞪大了,“榮驍燼?這不是前段時間那位……”
她的話戛然而止,想到如果這位要和她的上司訂婚了,那有些話她不應該說,她連忙打住,換了話,“這不是您之前當眾打過的那位嗎?”
傅安娜點頭,“賈樂你記性可以啊,這都記得。”
賈樂無語,這是記性好不好嗎,您之前和這位鬧得滿城風雨的,誰不知道你們兩位關係啊?
“我還是非常震驚,”賈樂拿著請柬上下翻看確認這是真的,“我前段時間還聽說您跟這位在宴會休息室裏吵架摔杯跌碗的,現在看到這張請柬……”
她深呼吸著,“小傅總,您不是商業聯姻吧?不,應該不是,榮家都倒台了,有什麽必要和這位聯姻?”
傅安娜看到自己的秘書失態,有些好笑,“說起來,再告訴你個事,你仔細看看請柬。”
賈樂捂了捂心髒,覺得應該沒有什麽能嚇到她了,她翻開請柬,按照傅安娜說的那樣,仔細再看了一遍請柬。
好像沒什麽問題。
除了新娘的名字在前。
新娘名字在前?
上京好笑除了贅婿以外,都是新郎的名字在前啊!
傅安娜笑眯眯地說,語氣很歡快,“是噠,我要娶老公了。”
賈樂再次捂著心髒深呼吸了。
她的這位上司的訂婚宴她一定要到場,必須要到場,就算那天天上下刀子雨她頂著防爆盾也會去。
秦正陽和季晴收到她請柬的時候,皆是一頭霧水。
兩人奇怪的坐在傅安娜對麵,看著她神神秘秘的拿出兩章請柬遞給他們,而後靜靜地看著他們打開請柬,從椅子上彈射起步。
秦正陽,“草?!!!訂婚宴?!!榮驍燼!!前夫哥?!!”
季晴,“Why!你們倆為什麽要訂婚!為什麽!我上次聽到你們兩個同框出現還是他們說你在休息室梅開二度掌摑你前夫!但是現在為什麽你們兩同時出現在一張紅通通的請柬上!!!”
秦正陽,“不!太他媽的玄幻了!這怎麽可能!榮家都破產了!倒閉了!傅叔叔憑什麽同意我姐嫁給他!”
季晴,“哦!這是什麽?新娘名字在前?贅婿?你不如抽我兩巴掌看看我是在做夢還是發瘋!”
秦正陽,“贅婿????入贅???傅叔叔要是缺兒子我不用入贅都可以當他兒子!”
兩個人上蹦下竄,反正一時之間簡直無法接受傅安娜竟然要突然訂婚的這件事。
而且訂婚的對象還是這段時間漩渦中心的榮家人。
傅安娜端起麵前的茶平靜地喝了一口,“嗯,你們倆之前說要在我婚禮上當花童的話還算數嗎?”
季晴,“……”
秦正陽,“……”
季晴陰惻惻的看著傅安娜,“傅安娜,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麽你突然就和你前夫要訂婚了?你們之前關係那麽僵,能突然結婚?”
秦正陽點頭,“對!是不是你們兩個一夜情!”說完他滿臉驚恐的看著傅安娜,“你懷孕了?”
傅安娜,“……”
她擠出一抹笑,“大哥,我爹看起來是那種允許我搞未婚先孕的嗎?”
她示意兩人坐下,“是這樣的,榮家呢,不是倒台了嗎?”
兩人坐下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但其實,是我爹和榮驍燼一起幹出來的。”
秦正陽和季晴又要上躥下跳了,但是被傅安娜死死摁住。
“然後他們準備合作之前的之前,我爹就要我跟他演場戲,要我們關係在你們麵前都破裂,省的被牽連。”
這下徹底摁不住兩個人了。
“演戲??!!”季晴尖叫,“所以你那天跟榮驍燼兩個人在酒吧裏都在演戲!實際上你們兩個臭情侶在地下情搞曖昧搞刺激?!”
秦正陽,“太過分啦太過分啦!!你怎麽可以瞞著我跟季晴,我好傷心好難過好無助,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為什麽你要瞞著我們!我的心死掉了,呼吸停掉了,連……”
傅安娜一陣頭疼,“大哥,大姐,”她認真的看著他們兩個,“你們倆個到底有多大嘴巴,你們自己不清楚嗎?”
季晴表示不可能,“你不要胡說,都是秦正陽大嘴巴,跟我沒有什麽關係。”
秦正陽,“我有嗎?我沒有。”
季晴,“可是為什麽是贅婿?”
秦正陽,“對喔,為什麽是贅婿?”
傅安娜說,“這樣他就有很多人愛了呀,他來我們家,我們家一起都會愛他。”
季晴,“就這?”
秦正陽,“……他戀愛腦嗎?”
傅安娜,“……”
“你才戀愛腦。”
少那麽說他們家燼燼。
送完請柬,傅安娜還有一堆事要忙,跟兩個人擺擺手便回去了,結果事實證明,這兩個人真的很大嘴巴。
她準備了不少請柬,但是剛發出去三張,大家就都知道這件事了。
一堆人在微信上主動給她發消息跟她要請柬。
傅安娜,“……”
她就知道這兩個人不可能藏得住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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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驍燼那邊沒什麽要發的,大約唯一需要發的請柬就是陳文敬。陳文敬在上京定居了下來,靠近影視基地那邊買了一套房子常住著。
榮驍燼來的時候,阮明悅正在煮花茶,陳文敬就在旁邊工作,桌邊的茶水是泛著花香的花茶。
坐在沙發上,榮驍燼挑眉看了眼花茶,開口,“我記得你非岩茶不喝。”
陳文敬,“……”
阮明悅坐在一邊有些驚訝,似乎像是不知道這回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示意她玩自己的不要在意榮驍燼的話。
榮驍燼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將自己的請柬遞上。
陳文敬拿著他發過來的請柬,神情複雜,“你真入贅傅家?”
榮驍燼點點頭,“嗯。”
陳文敬,“榮家雖然倒台,但是你自己不是毫無資本,何必要入贅?”
除了JR風投,榮驍燼自己私人的產業更是數不勝數,榮家倒了,憑他自己的經營,他完全有本事再造出一個來。
“傅晉的要求。佚?”榮驍燼說,“我不在意。”
陳文敬氣,“傅晉的要求你就答應嗎?你不知道為自己爭取嗎?”
榮驍燼,“我爭取了。”
陳文敬,“你爭取什麽了?”
榮驍燼,“爭取娶安娜。”
陳文敬,“……”
他一時無言,簡直是三四口氣堵住上不來。
半天陳文敬憋了一句,“我爸和我媽要是知道,絕對會罵你!”
阮明悅在旁聽到訂婚宴的事情,笑著開口恭喜他,“您跟傅小姐要訂婚了嗎?太般配了,祝賀你們。”
她看向一邊陳文敬,“你對傅小姐的意見很大嗎?”她低著頭將花灑下,“但是之前是傅小姐救了我哦。”
陳文敬,“什麽?”
阮明悅便將那晚的事情說給他聽,告訴他那時的情形有多凶險,如果當時傅安娜不下車,她會遭遇什麽。
陳文敬沒從她嘴裏聽到過這件事,頓時麵色鐵沉。
“這麽大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阮明悅笑的淡淡的,“當時你在忙商會的事情,況且那天榮先生也派人送我回去了,我休息好了,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麽大事,不需要拿去煩你。”
陳文敬瞬間明白她為什麽會遭遇這事,那時他和榮家爭的很凶,榮家一定是用髒手段知道了他跟阮明悅的關係,想拿這去威脅他。
阮明悅當然能想到這層,所以一直沒說,但現在拿出來說,是看出來陳文敬似乎對傅安娜有些意見。
“傅小姐真的很好,榮先生和她訂婚也一定非常開心,至於其他的規矩,管他的呢,有情人終成眷屬最好。”
陳文敬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榮驍燼抬眼看了一眼阮明悅,而後起身,“請柬送到了,我先走了。”
陳文敬看他一眼,看了時間,“你去哪兒?今天除夕,要不你在我這……”
榮驍燼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我去傅家吃飯。”況且他這裏也不方便。
陳文敬,“……還沒進門你就上人家裏吃飯了?”
榮驍燼,“是啊,好歹我能吃上,你吃得上嗎?”
最起碼他現在看出來,他和阮明悅之間,在現實地位上看似陳文敬在強,但實際上兩人的關係被阮明悅把控的死死的。
除夕夜,傅家開始張羅著過年,喜慶的窗花被人貼在窗上,可愛的圓鼓鼓的小燈籠也在家裏掛滿。
蘇女士靠在圓桌邊看著桌上的菜品,看著多出來的那雙筷子滿意至極。她看了看一邊玩手機的傅安娜,笑著說,“怎麽樣安娜,小燼來了沒有?”
傅安娜聽著她媽一個小時第十次問榮驍燼來了沒有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媽,我真的問過了,他說在路上,在路上。”
蘇采芙,“哦,那你記得接接他。今天可是要下雨的。”
傅安娜,“我知道了,記著呢記著呢。”
夜晚傅家別墅小樓燈火通明,喜氣洋洋,這樣的路從前方朗也開過一次,隻是那次氣氛沉重的不像話。
車前開始漸漸映入一大片玫瑰花,便知道傅家別墅要到了。方朗將車停在一旁,上次榮驍燼在這裏坐了很久才下了車。
那天也下著雨。
但今天的傅家好像從透出來的光都泛著溫暖。
方朗如那天一樣,“榮少下雨了,記得帶傘。”
榮驍燼笑,“好。”
而後又被方朗叫住,小秘書猶猶豫豫的,十分躊躇,“那個……榮少……您和傅小姐訂婚宴的請柬,我也能要一張嗎?”
榮驍燼以為他年初六會更希望休息,所以請柬並沒有遞給他。
小秘書開開心的拿到了自己cp的訂婚宴請柬,看著走進雨裏的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喜極而泣。
太好了,磕的cp要結婚了。
雨中,榮驍燼看著眼前這座別墅,這一次燈火通明,是在等他。
大門在這時被人打開,傾瀉而出的暖光溢出,套著紅色外套的傅安娜看到他,揚起笑臉,杏眼燁燁生輝,“榮驍燼!快來!就等你吃飯啦!”
玫瑰園裏站著的人不再一身蕭瑟,他看著她,回,“嗯,來了。”
風拂過,雨中的玫瑰在這次開得嬌豔,經久不衰。
——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說:
終於正文完結了,小燼以後也會有人愛有家人有朋友,最重要的是有老婆!!!
還有,該有的都會有,會在正文之後通通放上來的!番外要不要日更我還在思考,畢竟我不是全職,三次元也有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