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191章


  第二天, 顧晗約了寧氏一起去張居思那裏。


  安嚒嚒並幾個房裏的大丫頭在收拾妝奩, 四小姐明天就要出門子走了,別落下了什麽東西。


  “兩位嫂嫂來了”


  張居思正端著盞碗喝茶, 見到她們客客氣氣地讓座, 又吩咐夏蘭:“去切些果子過來。”


  夏蘭屈身應“是”, 轉身出了屋。


  “我嫁過來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姑娘一轉眼就要嫁人了。”寧氏笑著說:“日子過的可真快。”


  顧晗應和道:“是啊。春哥兒都四歲了。”


  張居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臉羞的有些紅, 沒有吭聲。


  姑嫂仨正說著話, 王氏領著丫頭、婆子就過來了。她手裏拿著潘家送來的銷金紅蓋頭和一套嵌紅寶石金頭麵,滿臉帶著笑:“思姐兒, 你瞧瞧喜不喜歡”潘家越看重女孩兒,她心裏就越欣喜,這證明女孩兒嫁過去會有好日子過。


  張居思看了看顆顆如龍眼大小的紅寶石,伸手摸了摸,冰涼涼的,“喜歡。”她長這麽大, 還沒有見過如此大的寶石呢。


  感覺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即使互換了庚帖、定了婚期,被別人打趣時也會不好意思,但心裏卻是淡淡的, 並沒有什麽大的心情起伏直到銷金紅蓋頭和成親用的頭飾接二連三地拿到手裏, 張居思才恍然醒悟。要嫁人了啊。


  “發什麽呆呢”


  王氏見女孩愣愣地不說話, 拉了她一下, “好好的陪母親說幾句話等明日一到, 你就是潘家的人了。”


  “母親。”


  張居齡鼻尖一酸,抱住王氏紅了眼圈。


  “思姐兒”


  王氏拍著女孩兒的後背,眼眶也濕了。她千辛萬苦養大的孩子真是舍不得。


  寧氏眼窩淺,看到她們母女倆相擁而泣,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成雙成對地往下落。


  顧晗低著頭,沒說話。她想起了自己從顧家坐馬車到張家的那天,母親也是拉著她的手送了好遠,直到影壁了還沒有回去


  陽光照進屋裏,溫柔又清亮,顯得整個世界都明朗起來。


  王氏再舍不得女孩兒出嫁,農曆九月十六日還是如期而至。


  一大早的,潘家來接親的人就到了。鑼鼓煊天,鞭炮齊鳴,好不熱鬧。潘栩身穿大紅圓領竹葉紋袍子,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姿筆挺,愈發襯的斯文俊朗。


  張居安、張居齡和張家沾親帶故的一幹人等到大門前接了潘栩進府,領著他去了桂花苑。夏蕊、夏蘭扶著穿鳳冠霞帔、蒙銷金紅蓋頭的張居思也過來了。


  倆人正經給張修、王氏敬了盞茶。


  張修喝了口熱茶,放下盞碗,“你們倆緣分深厚,即成了夫妻就要舉案齊眉,甘苦與共”


  “女婿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王氏百感交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張居思聽著母親小聲地哭,心裏更不是滋味,雙手攥的緊緊的,小聲安慰王氏:“母親,女兒過幾日就回來看您。”


  王氏擺擺手:“好孩子,你嫁的好,母親是高興的。”


  時辰一到,張居安便背起妹妹送上了花轎。張家的鞭炮聲響起,成把的銅錢、花生、糖果撒下來

  顧晗聽著鞭炮聲落了,和桃紅說話:“四小姐出門了吧”


  “應該是。”


  桃紅笑著說:“少夫人,今兒天氣好,咱們出去曬曬太陽。”


  顧晗“嗯”了一聲,扶著她的手往外走。府裏歡聲笑語的,想必宴席也該開了。


  庭院裏吹過陣陣微風,是不冷也不熱的天氣。十分舒服。


  顧晗信步去看盛開到幽香的火紅色月季花。


  王氏的大丫頭桃兒拎著紅漆雙層食盒過來了,屈身行禮:“三少夫人,我們夫人心疼您沒有辦法去赴宴,特地讓小廚房給您燉了蟲草燕窩、梅菜扣肉、香菇燉雞塊讓您補補身子。”


  “多謝母親體貼。”


  顧晗擺手讓桃紅收了,又和桃兒說:“你回去告訴母親,我晚些時候再去給她請安。”


  桃兒應“是”,“少夫人,今兒府裏客人多,忙不過來奴婢就先退下了。”


  顧晗點點頭,伸手招了夏雨去送她。


  桃紅瞧著桃兒的影子不見了,才拎著食盒去了小廚房。


  “少夫人,您喝些茶水。”


  桃綠端了盞熟水過來,遞給顧晗。


  顧晗喝了幾口,隨手又還給她,掐了一朵粉色月季花別到桃綠的雙螺髻上,端詳了一會兒,笑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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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桃綠笑容可掬,伸手摸了摸:“真的嗎”


  旁邊的夏風接話:“不僅好看,還很香呢。”


  “我就喜歡花兒朵兒呢,小的時候去莊稼地裏玩,有粉色的野菊花我都稀罕的不得了”桃綠喋喋不休:“還連根拔起帶回家養呢。”


  顧晗被逗得笑個不停,擺擺她的手:“咱們府裏花多的很,但凡你看上了什麽,隻管和我說,要什麽樣類型的我都送於你。”


  “謝謝少夫人。”


  桃綠順著杆子往上爬:“我想要一盆紫色的菊花。”


  “在哪裏呢”顧晗問道。


  “咱們院子後麵的小花園。”


  “我許了,你去搬一盆吧。”


  桃綠興奮不已,把手裏的盞碗遞給夏風,一溜煙就往角門的方向跑。出了角門,再跑幾步就能看到紫色的菊花了。


  梁嚒嚒從外院過來,看著桃綠搖搖頭:“桃綠姑娘一年大兩年小的,還是這麽個脾氣,莽莽撞撞的。”


  “不妨事。”


  顧晗說道:“她心裏有什麽話便說什麽話,活的真真實實,也挺好的。”


  “倒也是,桃綠姑娘是個直腸子的。”


  梁嚒嚒扶著顧晗的手,上了遊廊,和她說起冬雪、冬平:“冬雪姑娘是通州人氏,家裏老子、娘都還健在。她和咱們府裏簽的也是活契,過了今年就期滿了,想回去通州,守在老子、娘的身邊。”


  顧晗開口道:“沒問題,依了她吧。走的時候多給二十兩銀子的車馬錢,她在三房這幾年也算是老實。”


  梁嚒嚒“嗯”了一聲,扶著她坐在美人靠上,“冬平姑娘倒沒有別的意思,隻說習慣了在府裏的生活,想繼續留在府裏伺候。”


  “既如此”


  顧晗想了想,“你在外院找個家底兒殷實些的,做事還算上進的小廝或管事,把她許配了。”


  梁嚒嚒恭順地應是,“少夫人的心到底憐憫,還肯為她們這樣打算。”


  顧晗不吭聲,抬頭與陽光對視,又覺得刺眼,便抬手擋了下。她不是個以德報怨、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但也不糊塗王氏明麵是把冬雪、冬平給她當使喚丫頭了,暗地裏打的什麽心思,各人心裏都明鏡似的。正因為這樣,凡是她貼身的事,也從不讓她們伺候。這也算兩廂扯平吧。


  她就算和王氏有恩怨,也不會瓜葛到倆個做不得主的丫頭身上。


  等下午宴席散了,顧晗才去桂花苑給王氏請安,寧氏正服侍她喝茶。


  “思姐兒一嫁人,我心裏空落落的。”王氏“唉”了一聲:“老了,沒出息了。見不得兒女離別。”


  寧氏溫聲細語地:“媳婦兒瞧著姑爺是個老實人,定會對四妹妹好的。您不能太掛懷,得仔細保養著身子。”


  “我都知道但就是心裏放不開。”


  “四妹妹三日後該回門了,您到時候就能看到她。”


  顧晗才說了一句,外麵卻響起小丫頭的通稟,說是張居安、張居齡過來了。


  倆人進來先給王氏行了禮,又坐下說了一會兒閑話。不大會功夫,張修也過來陪妻子用晚膳小一輩的便紛紛告辭走了。


  張居齡牽著妻子的手,夫妻倆走的穩穩當當,“晗兒,席間的時候,我去敬祖父酒,他雖然不給我好臉色,卻也沒有拒絕。”


  顧晗聽出了他語氣裏的舒緩,笑著說:“祖父年紀大了,人比較執拗但你的孝心他一定是知道的。”


  “你說話總能讓人心裏熨貼。”張居齡親了親妻子粉白的手指,“今日顧曙來吃酒,我見了他。他說祖母和母親想讓你歸顧家住幾天。”


  顧晗幾個月沒有見到祖母和母親了,心裏也想念的緊,但她懷著孩子實在是不方便,說道:“等走過年親戚時,抱著孩子一起回去”那時候,孩子就出生了。


  張居齡小心地護住妻子:“都依你。”


  月上中天,皎潔溫柔。萬家燈火夜闌珊。


  潘家,潘栩房中。


  張居思的銷金紅蓋頭已然去了,她和潘栩坐在檀木圓桌旁喝交杯酒。


  “思姐兒,你真好看。”


  燭光下的張居思,格外的明豔嬌美,像一朵正當季節的海棠花。


  聽到丈夫的誇獎,張居思羞紅了臉,“夫君”聲音嬌滴滴的,一顰一笑間,楚楚動人。


  妻子長得如此美麗,潘栩也忍不住紅了臉。他見過許多女人,也有過倆個通房丫頭,但全不及張居思帶給他的驚豔。


  安嚒嚒見狀,悄悄地擺擺手,和一群丫頭、婆子們退了出去。


  潘栩心跳聲“撲通撲通”的,像是要從喉嚨眼裏冒出來。他趁著酒勁,伸手抱起妻子,往床的方向走。


  大紅鸞帳放下,遮住了一室春色。


  天微微亮,安嚒嚒就進來喊張居思,主子要收拾打扮一下去正房給潘老爺、潘夫人敬茶了。


  年輕的小夫妻,如膠似漆,總是貪戀時光短。夜裏一連雲雨了幾番才作罷,再睡下已經很晚了。


  張居思頭暈腦脹的,揉著腰起來,和潘栩梳洗後去了正房,回來後才讓院裏的丫頭、婆子們進屋拜見。


  伺候潘栩的倆個通房丫頭跪下給張居思磕頭的時候,她特意打量了兩眼。模樣還是次要,身段倒都是好的,各個的長挑身材、削肩細腰。一人叫秋月、一人叫秋桂。


  張居思擺了擺手,讓她們起來。夏蕊上前遞給每人一對兒金手鐲,算是見麵禮。


  “謝謝少夫人。”


  倆人雙手接過,屈身行禮,道了謝。


  張居思一想到她們晾上過自己丈夫的床,心口就憋悶的不舒服,一丁點都不想看見她們,冷淡道:“你們先下去吧,沒有召見不必進來伺候。”


  秋月、秋桂應“是”,退了出去。誰知,張居思才抿了一口茶的功夫,外間就傳來了驚呼。


  “秋桂,秋桂,你怎麽了醒一醒”秋月見秋桂扶著牆蹲坐在地上,嚇了一跳。


  “出什麽事了”


  張居思從內室走出來,問秋月。


  “奴婢也不知道。”


  秋月搖頭。


  “把她架到圈椅上。”


  張居思吩咐幾個丫頭,然後又對安嚒嚒說:“去府裏請個大夫過來。”


  安嚒嚒應“是”去了。


  秋桂卻掙紮跪在張居思麵前,“少夫人,奴婢沒事不必麻煩了。”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在害怕著什麽。


  “身子不舒服就讓大夫好好看看,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張居思沒有理她,獨自去了主位坐下。秋桂應該是在隱瞞什麽事情她嫁進來,就是潘栩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房裏的任何人她都要管的,何況區區通房秋桂說好聽點是潘栩的通房,難聽點不過是下賤的丫頭、奴婢罷了。


  她想做的事難道還要經過一個下賤奴婢的同意

  安嚒嚒很快就領著大夫過來了,大夫給秋桂把過脈後,才說:“這位姑娘已然有喜兩個月了。”


  “什麽”


  張居思手裏的盞碗應聲而落,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自己才嫁進潘家第一天啊,秋桂竟然被查到懷了潘栩的孩子,他們潘家這是在做什麽羞辱她嗎


  還如此地迫不及待

  大夫留著長長的白胡須,聽張居思這樣說,也不氣惱:“小老兒行醫數十年,喜脈還是能摸的準。少夫人不信,可以再去請別的大夫過來看看”他生活在潘家一輩子,大家宅裏這些彎彎繞繞多少都是知道些的,卻不欲多言。


  秋桂卻已經“咚咚”地磕起頭來:“少夫人,奴婢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是有意為之”


  什麽都不知道鬼才相信要真是如她所說,剛才為什麽攔住自己不讓去請大夫,分明是什麽都明白,故意等著自己入套呢。張居思閉了閉眼,十指倒扣,嵌進肉裏。


  好一會兒,才順平胸口的煞氣,她揮手讓丫頭帶大夫下去,又找丫頭去找潘栩過來。


  他的通房有了身孕,自然是第一個要找他了


  “裝模作樣地幹什麽”安嚒嚒生硬地拽了秋桂起來:“哭的稀裏嘩啦的,倒像是我們少夫人欺負了你一樣怎麽等著二少爺回來替你出氣嗎”


  潘栩在潘家孫子輩係的行第排序為二。潘家上下皆稱呼一聲二少爺。


  “奴婢不敢。”


  秋桂委委屈屈地:“每次伺候完二少爺,奴婢都是服了湯藥了。”


  秋月卻看了她一眼,別過臉去。


  “住嘴。”


  張居思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我讓你開口了嗎誰要聽你的解釋”


  有小丫頭拿著掃把、塵鏟進屋要清理盞碗的碎片。


  “滾。”


  張居思怒不可遏。


  小丫頭才留頭,何曾見過這樣的陣勢,頓時嚇得跪在了地上,“少夫人贖罪,奴婢這就走。”話音一落,連滾帶爬就退到了廡廊下。


  屋子裏很靜,大家都低著頭,出氣都不敢大聲。


  潘栩這時候挑簾子進來了,他看了一眼屋內的情況,走去了張居思旁邊:“怎麽了”他在大哥的書房裏陪他說話,卻被丫頭匆匆忙忙地喊了回來。


  “二少爺是問我嗎”


  張居思的眼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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