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185章
橢圓型月亮劃過皇城的角樓,紅牆綠瓦變得有些朦朧昏黃, 遠遠地望著, 有種神秘感。
楊若正在陪母親說話, 他的小廝德順過來了, 拱手行禮:“少爺有人找您。”
楊若“嗯”了一聲, 和楊夫人說道:“母親,夜深了,您早點睡。”
楊夫人慈愛地看了眼兒子, 叮囑他:“母親知道了, 你也要早些休息。”
楊若點頭笑了笑,轉身出了楊夫人的臥室。父親的死, 給母親造成了太大的打擊。他每天都會陪母親坐一會,怕她想的多, 也怕他想不開。
“楊大人,屬下有事要說。”
來人穿著短褐, 方臉,中等的個子, 給人墩實可靠的感覺。他是邱羽,楊家的暗衛頭子, 最近的任務是負責監視嚴良和淩王爺朱高知的一舉一動。
“怎麽了”
楊若去了自己的書房。
邱羽盡量簡短清楚地解釋了自己看到的情況, 又說:“屬下看形勢不太對,就回來給您說一聲, 其他的兄弟還在盯著呢。”
“你是說, 嚴良在公務的時間去了淩王府”楊若若有所思。
邱羽應“是”。
楊若拎起茶壺喝茶, 沒吭聲。嚴良為人嚴謹,老狐狸一個,這麽明顯的玩忽職守不像是他的作風。他難道不怕都察院的那些老家夥們咬著他不放,這些人連皇上都不怕,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都覺得光榮呢,更不會怕嚴良的首輔之位
“皇上”
楊若突然想起來今天是朱佑妄立朱佑棟為太子的日子,而嚴良恰巧在這個時間段去了淩王府然後又去兵部尚書府找周瑞。
他想幹什麽呢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腦子裏浮現,楊若直覺不好,不敢再往下想了。茶水也顧不得喝,起身就往外走,吩咐邱羽:“你去固安張家一趟找到張居齡,就說我說的,讓他馬上趕去裕王府。”
邱羽應“是”,拱手告辭,縱身幾個跳躍,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楊若則和德順一起,套了馬車往定遠侯府的方向而去。
邱羽找到張居齡時,他正在陪著顧晗在遊廊上溜達
“三少爺,這人說是楊大人派來找您的,怎麽都攔不住。”
樹鳴一臉的無奈。
張居齡擺擺手,示意無事,問邱羽:“什麽事”
邱羽拱手:“張大人,在下是楊大人的侍衛,楊大人讓您去一趟裕王府。”他一般是不露麵的,意外的話,就自稱是主子的侍衛。
“現在”
張居齡的俊眉一皺。
邱羽點頭:“十萬火急。”
張居齡星眸一眯,不再問邱羽什麽事,徑直開口:“知道了。你先去和楊若會合,我隨後就到。”楊若什麽性子他是知道的,他都說是十萬火急了,那就真的出了大事。
邱羽應“是”,拱手離去。
張居齡和妻子說話:“晗兒,不用等我了你好好睡覺。”他右眼皮跳了二下,想起楊若和他說的話,心裏就有些不安:“不要出門,好好在家裏待著不管外麵有什麽響動,你隻需要在家裏好好待著就好。”
顧晗笑的梨渦初顯:“放心吧。我知道的。”剛才的話,她也聽到了。他有正事要忙,她能理解。
“乖。”
張居齡看了她一會兒,低頭親親她的額頭。
桃紅、桃綠幾個跟著伺候的丫頭,見狀,紛紛轉過頭去,抿著嘴笑。
顧晗瞥到她們的動作,小臉都羞紅了。
張居齡進屋換了常服才出門,臨走時不放心,讓馬亮留了林明、李輝守著秋闌閣。
裕王府,燈火通明。
張居齡一到,就被小廝領去了主殿。裕王爺朱高棟,王致遠,楊若都在。
張居齡拱手給朱高棟行禮:“給太子爺請安。”
朱高棟擺手,“起來,隨便坐。”他和張居齡說著話,目光卻看向楊若:“楊大人,你剛才說的可句句屬實”
“屬下敢用性命擔保。”
“朱高知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他竟然要造反”朱高棟急的站在原地直跺腳,“這,這可怎麽辦”
“嚴良連夜去找了兵部尚書,估計今天晚上就會起事。”
楊若沒有了以往吊兒郎當的做派,桃花眸銳利地眯起:“太事無忌憚了。”
“屬下隻能調動二萬多的廂軍”王致遠說道:“但他們和正規的衛所軍根本沒法比。”廂軍是維持京都秩序的,沒有經過統一的軍事訓練,在擅長上陣殺敵的衛所軍麵前幾乎是不堪一擊的。京都裏麵的衛所軍周瑞幾乎都能調動。
張居齡在楊若身邊坐著,一直沒有插嘴,聽到此時才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他順著王致遠的話往下說:“世子爺,你的廂軍不用去衝鋒陷陣,按照咱們以前商量過的你領著他們團團去圍住嚴家所居住的胡同,一隻鳥都不能放出來。誰敢往外走,直接斬殺。”他和楊若去定遠侯府說過這件事,沒有比王致遠更合適去截嚴良後路的了嚴家和王家有世仇,王致遠領著烏壓壓一群廂軍過去,在眾人不明就裏的情況下,起到的震懾作用比一個陌生人大太多了。他們會以為王致遠真的要殺盡嚴家人嚴良可能會覺得無所謂,但造反本來就是有違天道的事。又為了一個嚴良,全家甚至全族都要跟著遭殃,自然會有人站出來反對。要的就是嚴家從內部先起內訌,內外夾擊,自然就容易多了。
王致遠搖搖頭:“既然嚴良都準備反了,他們嚴家肯定是圍成了鐵桶,硬攻肯定不好攻”
張居齡笑了笑:“又不是真的讓你去攻打嚴家,你隻需要在廂軍裏挑幾個伶俐的,穿了嚴家小廝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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衫,一遍遍跑去給嚴良報信。我就不信,亂不了他的心神。”
“是個好主意。”
朱高棟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熱茶。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徐沛慌裏慌張就跑來了,“太子殿下您快出去看看吧淩王爺和嚴良領著大軍直奔皇城去了。看樣子,是不會善了的”他是從柳巷胡同喝完酒,坐馬車往永康侯府趕的時候發現的。
“什麽”
朱高棟失手打破了盞碗。
張居齡也站了起來,當機立斷:“太子殿下,趁著嚴良和淩王爺還沒有到達皇城,您要趕緊想辦法進宮,安穩住皇上和內宮諸人。”
朱高棟一連應了幾個“是”,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就往外走。張居齡幾人連忙跟上,楊若說道:“兵部尚書在內閣的允許下,能調動的兵將實在是太多了我們赤手空拳的,根本沒辦法抵擋。”
“不”
張居齡聲音低沉:“靠我們幾個人肯定是不行的,也要找幫手。”他轉頭看向楊若:“月溪,你騎快馬去大興顧府,讓顧尚書去五軍都督府調兵”五軍都督府和兵部是相互牽製的,互不幹涉。嚴良去找了周瑞,就不可能再去五軍都督府了。
朱高棟難得反應過來了,他又讓貼身護衛田飛鏢去書房取他的金冊金寶,和楊若說道:“你拿著它們,就相當於有我親臨,五軍都督府的各位大都督會聽從你們的調遣。”
楊若拱手應“是”,拿起護衛給的包裹,轉身就出了王府。王致遠隨後也走了,按製定的計劃行事。
朱高棟又安排王府的大管家原丸領著親衛兵死守太子妃和他的子嗣他踩著梯凳登上馬車,最後看了一眼王府的大門。
他這一走,能不能回來都是兩說。保不齊就死在宮裏了。
張居齡和徐沛上了同一倆馬車,跟在朱高棟的後麵。
徐沛是個很通透的人,他既然來給朱高棟報信了,就想好了要堵一把,贏了榮華富貴、高官厚祿輸了了不起也就是當一個富貴閑人,永不出仕而已。永康侯府的爵位是太祖爺封的,就算朱高知最後登了皇位,也不敢直接奪了他們家的爵位。
“張大人,你覺得咱們和嚴良的這一仗,打起來有勝算沒有”徐沛看了一眼神色冷靜的張居齡。
“不試一試,誰知道呢”
張居齡笑了笑:“最後的結局預料的太早,總是會不太準確。”
“也是。”
徐沛長出一口氣,說不緊張是假的。他打算的再好,到時候刀劍無眼的,真的死了那是倒黴,要是斷了胳膊少了腿,他這一輩子可咋活喲
朱高棟他們抄的近路,馬又跑的飛快,終於趕在嚴良他們之前進了皇城。
朱佑妄也得了消息,氣的嘔了幾大口血,昏了過去。王太醫正在施針救治。朱高棟趕到時,皇後和皇祖母都在乾清宮偏殿裏候著,眼睛都是紅腫的,看著是哭過一陣了。
“棟兒,你來了”
皇後一看見兒子,眼淚又掉了下來。
朱高棟顧不上安慰母後,他一眼就看到了蔣磊,“蔣大人,孤現在命令你去調集宮裏所有能用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亂臣賊子殺進宮裏從現在起,你聽從張居齡的調遣。”他現在能信任的,就隻剩下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張居齡了。
蔣磊拱手:“屬下遵命。”
很快,皇城內便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部署上了。
張居齡,蔣磊、徐沛三人騎著高頭大馬,一字排開在午門前嚴陣以待身後是服飾一致的錦衣衛和金吾衛。
金吾衛的首領李應領了數十人防守著乾清宮。
徐沛看了看身後不足兩千人的隊伍,又想起嚴良的幾萬大軍,太陽穴霍霍地跳,不免有些泄氣:“咱們就這麽些人”這不是送死的嗎
蔣磊抬頭看了看他:“事出緊急,暫時就隻有這麽多。我已經著人去通知神機營了,咱們在他們到來之前,撐也要撐下去。”他頓了頓:“錦衣衛都是以一當百的人物,小侯爺不必太擔心。”
張居齡淡淡地聽他們說話,卻伸手抽出一個金吾衛腰間挎的長劍,客氣道:“借一下。”他在荊州時跟著鏢局的一個鏢頭習過一套劍法,許久沒練過了,今晚剛好能派上用場。
“喲。”
蔣磊看著張居齡,笑了笑:“早聞狀元爺是個文臣,沒想到還會武藝”
“防身而已。”
張居齡拿在手裏,試了試力度。感覺有嗅。
徐沛也照模照樣去抽錦衣衛的彎刀:“小爺也要大展手腳一次,不殺的他們屁滾尿流,都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遠處響起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還有漫天的火把。
張居齡知道是嚴良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