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167章


  武定候夫人身穿黛紫底繡牡丹花斜襟秋衫, 梳圓髻,十分的幹淨利落。王氏請她去花廳說話。


  “早聞張小姐秀外慧中,品德賢淑。我今兒冒昧前來, 是想替張小姐做個媒。”武定候夫人抿了一口熱茶,笑的親切:“潘家的二公子潘栩一表人材,家世好,性子也好, 和咱們家小姐最是般配。他母親和我是表姊妹,也是信任,便托我跑一趟。你要是覺得滿意, 我便去回了潘家的話,雙方的父母正式見個麵,也定下倆孩子的親事”


  原來武定候夫人是給潘家提親來的, 王氏心裏愜意極了。潘夫人還真是看重思姐兒,上次倆人都談妥了,媒人上門不過是走個場麵,卻請了武定候夫人。這位是什麽身份,正一品的誥命。


  王氏笑著說:“潘二公子我也見過一麵,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即如此,就麻煩侯夫人了。”


  武定候夫人見王氏是應允了, 幽默道:“我第一次做媒人, 就碰上了你這樣通情達理的運氣真好。”


  “您客氣了。”


  王氏安排人準備午膳, 又讓丫頭去請寧氏和顧氏過來陪武定候夫人抹骨牌。


  武定候夫人和大興顧家交好, 也認識顧晗, 見到她很親切,問長問短的。“看著你肚子尖尖的,懷的八成是個男孩。”


  顧晗笑了笑:“男孩、女孩都好,我都喜歡的。”


  春哥兒也伸著小手摸了摸顧晗的肚子,問道:“三嬸母,弟弟什麽時候能陪我玩耍”


  顧晗想了想時間,揉揉春哥兒的頭發:“過年的時候吧。”孩子差不多是臘月出生。


  春哥兒大概是聽懂了,認真地點頭,高興道:“三嬸母,我等著弟弟和我一起放炮仗。”


  寧氏笑著拉回兒子:“弟弟可不會陪你放炮仗,你也不許放,多危險。再者,弟弟還小,嚇著了會哭的。”


  春哥兒歪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還不想放棄:“等到弟弟長大了,可以了嗎”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武定候夫人羨慕地和王氏說話:“你是個有福氣的,瞧瞧兒孫滿堂的,多好”她的孩子都還未定親。


  王氏微笑,招手叫過大孫子,“我呀,有再大的煩心事,一看到這個小調皮鬼都想開了。”


  顧晗望著春哥兒,心裏也羨慕。伶俐活波的孩子,誰不喜歡呢。


  用了午膳,武定候夫人就回去了。王氏找到張修,和他說潘家人想和他們見麵。


  張修當然同意了,女孩兒能嫁去潘家,是大好事,他心裏也感到光彩。


  “安哥兒年歲越發的大,老三比他還小了一歲,孩子都快出生了。”張修對妻子說道:“你就不應該去錢家退婚,弄的安哥兒名聲不好不說,我見了錢大人都抬不起頭”


  王氏心裏憋屈,也不敢接話。她也是為了二兒子著想誰料到事情會演變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她說道:“我姑表哥家的嫡女喜姐兒,年十六。去年我見過她一麵,出落的如花似玉,還沒有定親。等思姐兒這邊一完結,我就親自去跑一趟。安哥兒有出息,想必他們也是願意把女孩兒許配給咱們家的”


  張修卻不讚同,他問妻子:“你說的是不是姑蘇林家”


  王氏點點頭:“他們現在販賣茶葉,生意做大了,當地官府的日常飲用都指定從表哥的店鋪拿。”


  “再怎樣,也隻是生意人。一身的銅臭氣。”


  張修說道:“安哥兒少年中舉,一路順風順水的,他成親就得在京都世家裏選女家那邊要能幫襯他的。”


  王氏見丈夫陡然嚴厲,態度就軟化了,低聲道:“是妾身思慮不周夫君放心,妾身會按照你的意思做。”


  秋日的午後,一切都是慵懶的,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暖。


  乾清宮裏。


  朱佑妄正單獨召見顧臨。其餘的閑雜人等都退下了。


  “愛卿,你這奏折上寫的可是事實”


  顧臨跪下:“句句屬實。陛下若不信,原紹鴻就在刑部大牢,您可以親自提審。”


  朱佑妄眯著眼,半晌沒說話。


  有宮女捧著金漆盤進來,上麵擺放的是檀香爐,點得雲氣繚繞。


  “朕生的好兒子。”


  朱佑妄氣的直拍桌子,“錦衣玉食的還不知足,竟然還拿子民的性命置之不顧”


  顧臨低頭不語。


  朱佑妄發了一陣火,才看向顧臨:“愛卿請起。”


  顧臨道謝過,站在一旁。


  朱佑妄喚了太監進來,讓給顧臨搬杌子,倒茶水。


  “聖上,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現在也查明了,楊閣老和福建私鹽案無關聯,是不是可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朱佑妄打斷了:“楊思遠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另有打算。”他又說道:“原紹鴻的案子到這裏就算結了,該怎處置他依法執行。寧王的爛攤子朕會收拾。”寧王是他的小兒子朱高意,靈嬪生的,養在賢貴妃身邊。不喜詩文,獨愛舞槍弄棍。但孝順知禮,他也從心底裏寵愛著。


  聖命難違,顧臨隻得拱手退下。聖上是最要顏麵的人,寧王爺就是犯再大的錯,也不會公布於天下


  顧臨剛走,朱佑妄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他擺手讓人去喚朱高意過來。


  “父皇。”


  朱高意跪下給朱佑妄請安,又說:“母妃給您燉了烏雞湯,讓兒臣問問,您什麽時候過去”他口中的母妃是賢貴妃,朱高知的生母。


  朱佑妄望著他,沒讓他起來,也不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你去了賢貴妃那裏”這是自己的老來子,看著還有孩童似的天真,也才十七歲。怎會參與到福建私鹽案裏麵還是說,有人在背地裏教唆

  朱高意“嗯”了一聲,又補充道:“三哥也在。”


  朱佑妄笑了笑:“你們倒是孝順。”


  朱高意嘿嘿地笑,說著話自己起身了:“父皇,我們也孝敬您。”


  朱佑妄端著白玉盞碗喝茶:“是嗎”


  “當然了。”


  “賺取百姓的血汗錢也算是孝敬嗎”


  朱高意愣住了,“父皇,兒臣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還裝”


  朱佑妄拿起折子往小兒子身上扔,“白紙黑字呢,豈容你狡辯。”


  朱高意被砸懵了,伸手撿起砸到他又掉在地上的折子,翻著看。越看俊眉皺的越緊,到最後“撲通”一聲給朱佑妄跪下了:“父皇,有人在誣陷兒臣,一定是誣陷兒臣根本就不認識原紹鴻這個人。”


  “你扯謊也得在腦子裏過一遍再開口”朱佑妄罵道:“你看清楚上麵寫的,你每一次的指示都是由接頭人拿著你的印章去的這如何摻假還誣陷你”


  “印章”


  朱高意眼眶緊縮,他的印章不是一直由母妃保管嗎


  朱佑妄見小兒子不說話,以為戳到了他痛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混賬玩意,我什麽時候短過你的吃穿你很缺錢嗎”


  “父皇,兒臣真的沒有做您相信兒臣。”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承認。”


  朱佑妄抓著硯台就去砸他,朱高意也不躲閃,硯台從額頭上掃過去,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

  朱高意摸到了一手的血。


  朱佑妄氣還未消:“從明日起,你不必在京都待著了去西北找你二哥去。”


  武王朱高華是朱佑妄的二兒子,滿十六歲後,就跟著朱高棟的舅舅南征北戰。


  朱高意難以相信地:“您讓我去軍營。”


  “有何不妥”


  朱佑妄冷冷地:“你不是成天說自己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嗎不去軍營不是太可惜了”他說完,看也不看小兒子,“你退下吧。”


  朱高意沒有離開,喃喃地:“您為什麽不肯相信我”


  小兒子一臉的血,朱佑妄終究是不忍心,讓宮女去請太醫給他看一下。


  朱高意望著父皇離去的背影,胡亂地用手去抹臉,起身就出了乾清宮。宮女、太監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攔。


  重華宮裏,一片笑語歡聲。


  朱高知正陪著賢貴妃說話,到有趣處,母子倆皆開懷地笑。


  朱高意站在廡廊下聽了一會,攔住要通報的宮女。過了好久,才自己走進去。


  “意兒,你怎麽了”


  賢貴妃正在喝茶,抬眼就看到了朱高意,嚇得杯子都拿不住了。


  朱高知也發現了他,起身問道:“出什麽事了”說著話,讓宮女拿藥布給朱高意包紮。


  朱高意也不拒絕,隻是抬眼去看賢貴妃,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


  “這孩子,你說話啊。”


  賢貴妃手拿錦帕去擦朱高意臉上的血:“別嚇母妃”眼神裏俱是心疼。


  朱高意閉了閉眼:“母妃,您對我是真心的喜愛嗎就像您對三哥一樣。”


  朱高知眉心一動,俊眉皺了皺。


  “傻孩子,好端端的提這些做什麽。是不是宮裏又有人嚼舌根了”賢貴妃歎氣,“皇後娘娘真是的,也不管管。”


  朱高意倔強地:“母妃,您告訴兒臣,好嗎”


  賢貴妃見他執拗,便試著開口:“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養你的時候,你還不足月,像貓仔一樣這麽些年,你自己心裏也該有個數,我是怎麽對你的。你三哥有的東西你都有,他沒有的你也有”


  朱高意像是被說動了,眼神閃爍:“那,那我的印章呢”


  賢貴妃身子一僵,“在母妃這裏,你要自己保存嗎”


  “不用。”


  朱高意坐在杌子上,伸手拉住賢貴妃的手,“母妃,福建私鹽案怎地牽扯上兒臣了兒臣什麽都沒有做過。父皇根本不相信兒臣的話”


  賢貴妃還沒有開口,朱高知卻問道:“父皇還說了什麽”


  朱高意搖搖頭:“別的倒沒有了。”他看著朱高知:“對了,父皇說他們用我的印章去接頭我就這一點想不通。我還沒有成親開府,東西都是母妃保管的我的印章怎會出現在他們哪裏難不成是母妃做的”語言很天真。


  朱高意卻明白自己是故意說的。他是宮裏長大的孩子,見慣了阿諛我詐。為了謀得利益,不惜自相殘害在聽到父皇說印章的時候,後背就已經發涼了。


  “你胡說什麽”


  朱高知斥責他:“母妃怎會做那種事”


  賢貴妃也慌忙擺手:“意兒,母妃怎會害你呢”


  朱高意轉頭盯著賢貴妃,卻問朱高知:“三哥,你是個聰明人,你幫我想一想,到底是怎麽回事吧”


  賢貴妃被盯的全身發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高知看了眼母妃,說道:“無論如何,你該相信母妃。”


  朱高意自己滿了盞熱茶,一飲而盡:“我相信”他心裏都亂套了。賢貴妃是一慣疼他的平常的吃穿用度都是賢貴妃一手在打理。


  但印章的事情,又怎麽說


  “母妃,我從明天就要去西北軍營了。”


  朱高意臉上的神情很淡。


  “為什麽”


  賢貴妃像是被驚到了:“意兒,西北荒無人煙的,去那裏做什麽呢”


  “父皇讓我去的。”


  朱高意說道:“對我的懲罰吧。”


  “不行。”


  賢貴妃說著話就往外走:“我去找皇上,讓他收回成命。你還那麽小”


  朱高意伸胳膊攔住了:“母妃,我已經答應了。”他眼睛不眨的看著賢貴妃:“這世界真不公平,不是我做的事,卻要我承擔後果。”語氣裏帶著難以名狀的悲傷。


  賢貴妃秀麗的眉頭緊皺,狠狠地瞪了一眼朱高知,柔聲對朱高意說:“不會的,母妃會幫你。”


  “母妃,我想聽實話什麽樣的實話都無所謂。”


  朱高意看著欲言又止的賢貴妃,突然覺得累。拱手行了禮,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


  賢貴妃直到看不到朱高意的背影了,才揮手給了朱高知一個耳光:“你騙我”


  “母妃”


  朱高知怔住了,母妃竟然為了朱高意打他


  “你不是說就算東窗事發了,自己也能扛著,不會連累到你四弟嗎”


  “母妃。”朱高知拱手:“是兒子錯了。”


  “你說這些話有什麽用意兒都要去西北了。我放在手心裏養大的孩子竟然要去邊疆吃苦我一天天地看著他長大,怎舍得他突然就走”賢貴妃想著,眼圈就紅了:“他才多大,還是個孩子啊。”


  “母妃,您放心。”


  朱高知看母妃難過,心裏也不是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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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四弟是替我受過,來日,等我心想事成了,必報答他。”顧臨,張居齡、楊若這些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母妃知道你有誌氣,才對你言聽計從。你讓母妃做什麽母妃都幫你但意兒的事,我們真的不該這樣做。多傷他的心啊。”


  賢貴妃伸手摸摸兒子的臉:“不是母妃非要怪你,你們兄弟倆一起長大的都是母妃的寶貝。手心手背都是肉。怎能起內訌呢更不能互相算計,要抱成團啊。母妃沒有什麽娘家勢力,但勝在有你們兄弟倆。裕王爺再怎樣,他也隻是一個人。”


  朱高知點頭:“母妃,兒子知道的。”


  “好孩子。”


  賢貴妃眼淚落了下來:“我再去求你父皇,爭取不讓意兒去西北”


  “母妃,父皇的性子您又不是不了解,他決定的事情從來沒有改變過。你又何必去找不痛快”


  “我總要去試試,不然心裏難安。”


  賢貴妃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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