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巧珍很快就到了, 同來的還有巧玲和桃綠。三人進門後屈身給顧晗行禮,規規矩矩地站在了一側。


  顧晗瞧了眼巧珍, 抿唇笑了。她身穿竹青色素緞比甲,月白色隱花裙。梳垂掛髻, 帶的是一對兒淺黃粉蝴蝶銀釵,玉丁香耳墜子。秀氣又端莊。果然是仔細妝扮過的。


  她擺手喚道:“巧珍, 這三位是保定過來的, 你過去見個禮吧”


  巧珍長籲一口氣, 也知道少夫人的意思,微微屈身:“巧珍問各位安好。”


  田氏暗地裏拉了拉兒子的衣袖。天爺呀,這姑娘身量苗條, 長得又好看。通身的氣派簡直比財主家的小姐都大氣。


  “巧珍姑娘”


  羅大漢尷尬地起身:“你甭客氣。”他拽自家的婆娘, 眼睛直勾勾地, 也不嫌丟臉, 田氏回過神來,笑了笑:“巧珍姑娘的模樣真俊,我都看迷住了在我們那裏絕對是拔尖的。”就是年紀看著大了點。


  誇獎太直白了, 弄的羅晨和巧珍都有些難為情。


  羅晨拱手給巧珍也回了禮,倆人眼神一對視,都鬧了個大紅臉。


  作為過來人, 顧晗看的不亦樂乎。終於等到羅晨和巧珍正視對方了她想了想, 若無其事地:“巧珍, 你去小廚房盯一下, 讓她們給我熬一碗銀耳湯”有些事情是要挑明的, 巧珍不方便在場。比如男方對女方是否滿意,有什麽不妥等。巧珍是顧府的家奴,一直跟著自己伺候,替她把把關是應該的。


  “是,少夫人。”


  巧珍答應著,挑簾子退了出去。


  顧晗喝了一口茶,“巧珍姑娘是我的貼身大丫頭,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人品、性情皆是上佳。實不相瞞,也是為著伺候我,才耽誤了她出嫁的年紀你們要是覺得願意呢,咱們就算個日子把親事定下來。”她說完話,去看田氏,笑道:“田嚒嚒,你覺得如何”


  “老奴沒什麽意見”她轉頭去看兒子:“隻看晨兒的心思。”她的兒子,生來便有主張,讀書習字都是自己選的。他的事,他們夫妻做不了主。


  顧晗“哦”了一聲,“羅公子怎麽認為”


  羅晨回答:“少夫人,容在下回去考慮一二,也和爹、娘再商量商量。”他腦海裏浮現出巧珍晶瑩明澈的大眼睛,和娘說的一樣,模樣確實長得俊。


  但他要娶的人,不一定隻是長相。他苦讀聖賢書多年,不說娶一個紅袖添香的知己,最起碼,也該是認識字的。倒不是說巧珍的出身不好,但一個伺候人的丫頭,能和他聊到一塊嗎

  顧晗聽他這樣說,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心裏也失望,“婚姻大事馬虎不得,等商量好了,回個信便好。”


  “主子說的對。”


  羅大漢見顧晗的神色不如原來熱忱,心裏就一突,也埋怨兒子心氣高。自從他考中秀才後,相看的姑娘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怎麽就沒有合適的他瞅著巧珍姑娘就十分好,還懂禮節。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稟報,說張居齡回來了。顧晗便讓梁嚒嚒領著他們去花廳吃果子、喝茶。


  張居齡抬腳進了屋,見男男女女絡繹不絕地挑簾子出去,見了他都停下行禮,便也微微點頭。


  等人都走了。張居齡坐去了顧晗的身邊,給自己倒盞茶水,問妻子:“他們都是幹什麽的”


  顧晗大致說了幾句,也問他:“父親的身體好些了嗎”


  “沒事。”張居齡低頭喝了幾口,回答的輕描淡寫:“大夫說,父親是勞累過度導致的突然暈厥多休息幾天就能緩過來。不會有大礙。”


  顧晗點點頭,忍不住好奇:“父親的日常公務很累嗎”感覺能把人累暈的活計都不會輕鬆。


  張居齡咳嗽幾聲,望著妻子烏溜溜的眼睛,話題一轉:“我餓了。”還是不和她說的好。


  “嗯”


  顧晗一時沒反應過來。


  張居齡伸手捏捏妻子的右臉頰,笑著重複:“我餓了。”


  “你要吃什麽我去安排小廚房給你做。”


  張居齡想了想,“羊肉燴麵吧,吃了身上暖和。”


  “都聽你的。”


  顧晗招手叫過桃綠,吩咐道:“你和他們說,麵團要多揉一會,羊肉切成薄片,辣子用滾油炸一下”張居齡前世的時候,也喜歡吃羊肉燴麵,她再不上心,天天見他吃,他的習慣也記下了。


  桃綠應“是”,屈身退下了。


  張居齡伸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看著又長大了些。”


  顧晗自豪地笑:“過了這個月,就滿五個月了”孩子在肚子裏一點點變大的感覺真的很好,也很神奇。


  “你受苦了。”


  張居齡親親她的額頭。


  “不。”


  顧晗笑著搖頭:“我覺得是福氣呢”


  張居齡溫柔地看著他:“等孩子出生了,我教他做人,教他孝順你。”


  顧晗頭一次笑話張居齡:“傻氣我是他母親,他自然要孝順我的。不過,也孝順你。”


  張居齡低低地“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淺藍色的天空明淨如洗過一般。


  陽光照在高大的桂花樹上,翠綠的葉子茂盛極了。它是兩年前新移栽在秋闌閣院內的,如今正是開花的時候,滿樹都是金黃細小的花瓣兒。微風一吹,有一股沁人肺腑的濃鬱香味,使人久聞不厭。


  巧珍端著熬好的銀耳湯從小廚房走出來,便看到以夏雨為首的幾個小丫頭拿著長長的竹杆在打桂花,她腳步一停:“你們幾個,閑著無事了”


  夏雨笑嘻嘻地屈身行禮:“巧珍姐姐安好。巧玲姐姐說少夫人喜歡吃桂花糕,讓我們收集一些曬幹了備用。”


  巧珍搖搖頭:“不能這樣做。”她說著話,把手裏的大紅托盤遞給一個小丫頭,囑咐她給顧晗送去,看向夏雨,“等花瓣兒落到地上,你們再去撿就髒了。”


  “那怎麽辦”夏雨想了想,可惜地:“桂花樹太高了,我也爬不上去呀。”


  巧珍點點她的額頭,“你啊,也就是看著機靈去前院搬個人字梯過來不就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夏雨猛然擊下雙手,調皮地:“巧珍姐姐,你才是真機靈”


  巧珍罵了句“貧嘴”,便傳話下去。不一會兒,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便抬來了人字梯。


  巧珍指使著她們放在桂花樹下,自己爬了上去。夏雨和一眾丫頭在下麵扶著梯子,以防摔倒。


  人一升高,感覺視野都開闊了。巧珍抬頭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桂花,緊張的心情都放鬆了,情不自禁地開口:“好香。”


  夏雨喊道:“巧珍姐姐,你可以采摘桂花嗎”


  巧珍伸長手臂試了試,能夠到桂花,便點點頭,又說:“你小點聲,我不聾,能聽到你說話。”


  夏雨吐了吐舌頭,用竹竿挑著半臂長的布袋遞給了巧珍。


  巧珍從袖口處拿出帕子,包著盛開的桂花,用手指輕輕一捏,花瓣兒就散落在帕子裏,等匯聚成一小撮,再放進布袋裏如此反複,免不了樹枝晃動。


  “巧珍姐姐,下桂花雨咯”


  夏雨笑道:“還是噴香的。”


  巧珍也被她的話逗笑了,想起幼時少夫人在顧家學堂時念的一句詩,倒挺符合此情此景的:“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隻香留。”


  夏雨愣愣地:“巧珍姐姐,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啊”


  巧珍剛要開口,羅晨和父母一起從花廳出來了,解釋道:“桂花淺黃又柔和,性情疏淡,濃香卻存留世間。”


  巧珍沒想到會是他,手都僵了,一動也不敢動。她進去小廚房有一段時間了,以為羅家人都走了呢,早知道就不爬梯子摘桂花印象多不好啊。


  羅晨抬頭去看“高高在上”的巧珍,問道:“姑娘,你知道這句詩的下一句是什麽嗎”


  巧珍想了一會,慢慢地念出來:“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羅晨微微地笑開。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幹淨又溫暖。


  巧珍的心跳的“撲通撲通”的,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羅晨拱手給梁嚒嚒行禮,一揖到地:“嚒嚒,請您轉告少夫人。三日後,我與家父會請媒人來上門提親。”會讀李清照的詩,人物便不會俗到哪裏去。


  羅大漢一邊生氣兒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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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識好歹,一邊擔心得罪了主家,日子會難過,正滿心地煩躁突然就聽到要上門提親。他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梁嚒嚒卻笑起來,瞥了瞥巧珍:“好侄子,還是你的眼光好。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田氏在花廳吃果子時,向梁嚒嚒打聽了巧珍的許多事,知道是個不錯的姑娘。這會子見兒子同意了,巴不得呢,當下便拉著梁嚒嚒的手:“妹子,等事情成了,少不了給你買幾條大鯉魚吃。”


  梁嚒嚒爽朗地笑:“好,咱們說定了。”客氣地送羅家三口往外走。


  巧珍麵紅耳赤,怎麽也想不到羅晨會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要迎娶她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心裏卻沒來由的歡喜


  夏雨帶頭起哄,丫頭們刹時鬧的熱火朝天。


  顧晗和張居齡也聽到院子裏的動靜,從屋裏走出來。她看了一眼丫頭們,問道:“出什麽事了”


  夏雨一溜小跑地過來稟報:“羅公子說,他三日後,來府裏提親。”


  羅公子顧晗不用想便知道是羅晨她還以為成不了呢。自己問他時,還不大情願。這會兒,倒又肯了。


  顧晗喊了巧珍過來問她是什麽念頭,怕她有思想負擔,又道:“你隻管說心裏的話,但凡你看不上,我一點都不會勉強。咱們主仆多年,我自然要顧著你。”


  巧珍望了一會自己的隱花裙,想起羅晨幹淨的笑容,低聲道:“奴婢奴婢僅憑夫人做主。”


  顧晗看著她:“我得知道你的心意,才好做這個主。”


  她不說還好,話一說出來,巧珍連給她行禮都沒有,轉身飛快地走了。


  顧晗:“”


  張居齡笑著揉揉妻子的頭發:“著手準備嫁妝吧。”


  顧晗:“”


  桃紅是晚膳時分回的秋闌閣。梁嚒嚒和巧玲她們都在東次間擺筷拿碗,她看了看和三少爺正在說話的顧晗便去了東次間幫忙。


  飯吃了一半,孫舉過來了,他是張居齡的幕僚。


  張居齡去了書房見他。


  “三少爺,您讓我暗中去查原紹鴻的家人有下落了。在城郊一處宅院裏發現的,我沒敢驚動。”孫舉說道:“周圍的環境也摸清楚了,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村莊。但是有很多身著便衣的護衛在宅院的附近徘徊。”


  原紹鴻的家人被藏在這裏,心思倒也新奇。


  孫舉看張居齡不吭聲,問道:“三少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屬下怕夜長夢多”


  張居齡坐在圈椅上,右手虛握,有節奏地敲打桌麵。過了一會兒,和樹鳴說道:“你去請二少爺過來。”


  樹鳴答應一聲,下去了。


  孫舉不解,“喊二少爺做什麽您做事不是一直都自行自助嗎”


  張居齡看他一眼,孫舉立即拱手:“是屬下多嘴。”三少爺討厭別人置喙他的決定。他怎麽忘了這茬。


  “在某個意義上,張居安代表的是父親和張家。”張居齡笑了笑。他接下來做的事情,要是非要讓父親知道的話,由張居安來說會更合適。父親也更容易理解。


  孫舉聽的似懂非懂,卻也聰明的沒有再問。


  張居齡解下腰間的如意玉佩,遞給孫舉:“拿著它去宛平楊家,領著楊若去原紹鴻家人待的村莊,動靜一定要小,不能被任何人知曉。”


  “屬下遵命。”


  孫舉接過,轉身就走。


  張居安和孫舉擦肩而過,他見孫舉給自己拱手,也回了禮。


  “三弟,找我何事”


  張居安走進聞香居。


  “二哥,你和我得趕緊去一趟大興顧家,是關於原紹鴻的”張居齡說著話,起身往外走:“事情緊急,路上給你說。”原紹鴻的家人屬於官宦人家,沒有聖上下令,普通人沒有資格對其進行任何形式的逮捕和關押。但是刑部尚書就不一樣了,在對待疑犯這一塊,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好。”


  楊居安二話沒說,跟上了張居齡。他一聽到原紹鴻這個名字,就明白和楊家有關了。


  楊思遠閣老的事情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他和楊若的關係雖然不如三弟和楊若,但大家吃飯、喝酒,也常在一起。楊家有難,能幫一把也是好的。


  顧晗還在等張居齡回來繼續吃飯,聞香居的小廝便過來回話。


  “少夫人,三少爺出去了,說晚上可能回來的很晚,讓您不必等他。”


  “有說去幹什麽嗎”


  顧晗站起來透過打開的槅窗往外看。除了院子裏掛著的幾個燈籠,到處都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到。


  “沒有。”


  顧晗擺手讓他下去了,人就有些懨懨的。


  “少夫人,您再喝點湯。”桃紅勸她:“您一晚上都沒有吃什麽呢您沒事,肚子裏的小少爺也會餓的”


  “我真的飽了。”


  顧晗搖搖頭,起身往西次間走。一個人幹什麽都無趣,不如倆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還能有個伴。


  梁嚒嚒見顧晗不吃了,就擺手讓丫頭收了飯菜。她上前說了羅家和巧珍的婚事,“少夫人,羅家大公子有些傲氣人卻不壞和巧珍姑娘是天造地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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