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吃晚膳的時候,張居齡才回來, 身上的孝服濕了大半。


  “夫君”


  顧晗背靠著大紅迎枕在香妃長榻上坐著, 手裏的盞碗遞了過去,微笑道:“喝點熱茶吧, 暖和暖和身子。”


  張居齡“嗯”了一聲, 也沒有接, 而是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 “我去換身衣衫。”說著話, 起身打開了紫檀木迎門衣櫃。


  顧晗轉身看了看, 和他說:“拿那件月牙白細布鹿紋夏袍吧,我前些時日剛做好的,再不穿就該薄了。”


  “好。”張居齡答應著。門外卻傳來了小丫頭的通稟, 說是楊少爺過來了。


  “讓他先去書房等著。”張居齡高聲說了一句, 拿著衣衫去了淨房。


  楊若還沒有走顧晗愣了愣, 她看看外麵的天色, 都這麽暗了還以為他早走了。


  夜色濃鬱,風絲涼爽。


  剛下過雨的空氣十分好聞, 帶著泥土的清香。


  張居齡進書房時,楊若正坐在書房喝茶。


  “夙之, 你這兒的茶葉不錯, 喝著味道很好, 回頭給我一包。”


  張居齡在他對麵坐下, 也給自己滿了盞茶, 問他:“你真的要”


  楊若點頭, “當然。”


  張居齡輕咳一聲,交待一側站立的小廝:“給楊大人包半斤去年的君山銀針。”


  小廝領命而去。


  “陳茶”


  楊若卻震驚了,低頭去看深褐色的茶水,“喝著並不像啊”


  張居齡笑了笑,看著他說道:“你當新茶喝也可以。”


  楊若往椅背上一靠,高大的身軀沒骨頭一樣窩在圈椅裏,桃花眸一彎,“管他新茶還是舊茶呢,隻要喝著好,我都無所謂。”


  北風透過開著的槅窗吹進屋裏,燭火忽明忽暗。


  楊若一向是我行我素,百無禁忌的性子,張居齡也不介意。茶過三盞後,問他:“你過來做什麽的”


  “沒有。”楊若搖搖頭,“我是趁著張居寧的喪禮過來的。”他看了眼張居齡,又說:“你這袍子衣領處繡的鬆枝滾花邊很精致啊。”


  張居齡拎起茶壺,給他滿了一盞茶,“我娘子繡的。”他又加了一句:“這件袍子從頭到尾都是我娘子親自做給我穿的。”


  “哎,哎”楊若聽得茶水都喝不下去了,“我說張老三,你不能這樣欺負人,你娘子千好萬好,你自個品味就好,幹啥還說出來羨煞旁人我還沒有成婚呢,也不說照顧照顧兄弟的情緒。沒意思。”話是如許說的,心裏卻湧起新鮮的感覺。顧晗聰明,看人也很準,一共給他提醒過兩次徐沛,次次都應驗了給的建議比父親和自己都有遠見。


  這樣的人,卻在家裏伺候丈夫、刺繡裁衣,真是可惜了。


  張居齡看他一眼,無動於衷:“你沒有成婚是因為你不願意,堂堂正正的狀元郎你要是稍微吐個口,滿京都的姑娘都會嫁進楊家。”


  “打住。”


  楊若坐直了身體,擺擺手:“咱們不說了,好不好”他坐直了身體,抿了一口熱茶:“我給你說另外一件事情。”


  “什麽”張居齡抬眼看他。


  “徐沛出仕了。”楊若的眼神意味不明,“聖上直接給了他正四品大理寺右少卿的官職”


  “大理寺右少卿”張居齡重複了一句,“有法度者也。大理寺可是有實權的地方。”


  “誰說不是呢。”楊若回道:“說來說去還是聖上寵眷啊。”他一想起徐沛曾經收買過父親的謀士離枉後脊梁骨就發涼。說不準,徐沛還在哪裏等著捅楊家一刀呢。


  “徐沛此人,心術不正,你別和他接觸多了。”張居齡勸好友,“永康侯府曆代都受聖上恩寵,咱們和他鬥不起。”


  “我不和他鬥。”楊若眯了眯眼,“但是,我也不會任由著他為難楊家。”


  張居齡沒說話。


  楊若想了想張居齡剛才說的話,問道:“你是從哪裏知道徐沛心術不正的也是聽別人說的嗎”


  “聽別人說”


  張居齡一愣:“聽誰說”楊若問的實在是稀奇。


  “沒有”楊若糊弄著:“我就是瞎問。”他還以為顧晗給張居齡也說過了,不過看張居齡的這種反應,怕是沒有說吧。


  張居齡卻不信他。楊若的為人他是清楚的,看著外表滿不在乎,其實成算都在內心裏埋著。


  事情沒弄明白之前,他怎麽會問出口。


  倆人又說了幾句閑話,差不多戊時了,楊若又不在他這裏用晚膳,張居齡就送楊若出了府門。等上了馬車,楊若才想起忘記問張居寧的事情了他也覺得奇怪,怎麽人好好的,突然就死了。


  楊若想了一會兒,覺得想不通,便不想了。左右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死就死了吧。


  七月過了大半,張恒要回荊州了,臨走時叫了張居齡去長樂閣說話。爺孫倆也沒有要仆從們伺候,一坐就是幾個時辰。房屋是緊閉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說了什麽。


  隻知道張恒領著兩個兒子坐馬車走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算是和藹。


  張居齡和顧晗一起去送的他,走到影壁時,張居齡說道:“祖父放心。孫兒答應您過的,一定會做到。”


  “好好”


  張恒拍了拍孫子的肩膀,他和齡哥兒說的,無外乎是兄弟齊心,共振家族他養大的孫子他自己是最明白的,心性執拗,決定了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卻是最孝順和重承諾的。他以自身要挾他,要兄弟齊心、共振家族他雖然不見的心裏樂意,但嘴上答應了,也就是心裏答應了。


  這種做法是很卑鄙,但張家人本身就該抱成一個團,齊心協力地往前奔。兄弟殘害,父子反目還是算了吧。如果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齡哥兒的仕途才真正是徹底完了。


  隨著葉子一片片落下,樹木開始變的光禿禿的,天空又高又遠,秋天來到了。


  王氏不知道從哪裏得了消息,開始懷疑張居寧的死因三天兩頭的喊顧晗過去問話,想從她嘴裏探出些什麽。


  顧晗是真的不知道,所以王氏一問起來,她都是搖頭,一問三不知。


  王氏看真的問不出什麽,心裏再不甘心,也就作罷了。


  過完年的農曆三月,顧晞嫁去了昌平羅家。她出嫁的前幾日,顧晗回去了一趟,給她帶了些銀票防身。顧家姐妹裏,顧晴定給了定遠侯府的嫡長子王致遠。顧昭還是老樣子,見到誰都冷冰冰的,卻更添了一絲風韻,有一股冰牙人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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